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坐在椅子上,打开配发的电脑,旁边的周秘书立刻通过内网发来了一堆资料。
“这些是集团内部的规章制度、保密制度、部门架构等资料。”
周秘书扶了扶眼镜,继续说:“喻总告诉我你只有星期一三五来上班,那么这个星期除了一些跑腿的活,我不会给你安排其他工作。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记住这些资料,背到滚瓜烂熟。”
顾觉看着这几十个文件,心里充满干劲:“我会好好努力的!”
办公室里,喻越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外面。
顾觉的位置在一个小角落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小小一个黑点。
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啊。
他看着那黑点半天不动,似乎在专注地看着电脑,低头笑了笑,也专心看起手里的文件。
一般来说,周一的上午,喻越会看经总裁办审核的各部门简报。
如果发现问题,下午就会找相关部门负责人与经手的秘书开一个短会,理清责任,加以改进。
但经常会有例外。
集团的一把手并不像其他的打工人,需要一直坐在办公室。
相反,办公室以外才是最重要的战场。
面见合作伙伴、考察创业者、与重要人物社交、出席某些重要会议……
这都比坐在办公室里批各种各样的文件重要得多。
很多时候,喻越一周可能仅有一天在公司里露面,其他时候都在天南海北地跑。
当然,比起他刚创业的时候,现在经历的这些舒服多了。
当时,喻越揣着系统给的钱南下,几番周转后看中一个经营不善的小工厂。
厂子的老板急需注资救活工厂,但他的自尊心又非常的强,觉得能凭自己力挽狂澜。
为了拿下这个工厂,喻越先入职成了管理人员,费劲心机成为老板的亲信。
然后和底下的工人打好关系,以老板欠薪为由煽动他们罢工离职。
大批工人离开,联合起来讨债,工厂转不起来又欠了一大笔钱后,老板彻底认输。
这时喻越才跳出来,以极低的价格盘下了整个工厂,包括土地、设备等。
盘下工厂后,他立马靠着和工人们之间的关系,把原先的熟练工全拉回工厂工作。
在熟练工的带动下,工厂原来的工人回流,整个工厂重回正轨。
其实这个工厂之所以做不下去,是因为老板的亲戚在里面任职,利润全被中饱私囊。
因为亲戚背后会拿钱孝敬老板,所以老板也就随亲戚去了。
结果账面上能发工资的资金越来越少,直到资金链断裂,亲戚卷钱跑路。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欠了原材料供应商和工人们一堆钱。
为了维持工厂运转,他只能把钱先拿出来还给供应商,但这也导致工人迟迟得不到工资。
最后在喻越的推动下,一崩全崩。
喻越盘下工厂后,因为以前就在工厂任职,所以与原有的外贸公司还维持着关系。
有熟练工、有采购商,很快他就让工厂起死回生,做大做强。
这段经历说起来简单,其中的血泪辛酸只有喻越一人知晓。
在老板面前低伏的姿态;清贫的生活;极差的生活环境……
但好在喻越早就经历过低谷,拥有极其坚韧的心性,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看完了各部门简报,喻越拨通了周秘书的内线电话。
“喂,喻总,有什么吩咐吗?”
周秘书接起电话,瞥了一眼角落里皱着眉头,努力消化知识的顾觉。
“小觉今天早上怎么样?”
周秘书一个上午都在观察顾觉,见对方把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耐心地看着资料,心里很满意。
于是他说道:“小少爷很认真,我没有给他安排其他事,只让他看资料。”
听见对方的回答,喻越放下心来。
他怕对方不适应。
关心完顾觉后,他开始跟周秘书沟通起工作。
此时,顾觉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把他从专注的状态里带了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其他人都没打算去吃午饭,于是也不敢离开座位去食堂。
“小顾,这个文件麻烦你送给财务和法务的经理。”
周秘书“啪”地一声把一本蓝皮文件放在顾觉面前:“你知道财务和法务分别在哪吗?”
顾觉已经记住了集团不同部门的位置和主要负责人,自信地点了点头:“知道。”
“流程清楚吗?”
“清楚。文件交到本人或助理手上,并让对方回复确认邮件。”
周秘书很满意,语重心长地教导对方:“很好,你要记住工作要留痕、留底,这样出了问题才能追溯到具体的人负责。”
“明白了。”顾觉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抱起文件站起来。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看见总裁办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没有人意识到现在是午餐时间,食指飞快在键盘上舞动。
就连喻越的办公室都大门禁闭,显然对方也在专心工作,没出来吃饭。
大家都在认真,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送完文件想去食堂,赶紧完成周秘书交代的事情。
喻越合上最后一页,轻轻吐出一口气,躺在椅子上闭眼睛养了一会儿神。
随后,他站起身,收拾好公文包走出门。
“莫秘书。”
莫莉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问:“喻总,有什么吩咐?”
