墨先生给的地址是在本市,夜灵按照上面写的时间过去了。
那是一家露天的咖啡馆,刚一坐下一名身材圆润的妇人就走了过来,激动地握着夜灵的手,说:“大师,求您救救我儿子,多少钱我都肯给。”
夜灵让她先冷静一下,坐下来慢慢说。
妇人穿着一套职业西装,一头黑发扎了个发髻在后头,金色的发簪镶嵌着一颗大钻石,很少耀眼。
她坐了下来,名牌包包随手丢在地上,看到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一脸的肉痛。
“我儿子前段时间跟着网上那些壮胆团去了个旅游,回来就失魂落魄的,有时候自言自语的。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说一切都正常,可能是得了抑郁症。”妇人忧心忡忡地快要哭了:“可突然间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平日里多开朗的一个孩子,肯定是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沾上什么了。”
光听这样说没什么用,还是得去看看人。
妇人表示车子已在外面等候,随时可以出发。
三人上了车子后座,夜灵随口问道:“何太太,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哎哟,我也不知道啊。我老公说梦见在这个地方能找到大师,我天天在这里见人就问见人问。”何太太突然从前座转头,问:“难道你们不是?”
“先看看你儿子吧,到时你就知道是不是了。”夜灵有点无语,不过想想也是,本来报梦这事情就很难把事情说清楚,加上人醒来后基本忘记了一大截,能记住这地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何太太没在说话,车子很快就去到一间三层的大宅。
佣人开了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何太太招呼他们上去二楼。
房门是开着的,外面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有点耀眼。
何太太的儿子缩在墙角,一个和尚打扮的人真坐在他身边念着佛经;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半百的花衣中年妇女拿着一碗白米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边说边往她儿子洒上一把。
“大师,快来看看。”何太太招呼他们三人进去。
和尚没动,那中年妇女回头看了一眼,见怪不怪地继续刚才的事情。
看来,这位何太太没少请人来。
夜灵观察了房间,确定此处并无异样,这才走进何太太的儿子。
“他右肩上少了一簇魂火。”庄天佑小声地说道。
夜灵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何太太说:“他三魂少了一魂,只要找回来了就能好。”
“何太太。”中年妇女突然不念叨了,转头拉着何太太说:“我跟你说呀,你这孩子招邪了,那东西就在这个房间里,厉害的紧,要开坛作法才成。”
“行行行,大师,赶紧开坛作法吧。”何太太心急地说。
中年妇女瞄了夜灵一眼,道:“现在不行,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像是桃木剑那些市面上卖的都是假货,要卖真的恐怕要花大价钱。”
“没关系,多少钱,我现在就给您。”
何太太从手袋里头掏出一叠支票,那中年妇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未等她报价,和尚就站起来说道:“施主,令尊在旅行之时做了对菩萨不敬之事,需点上大回香七七四十九天,虔诚思过才能得以宽恕。”
中年妇女瞪了和尚一眼,心有点急,她拉着何太太走了半步,说:“太太,你信我,要是再拖个七七四十九天,你孩子就没救啦。”
“施主……”
“行行行,你们说的我都做,多少钱?”何太太不听他们继续说话,拿出了笔走到书桌旁。
两人对此结果很是满意,也不知是习惯还是同行规矩,不约而同地举起了五个手指。
“五万?”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何太太继续问道:“五十万?”
中年妇女立刻眼前一亮,收了手,假装勉强地说:“应该差不多了。”
和尚见状努力压制住笑意,不是不想报价给这糟婆子高,但也怕价高了对方就不愿给了,于是也点头同意。
赵子豪感到不可思议,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没料充大头的,赶紧制止何太太,冷笑着对两人道:“你两个也挺行的呀,招摇撞骗也敢要五十万?”
两人眼神有点闪烁,可是何太太不管不顾地甩开了赵子豪的手还推了他一把。
赵子豪瞪着何太太,但后者忙着写支票根本不看他,他无语地走到一旁懒得再阻止了,反正被骗的又不是他。
何太太很快就写了两张二十万的支票给了两人,并说治好了孩子后离开付尾款。
两人立刻说了几句好话,心满意足地离去了,临走时不忘对赵子豪哼了一声。
这时,何太太转头看向夜灵,询问道:“你们这边呢?也是五十万?”
