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尧城昔日有三大望族:韩氏、赵氏与王氏。
韩氏世代以书论长,家中子弟多贤良,备受历任城主重视,亦甚受百姓爱戴,以至世人只知上尧韩氏,无人在意王赵二族。
但十三年前,韩氏意图谋逆,满门遭诛,从此,韩氏没,王赵兴。
“若非谈氏昏聩,韩氏也不会被灭,留了王、赵这两头老虎。”夏侯无忧饮尽杯中酒,不无遗憾道。
他五岁那年,父亲登城主位,上尧派韩氏来九宸贺喜,他至今仍记得韩氏当家人韩琅的风姿。
爽朗清举,世无其二。
那样的人,怎会谋逆?
只可惜,谈氏昏庸,为人偏听偏信,看不穿王赵二人的阴谋,又对韩氏忌惮,终使得韩氏被灭,他身边也再无忠心耿耿之人,亦养虎为患。
“所以城主是想让王赵除了谈氏?”
卫溍淡笑一声,“王羽弄权,赵无歇阴狠,这二人都等着对方先下手,等他们除了谈氏老儿,怕是又要等个一十三年。”
夏侯无忧敛眸不语。
“离间王赵,辅柳氏夺权。”卫溍抬眸瞧他,“你我可夺上尧十城。”
他语气随意,仿佛夺取十城尽在眨眼之间。
但夏侯无忧知道,卫溍并不是随口胡说,而是真的胃口大,要夺取上尧十城。
“十城?”夏侯无忧悠然一笑,“城主许我九宸五城,如此看来,城主的确对九宸心存感激。”
卫溍也笑,“自然,我一直对老城主的病挂怀得很。”
夏侯无忧笑容一敛,但旋即道:“只是不知,城主如此妙计,就不怕柳氏如你一般,反咬一口?”
卫溍嗤笑一声,然后随手将杯中酒洒在兰汤之中,语声散漫:“那便看——柳氏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玉酒倾尽,那人也已不在。
夏侯无忧拨弄着池中水,也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是啊,分上尧之时——便看各自能耐了!
……
上巳这日,春光妩媚。
一大早,府中众人就忙碌起来。
城主的车驾与美人的马车占了长长一条街,城主车驾由五头大马开路,马腿之上,皆佩鳞甲,马头之上,缀暗色宝石,鞍鞯上绘黑底玄色朱雀纹。
美人马车顶部立着赤色火鸟,迎风而立。
江三玖和阳春各站在青禾马车的两边,因两人和好,江三玖又替阳春说了不少好话,青禾答应阳春今日不必面壁思过,也跟着一起去乌陀山祓禊。
乌陀山在天虞城北,亦是城中最连绵和高大的山脉。
江三玖随着长长的车驾往乌陀山行去,她望着前面两辆马车,不由咂舌,一辆是城主大人的,一辆是九宸城使者的。
两辆马车都富贵极了,而且车马旁的侍卫都有数十人之多,气势甚是壮阔。
江三玖想那个无忧公子应是在后一辆马车中,不过,她离得远,就算无忧公子下了车马,她也看不见人影。
走这一路,她也好奇地看了一路。
从看马车到看侍卫,从看侍卫到看山色。
乌陀山合沓重重,空翠爽肌。盈盈溍水泛起清波,金波遥映,人影重重。
车驾来到溍水边,小侍们摆好祭坛,准备好祭祀用的牛羊与瓜果。
高大威武的侍卫们围在四周,他们手中执剑,面容冷肃,唯有发上高帽垂下的两条丝带于风中打转儿。
城主祭祀,她们这些婢女只能在远处躬身垂眸。
先祭天地,再祭山神,后祭溍水。
等天官唱到溍水之词时,四周的侍卫们便动了,而天官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三玖奇怪,侧眸瞧了阳春一眼,阳春也有些纳闷,也正看着她。
“城主未祭溍水吗?”美人们可以观礼,是以看得分明,见远远的,城主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
“城主是、是忘了?”
