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虽答应予暗去寻花会,但其实没有半分把握,毕竟她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只是为了取得宁奉若支持,寻花会她也必然要去。
而且还得了素心轮回法,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想到素心轮回法,顾昭便想到宁桑冷,又想到方才她出门时突然惊起的一个念头,心头的一点喜意霎时消失无踪。
这几日晚间她意识昏沉,竟然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这几日和宁桑冷进行冼息交流时,脑中都出现了任务系统的死亡提醒,她竟然忘了!
忘了也就算了,但今日和宁桑冷冼息交流,却没有死亡提醒。
若前两日是因为她心脉问题,系统给了死亡提示,那为什么前两日有,今日却没有?
顾昭盯着手中书回忆。
前几日她功法反噬,那死亡提醒出现在她和宁桑冷冼息交流的途中......是因为今晚她早做了准备,主动叫了宁桑冷过来,所以没有死亡提醒?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行,顾昭抬头看了眼重重山影,她明日必须再试探一番。
*
另一边,被顾昭惦记着的宁桑冷正阖上眼皮在水雾缭绕的池中泡着,水没过他腹部,露出半截光滑但隐隐发红的胸膛。夙一正攀着他手臂,蛇信子轻轻舔祗着手背的细小伤口。
舔完,它很快没入水中,从一旁池边衔来一颗药丸,冷白清瘦的指节接过,塞入了口中。
夙一看宁桑冷吞下药,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方才宁桑冷阴着脸回来,洗了这一个时辰的澡,身上的皮都洗红了,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一些有的没的触他逆鳞。
隔了好一会,夙一说:“宁昭此人果然多疑,还好主人提前有防备。不过想到他喜欢沈慎,夙一觉得可笑,他真以为自己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宁桑冷闻言,睁开了闭上的眼睛。那一双凤眼被水雾熏得几分湿,全然不似平常乖顺,灯光从斜后方拢过来,斑驳的雾影洒落之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觉又暗又沉,但那斜而薄长的形状却又分外睥睨和邪气。
喜欢沈慎?徐徐图之?
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他这大师兄为人向来正直磊落,又尊敬师长,和他全然不一样,若是宁昭找他当冼炉,他是会同意,还是会拒绝呢?
宁桑冷想着,唇角微勾,突然很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然而想起顾昭的话,兴起之余却又从胸膛升出一股说不出来毁灭之欲。
他伸手,将岸边的锯齿状的银针拿起,微眯起眼睛观察。
今日予暗的反应并不如他所想,竟然让宁昭和他们明日就离宗,后日便是飞蝗一族之约,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其他应对之法?
“予暗那老儿方才秘密见了宁昭,夙一,你觉得他打的什么主意?”
夙一犹豫了瞬:“寻求周氏的庇护?夙一觉得不像,毕竟宗主还立在这里,周氏也不喜欢隐月宗这种亦正亦邪的宗门,即便拿了第一,恐怕也没有什么用。若我没记错,宴十帝先前得了通天宫的一人偶,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那东西?”
宁桑冷:“予暗这么着急让我们去寻花会,不会是人偶那么简单。”
“主人的意思是?”
宁桑冷雪白的指腹摩挲银针针尖,左眼尾一颗小痣随着他眯眼的动作收进眼皮中,他没有回答,反而说:“那宴十帝举办寻花会,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既然宁昭要去,届时他喜欢的月涂公主也在,时间正合适,我猜到时应该会很好玩。”
夙一想问,什么时间?什么意思?然而看了眼宁桑冷眼尾微扬含讽的模样,自家主子心思不好猜,它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蠢,于是适时转移了个话题:“飞蝗一族的太子妃今日又传了信来,说是想见......主人,你看,要去见她吗?”
宁桑冷闻言,将指尖的银针放下,想起什么,从水中起身:“明日不是要出门吗,你同她说,我明日路过苏武会去一趟揽月阁。”
夙一闻言,嗯了一声,转眼间化成了一少年人形,正准备去写回复,转头便看到了宁桑冷先前带回来的那盅蘑菇。
他迟疑半分:“主人,这蘑菇......我怎么处理?”