想来五十万在何太太这样挥金如土的人眼中是个小数字,夜灵他们是个做实事的人,可不能把自己跟那些招摇撞骗的放在同一个位置,于是,她摇了摇头。
“那一百万够不够?一百五十万?”何太太问道。
庄天佑神色微变,赵子豪倒抽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贫穷惯了,听着一百万在别人口中犹如街市一棵葱差不多的口吻,根本就控制不住表情。
唯独夜灵淡定,她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两根手指。
何太太道了一句成,干脆利索地写下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递了过去,依旧说尾款治好后给。
赵子豪小心翼翼地接过,感觉自己心跳都快要停止了,长这么大,还真没摸过这么大金额的支票。
“要取回你儿子的那一魂,我得知道他去过那儿。”夜灵手指一绕,一道黄符出现在她两指指尖。她上前用符纸在何太太的儿子额上沾了一点魂火,随即将符纸握成团,反手收进长袍袖袋里。
这个举动何太太并没有看见,她在书桌上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张宣传单,说:“他就是报了这个团,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传单的上方用红色写着冒险之旅四个大字,下面则是介绍行程。
这是近期流行的“壮胆团”,自一些探险的视频兴起,一些旅行社就开展了一些专门去墓地鬼屋之旅的旅游线路。
规模大的旅行社自然是规规矩矩,行程都是一些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的遗址什么的;但小旅行社就不一样了,什么洞穴呀,鬼屋呀,私人墓地之类的都拿出来做噱头。年轻人都喜欢用别样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胆量,这些小旅行社报团人数可比正规旅行社还多。
根据何太太提供的□□和订单记录,夜灵报了同样的团。
回到家中后,用这首付金购买了足够的符纸,夜灵习惯成自然地就去了地府。
这回苏判官是感应到了,快步走出殿外迎接并且说道:“陛下近日心情不太好。”
“他怎么了?”夜灵眨了眨眼睛,放慢了脚步。
苏判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两人一致认为温子珣本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所以这个话题也没继续下去。
因为郑判官有了符纸的帮助恢复了三分一的鬼力,很快就出了关,苏判官的工作量瞬间减少了许多,为此他由衷地向夜灵表示感谢。
夜灵这才记起自己这次也带了不少符纸过来,顺便就交给了苏判官。
自从上回被四妹摆了一道,她就认真想过嫁给温子珣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不再抗拒了。只是,这个嫁是怎么个嫁法,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地府里头的鬼灵有老有少,想必本家要她嫁给阎王爷也不会等到她七老八十的年纪。
所以,尽管她不抗拒嫁温子珣,但总归不想那么早死,如今对阎王宫的帮助,也算是拒婚的内疚。
温子珣坐在殿内,案桌上的奏章堆得小山儿似的,他抬起头来看了夜灵一眼,淡淡地问:“这次要去哪儿?”
他声调自然没有半丝不悦,可夜灵听了却感到不好意思,虽然她是有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却不愿提出,到嘴的话儿一个溜转,道:“就来看看你。”
语毕,不仅她自己楞了一下,温子珣也挑了挑眉,低声笑了起来。
夜灵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然后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轻咳了两声,绷着脸走上前随意翻开一本奏折,问:“最近很忙?”
温子珣放下手中的毛笔,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她,总觉得她如今俏红着脸,明明害羞却又假装无事的样子实在讨喜,因繁琐的公务导致的烦躁情绪一扫而空。
“是有点忙。”他说。
苏判官看看温子珣,又看了看夜灵,低头掩嘴偷笑,说:“微臣去端个椅子来。”
“不必。”温子珣伸手将她扯落在怀中,稳稳抱着。
苏判官见状,笑着快步闪了出去。
夜灵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一手勾着他的颈,一手搭在案桌上,正要挣扎着起来,却被他抱了个紧。
温子珣埋头在她颈窝上,轻轻一叹,有气无力地说:“累。”
相识以来未曾看到过他如此疲惫的一面,夜灵忘了要逃离他的怀抱,不禁担忧了起来。手指贴在他头上穴位轻轻揉着,问:“怎么了?”
“事情太多了,怎么做都做不完。”温子珣闷闷地低声回答。
是啊,前任阎王拍拍屁股就走了,地府动荡过后一大堆烂摊子,原本做事的人一下子没了大半,他这个新上任的一边收拾遗留问题一边处理新出的事情自然忙得焦头烂额。亏得他前段时间总往她那边跑,陪着她处理一桩又一桩的事,也难怪这阵子他忙不过来。
都说女儿家天生带着母性,夜灵也不例外,她放柔了声音,道:“这些公务我帮不了你,不过其他的倒是可以,若你宫里头有什么琐碎事就让他们来找我吧。过些天,也许能帮你多找几个人来做事。”
“好。”温子珣嘴角弯得深,吸了她一口馨香,将笑意埋于她锁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