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王朝的中国公主 第9章 第 9 章

煤气灯下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孩子，确切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偷。

朱丽叶从窗口看下去的这会儿工夫，他就把小手伸进了一位先生的大衣口袋，灵巧地拿出了一个钱包。

凑到窗口的凯拉布大惊失色，赶紧拉过女管家太太，让她做点儿什么。

可是女管家惊慌失措，说这样猖狂的小偷团伙，背后都是站着伦敦的扒窃集团，那里全都是穷凶极恶的小偷骗子和恶棍，她们几个女人若是敢打断了小偷的行窃，保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恶棍过来砸她们的窗玻璃。

伦敦？扒窃团伙？

朱丽叶想起来了，维多利亚时代伦敦的黑暗面，那些小偷骗子和恶棍，她记得其中就有大量穷孩子被裹挟进去，成为了未成年小扒手，她隐约记得书里面写，小偷们为了训练这些可怜的孩子给自己当小扒手，会把一个等身比例的稻草人吊在架子上，并在稻草人身上缀满了铃铛，小孩子们会被训练到将手伸进摇晃摆动的稻草人衣兜里掏出沉甸甸的钱包，全程不惊动任何铃铛。

这是多么灵活有力的手指啊。

朱丽叶垂眼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正要逃跑，但是这个富商小区的警卫已经发现了他，大吼：“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这里是体体面面的富商聚居区，哪来了一个不体面的穷孩子呢，警卫挥舞着棍子过来了，打算把这个孩子撵回到他属于的肮脏下等区。

朱丽叶让女管家打断了警卫，示意把孩子领上来。

女管家和警卫都赶紧阻拦：“殿下，这个孩子会弄脏您的房子呢。”

但是朱丽叶摇头：“我命令你们！”

好吧，公主估计是大发慈悲了，女管家拿着毛巾亲自下楼，让这个小孩子脱掉鞋子，擦干净小手，济贫院出身的凯拉布已经冲下去，拉着他上楼了。

这个孩子贝茨，今年刚满十岁，因为深秋的天气导致人流稀少，没有偷够足够的钱包。他畏惧回去后被费金先生鞭打，他只能铤而走险到了平常不敢来的富商小区行窃，谁料到现在似乎被人抓住了。

他吓得发抖，却不敢挣扎，老老实实跟着一个穿着打扮特别漂亮的东方女士上了楼，然后他发现自己被领进了一间做梦都梦不到的豪华房间，里面的壁炉熊熊燃烧，十分温暖，而房间里坐着一位仙女一般的女士，那女士把一个盘子递给他，让身边的女仆问他：“你能把它拼起来吗？”

他低头一看，盘子里是一些铜片，一把锋利的剪刀，还有几片轻盈的鹅毛和一瓶胶水。

仙女女士让女仆解释说，需要按照盘子里的模具，把铜片剪成规定的形状，然后把细铜丝在蜡烛上烧红回火，用胶水贴在铜片的边缘。

之后是最难的部分，他要把轻飘飘的鹅毛剪成和铜片一模一样的形状，要正好比铜片小那么一点点，能严丝合缝地贴在铜片上，最后羽毛加上铜丝正好等于铜片的形状。

这套复杂的工序把贝茨弄晕了，女仆给他解释了两遍才明白过来，然后他额头滴下冷汗，因为听起来好难。

但是贝茨是一个小扒手，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从记事以来就跟着费金恶棍行窃，还不会说话就开始练习从缀满铜铃的稻草人衣兜里掏钱包，他的手指细长又灵活，哪怕对付头发丝那么细的铜丝和吹口气就飞的羽毛，也不是不行。

朱丽叶就看着这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街头男孩，深呼吸一口气，盘腿坐下来，拿起铜片就开工了，他全程手指灵巧，尺寸拿捏的准，最后粘贴羽毛的时候甚至摒住了呼吸。不到三分钟，一片鹅毛点翠花片就做出来了。

贝茨捏着花片放在盘子里，呈给仙女女士过目，这时候才敢长出一口气，却见朱丽叶满意地看着毫无瑕疵的花片，主动说：“告诉他，他已经被中国公主朱丽叶雇佣了，对了，他有同伙吗，我需要好几个和他一样手指灵活的小孩子。”

贝茨闻言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因为害怕被鞭打，饥肠辘辘闯进富人区，却被神秘的东方公主雇佣当了首饰匠。他赶紧跳起来深深鞠躬，又听闻公主希望雇佣更多和他一样的孩子。

贝茨想起今天下午在街头分手的时候，同样没有偷够足够数额钱包的贾克、珍妮、杰米、玛丽，他一跃而起：“我，我这就把他们都找来。请公主放心，他们都和我一样灵活。”