宁桑冷想起顾昭的话,想起她说这话时,唇边的那一抹浅笑,原本含了期待的心情忽地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他看了那蘑菇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若不想倒掉,吃了也行。”
*
第二日一大早,顾昭早早醒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床上,没有人,方才松一口气。窗外还一片深邃的蓝,只能看见黛色的山影。
她方才做了个噩梦。梦里宁桑冷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蝗虫,就在这床上,张开了血盆巨口冲她咬来。好在她赶在悲剧发生前,从梦中醒了过来。
夜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因为昨日那死亡提醒的事压在心头,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噩梦。性命悠关,顾昭决定,今晚一定好好探究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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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鸡还在榻上睡着,脑袋弯到后背埋进翅膀里,模样活像一只没有脑袋的圆形毛球,胸膛起伏,发出微微的呼声,睡得相当舒服。
顾昭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翻身起来,将昨夜收拾了一半的宁昭的宝贝全部装进了箱子里。
整理床铺的时候,顾昭发现了那条宁昭给宁桑冷用的紫银鞭,还有一紫木匣子。
她忍下恶心用两个指头将紫银鞭拎起,扔到了房间最里角落,紫木匣子试了试没打开,材质看起来挺值钱的,于是顺手收进了箱子里。
等到山鸡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恰好顾昭也收拾好了东西。
时值十月,秋高气爽,旭日东升,满山的晨雾被柔和日光化开了些,山顶的空气含着湿气和花香,格外清新,是适合出门的好气象。
他们照例在南山岩顶集合,顾昭坐在山鸡背上,由于多了一箱行李,所以山鸡飞起来更慢了。
顾昭拍拍山鸡的翅膀,指指老早就在视线中的另一边山头:“可否快些,那些弟子都望着我们好一会,怕是等烦了。”
山鸡:“......”还嫌弃它慢,它本来就不是做此用,已经从拉人的坐骑沦落成了人货两用的凤马,能不慢吗?
好容易终于到了南山岩,顾昭发现,等在山头的,不仅予暗先前所说的五人和宁萱,还多了楚子慕。
除了宁萱外,大家统一都换成了出门的玄色劲装,陆凡和楚子慕长相不差,但在沈慎、宁桑冷和沉宝玉的衬托下,生生变成了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顾昭第一次见得沈慎和宁桑冷穿黑色以外的衣服,相较黑色的内敛沉肃,玄色更显仙气侠气飘飘,更有修仙弟子之感,不过长成他们这样,穿什么都好看。
予暗一早便出发去了飞蝗一族的金岭岛,所以只托了覃郅来送他们。覃郅不情愿来送顾昭,但自己的两位徒儿还是得送。
他看到山鸡背后的木箱子,不由阴阳怪气:“我说师弟,你出门好好的空间戒不用,拿这么个大箱子做什么?是嫌你那坐骑飞得还不够慢那?”
顾昭微微一噎,想了想道:“也确实是因为我那坐骑实在飞得慢,本君才想着,让它负重前行锻炼一番,如此,下次只载我一人的时候也便就快了。”
山鸡:“......”
覃郅:“......”这种办法,也亏他想得出!
覃郅不想再和顾昭多说,转头对沉宝玉和楚子慕仔细叮嘱一番,说到一半又斜睨了眼顾昭:“我这两位徒弟这一路上就要托你照看了,不过师弟我先和你说好,你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顾昭:原来这隗元君是怕宁昭对他徒弟有那种心思,所以才这么看不惯她?
顾昭点头,温声道:“他们也算我弟子,照看他们是自然的,就算有歪主意么,也不会打到他们头上。”
覃郅哼了声,虽然他说的是不,仍对他这回答不太满意,但毕竟宁昭修为最高,在路上说不定还需要他保护自己这两徒儿。
他不由得再瞪了他一眼,干巴巴道:“这一路过去路途颇远,路上指不定有什么风险,师弟你身为他们师叔,还是要收敛自己的行为,对他们多加照拂。若是有机会,也带他们多锻炼一番。修为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增长些见识,强健体魄。”
顾昭点头,正色回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但凡有本君一口肉,他们必然也会有一口汤。锻炼长见识之事,师弟便大可放心。”
这话顺着他说,但听起来总有哪儿不得劲,又说不上来,覃郅没耐心地摆手:“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顾昭便招呼了众人,微含笑道:“那师兄,我们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