“下午的日程,郭总没有意外吧?”他问。
莫莉马上翻看了一下日程表,摇了摇头:“没有,可以正常进行。”
喻越点头:“好,下午你跟我去。”
“没问题,喻总。”
问完后,他坐上专属电梯下楼,来到集团食堂。
集团的食堂分两层,一层是员工用餐,二层有大大小小的隔音包厢,专供管理层。
喻越简单地吃了一个午餐,离开时看见周秘书也来吃饭,突然想起来顾觉。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
想到对方偏瘦的身材,喻越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喂,小觉,吃饭了吗?。”
顾觉这时正跟法务部助理在扯皮。
他文件送得好好的,要求对方给自己回复一个确认邮件,但对方突然说自己是实习助理,没有权限回邮件。
听见这话,顾觉就想把文件拿走。
可对方又说经理已经安排好文件送达后的工作,所以他不能把文件拿走。
两个人僵持不下,都说自己有理由,扯了老半天事情还没解决。
听见电话铃响,顾觉勉强压下火气,走到办公室角落接起电话。
“喂,叔叔,还没吃,等会儿去。”
他本想开口问问喻越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可想到对方说在公司里有问题去找直属上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对方说。
挂断电话,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问问周秘书。”
转而拨通周秘书的电话。
向对方说了这件事的原委后,周秘书有些无奈的好笑。
顾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执行得很认真,这很好。
可是行事未免有些死板。
诺大的集团,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岗。
虽然确认工作很重要,但其目的是为了发生事情的时候能找到第一责任人。
实习助理不能代经理回复确认文件,但实习助理也是助理,有权限代经理接收文件。
顾觉只要让对方回复一份已代收的邮件,确保文件送达法务且被接收就好。
至于正式的确认邮件,可以后面再补。
一个集团就像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要动起来离不开这些圆滑的处理。
如果事事按规则行事,今天这件事会变成两人僵持不下,顾觉硬等到经理回来发邮件。
工作效率大大降低。
得到周秘书的指点,顾觉终于处理好这件事,回到总裁办。
因为在楼下拖得太久,总裁办已经空了大半,不少人都去食堂吃饭了。
而少部分自己带饭的人正坐在茶水间谈笑。
顾觉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有些挫败。
没想到只是办一个送文件的小事,他都处理不好,以后又该怎么帮喻越分担这个诺大的集团?
这样想着,他低落地趴到桌子上,捂着饿过头失去感觉的肚子,却没有心情去吃饭。
茶水间里聊天的秘书们此时也谈到了顾觉。
“没记错小少爷高中还没毕业吧?”
“好像是,才高二吧。”
“这么小?还没成年就来打工,喻总压榨童工啊哈哈哈哈。”
“嘘,说啥呢。以后这栋大楼都是人家的,小少爷只是现在跟咱们平起平坐而已。”
“也是哈哈哈哈。”
……
窸窸窣窣的笑谈声从没关严的门里飘出来,顾觉不远处望向大门敞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喻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不知道是吃饭还是外出。
他想起自己想来工作的初衷——努力站到对方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会就学,他不信自己半年能考下省一,还学不会这些。
这样想着,顾觉重新燃起了信心,肚子立马发出一串响而悠长的叫声。
“咕咕——”
好吧,工作之前还得填饱肚子。
顾觉灰溜溜地下楼,去食堂吃饭。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喻越已经习惯抬起头就能看见角落里的小黑点,而顾觉应付起周秘书安排的活也愈发得心应手。
因为喻越有意培养顾觉,所以周秘书也很上道,给对方安排的活虽然杂、简单,但能尽可能地对整个公司的大体框架有所了解。
闲暇的时候,还会让顾觉看一些已经过期的文件。
顾觉仔细啃着合同书上晦涩的专业名词,每当有不懂的地方就对着书和电脑查,实在不懂就去找周秘书问。
就连星期二和星期四上学的时候,他也会在学习学校课程之余,见缝插针地看商科的专业书籍。
和朋友相处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但顾觉不觉得可惜,喻越的集团太大,他要学的东西太多,必须更努力一点,才能更早实现自己的目标。
而喻越却有些不适应顾觉如此刻苦。
刚接对方回家的时候,顾觉虽然请了家教很用功地学习,但只要自己出现,对方就会放下手里的事,凑到自己身边来。
后来竞赛拿了奖获得保送资格,又和自己表了白,就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可现在,顾觉眼睛里的光芒依旧,但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再牵动对方的心绪。
顾觉甚至能做到和喻越共处一室,也安心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或文件。
陡然失去在顾觉心里的首要位置,让喻越心中很不习惯,反而开始关注起对方。
他发现,顾觉其实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如果遇到自己看不懂的东西,顾觉的第一反应不是请教其他人,而是尝试自己学习、解决。
如果通过自学也无法理解,他则会在网络的论坛上看看其他人怎么说。
直到自己完全无法搞定,才会去求助带自己的周秘书。
至于求助喻越,更是从未有过。
即使对方知道,只要问喻越就能得到最详尽的解答。
交流和接触减少了,喻越的目的达成了,可他却不知该不该为此感到欣慰。
有时看着顾觉因为过于专心而显得有些严肃的侧脸,反而怀念起对方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笑。
喻越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种想法。
他对顾觉的感情有,但在心里比不过复活和亲手打拼的心血。
他本想等自己腻味了工作狂的生活,三个剧情节点也躲过去了,再一股脑把集团塞到对方手里,拍拍屁股走人。
谁知后来顾觉和自己表了白。
喻越只能调整了策略。
他觉得顾觉对自己起心思是小孩心性,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意图让对方转移注意力。
虽然中间有所犹豫,但还是让对方接触公司。
事情一直在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走,一步又一步,算得上顺利。
喻越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圆满完成任务的那天,可为什么又感觉心疼和抱歉?
也许自己只是因为到底和对方多年情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按下心底异样的情绪,如往常一般继续进行自己枯燥的工作生活。
喻越和顾觉二人就像两条终会相交的线,沿着自己心中的路线一直走。
直到半年之后的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