美人们张望着被侍卫围护着的城主,纷纷议论着此事,说着说着,又有人叹息:“真是可惜,还以为今日能见到城主的尊颜,不想只能看到个背影。”
“哎,便是背影,也能看出城主之风姿。”
“听说九宸的使臣也来了,还是个俊俏公子。”
江三玖听到这话,心下暗自点头,无忧公子的确很是俊俏。
“私下议论男子,莫不是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佟婴今日着白裳,脚上是一对儿绘青雀纹的木屐,走起路来“哒哒”作响。
几个美人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多言。
江三玖多瞧了她一眼,碰了碰阳春,小声问她:“这位美人,你可认识?”
美人们入府之前,是一起在客栈待了两日的,等城主府为她们收拾好院子,她们才得以进府。
是以,阳春早就认得每一位美人。
更何况,阳春出自魏氏,早对这些美人的身份了如指掌。
此时,听江三玖问起佟婴,阳春撇了下嘴,以手挡唇,悄声道:“这个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佟婴美人,出自落霞镇佟氏。”
江三玖了然,她记得阳春说过,佟氏没有在天都做过官的大人!
“我们是天子的女人,莫要在胡言乱语了。”佟婴扫了她们一眼,冷声开口。
“是,佟婴美人。”
江三玖觉得这位佟婴美人气势倒是凛冽,一双长眉有飞天之势,樱桃红唇点缀,却有着一丝凌厉。
她不再多看,拉了拉阳春,想带她去采兰草。
美人们不能乱走,虽然可惜青禾不能和她们一起满山地跑,但她可以和阳春采好多好多兰草,然后挂在青禾的马车上辟邪。
只是还不等她拉住阳春,就被人挤了一下,不由后退一步,还未站稳,胳膊上一疼,又被人狠狠推了下,正推到佟婴身前。
她来不及躲闪,脚下一重,刚好踩在佟婴的脚上。
四目相对,佟婴的眸光微沉。
“对、对不起。”江三玖忙移开脚,只见她木屐之上的足衣印上鞋底脏污。
江三玖瞬间捏紧了衣袖。
“贱婢!”
佟婴耳上坠着的是翠玉明月珰,她说话时,溍水边的风也正吹过她的耳珰,发出“叮——”地一声。
江三玖耳中轰鸣一声,捏着衣袖的手紧了一分,垂下眼眸,咬住了下唇。
“呵!还以为你这小绿叶是个安分守己的,不想外面的小脏泥就永远是小脏泥,上不得台面。”佟婴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江三玖,亦扫过那些美人。
美人们敢怒不敢言。
江三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屈,“我不是贱婢,我也不是小脏泥,我踩了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
“有人推你吗?那你怎么没被推进溍水里?”佟婴冷冷勾起唇角,靠近她一步,“你个贱婢……分明是故意踩我!”
“佟婴美人说谁是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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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萝重生了,回到了贺西亭还活着的时候,
同前世一样,他大着嗓门嚷着要娶她,可上一世——
他未娶,她也未嫁。
听他的友人说,他不是不想娶,而是来不及娶了。
这一世,无人知道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破了三十万敌军,
也无人知他曾一人入敌营取了敌军将领的首级,
更无人知他死在了西洲,血染红了他的战甲,誓死不降。
她看着那个走街串巷、打马而来的少年,泪珠滑落脸颊,嘴角却漾起笑意,
这一世,她只想让他活着。
*
贺西亭出身武将世家,如今朝廷安稳,只是得闲,平日里专会打马遛狗,
偏巧他总是串到卫家所在的长街上,
有人笑他不自量力,竟想攀卫家的姻亲,
往日里玩世不恭的少年郎头一次沉了脸,大声喊:“老子就是要娶卫家女!”
满街寂静,行人驻足,良久,惊呼声乍起,
他顺着路人的目光看去,一瞬涨红了脸颊,
卫家门首前,站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看着他笑弯了眉眼,
那是他的萝萝啊……
【小剧场】
贺西亭听说最近京中流行送情笺,他诗书不好,从好友那儿偷了一张,
他趴在卫家的墙头上,笑嘻嘻地将情笺递过去,巴巴地望着他的姑娘,
“是你写的?”
他脸一红,挠了挠脑袋:“我、我誊抄的。”
墙内的姑娘笑了起来,用珠笔在上面圈圈画画,然后将情笺递给他,“喏,这个字抄错啦。”
“贺西亭,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娶我。”——萝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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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