欢天喜地的贝茨蹦跳着冲出去了。

门口有个看热闹的先生，正徘徊不去，想要看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公主，贝茨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顺手把他的钱包塞回了他的衣兜。他全程都毫无所觉。

只有女管家太太很不满意，她觉得公主太冲动了，她就算需要首饰匠，也可以去找她的东家太太拿介绍信，去雇佣伦敦顶级的首饰工人，为何却要帮助这些街头的小扒手呢，他们都是些恶贯满盈的坏孩子。

从济贫院出来的凯拉布听不下去了，她还记得自己成为骗子之前那段颠沛流离、饥饿难忍的经历，但凡能有个工作，吃口饭，有多少人会是执迷不悟的天生恶棍呢。

女管家太太偃旗息鼓了，她发誓自己会秘密监视这些小扒手们。

今天晚些时候，贝茨就带着四五个同样破衣烂衫的男女孩童，出现在朱丽叶门口了，他们前面站着一脸警惕的女管家，身后站着如临大敌的警卫，这样的阵势让这群最小的才八岁，最大的也才十一岁的孩子吓呆了，贝茨更是害怕，他怕公主是哄他的，这样的好事儿，原本轮不到他们那样的穷孩子吧。

幸好房门为他们打开了，公主的东方女仆将他们领到一个长长的大房间，壁炉已经点燃，凯拉布还为他们准备了热水和毛巾。

孩子们小声地欢呼了一声，纷纷凑到壁炉前面，把小手和小脸凑到炉火上，感到久违的温暖，发出叹息。等他们看到凯拉布从厨房端过来的软和的小面包和一小碟果酱，他们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能吃到这个。

朱丽叶这会儿正在二楼，让管家太太把铜炉烧热水，并且在澡盆里放了大量氨气刺鼻的石炭酸肥皂，这些孩子需要排队洗澡洗头，把虱子都去掉。她还打发女仆去二手商店买一些童装回来，并烧掉那些充满跳蚤和灰尘的破衣烂衫。

夜晚，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五个孩子齐齐出现在那个长长的大房间，也就是他们未来的工作坊。这时候是深更半夜，但是贝茨：“我们开工吧。”

他的同伴玛丽：“贝茨说得对，公主这样对待我们，不工作我不踏实。”

年龄最小的吉米和珍妮连连点头，悄悄点上蜡烛，动手去抱装满了羽毛的盘子。

贝茨压低声音：“大家跟我来，我和玛丽力气大，负责剪铜片。小贾克最灵活，他拧铜丝，小吉米和玛丽手最小，你们剪羽毛，大家开工吧。”

他们就和童话里面的小精灵一样半夜点着蜡烛开工了，悉悉索索地忙碌着，制作出一片片精巧的蓝色鹅毛花片。

于是半夜失眠，又不忍心叫醒凯拉布，就打算亲自下来倒杯果汁的朱丽叶吓一跳，她一开始真的以为家里进贼了，拿着烛台当武器，蹑手蹑脚过去一看，发现五个孩子齐刷刷在连夜赶工。

她一开始以为是管家太太背后威胁他们了，哪知道一问，这五个孩子全是自愿的，因为她给的太多了，让孩子们无所适从。

她迷茫地看着孩子们，这时候最小的孩子赶紧捧上来盘子，里面是满满一盘子做好的花片。

看着孩子们殷切的目光，朱丽叶看向外面的路灯，觉得自己变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雇佣了一大群童工上夜班。

她立刻下令：“都给我回到卧室去，睡觉，立刻睡觉！”闻声而来的凯拉布赶紧拉着孩子们往卧室去。

这时候贝茨悄悄凑过来，恳求地说：“尊敬的公主，我能再带进来一个孩子吗？”

他是个小笨蛋，手指不灵活，整个人傻乎乎的，但是他是个好孩子，从来没偷成功过东西，但是我保证，如果让他过来烤烤火，我一定一个人做两份活，我会把我的那份饭分给他吃。

玛丽闻言也过来保证，请公主殿下发慈悲，让那个小笨蛋进来吧，不然他什么也偷不到，一定会饿死的。

朱丽叶觉得这也不是啥大事儿，当即答应下来。

等那个拘谨的小男孩被贝茨和玛丽带着出现在自己的门口，说他叫奥利弗的时候，朱丽叶才恍然大悟。

奥利弗？

奥利弗，雾都孤儿？

她知道这是谁了。

但此时，贝茨却一脸慌张：“公主殿下，怎么办，我们的头儿恶棍老费金注意到这里了，我看到他的手下在附近探查，公主殿下，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