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错，莫别 第1章 再见面

阴沉沉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厚厚的云层像是凝固了一般，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里，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同学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走进校园。此时，几个油漆工人正专注地给墙壁做着美化，他们手中的刷子上下飞舞，勾勒出的轮廓隐隐约约像是两个字——“清廉”。

“怎么又在做美化？这个学期都好几回了吧？”

“是啊，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净干这没用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与此同时，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片小树林，这里平日里鲜有人至，此时却被几个少年占据了。

一个染着棕红发色的少年，一脸嚣张地将脚踩在石凳上，身上的黑色皮夹克在阴暗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扎眼，在他面前，一个男生规矩又害怕地站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那少年猛地一声怒吼：“还敢不？”那声音在树林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小鸟。

那男生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不敢了。”

“行，这次就饶了你，要是再让我知道有下次，你就等着瞧吧！”少年恶狠狠地威胁道。

“知……知道了。”男生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滚！”少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滚”字的音节还在空气中回荡，男生便如获大赦，转身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宏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这吓唬人啊？”一个男生满脸好奇，忍不住问道。

“怎么？”少年斜睨了他一眼。

“不怎么，就是好奇他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少年转过头，没什么表情：“他欺负女生，那女孩跑了之后有点害怕，不敢告诉父母老师，尽往人少的地方跑。我当时在那儿扔石子，碰上了，本来想报警的，也应该报警，索性女孩不愿意，说没什么大事。”

“真不是个东西，那女孩后来没什么危险了吧？”

“没啥事，那混蛋那天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拽了下女孩的胳膊，还以为是电线杆。女孩喊救命，结果周围人都以为是男女朋友在打闹，根本没人搭理……”少年有些无奈。

“那这，那人也不像是故意的吧。”小弟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咋不把彪形大汉的胳膊当电线杆！”那少年翻了个白眼。

“你这，这……”

“那女孩现在和她班同学一起回家，没逼到绝路，看他刚才怂成那样，估计也不敢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应该没啥事了。”少年稍微冷静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那行，宏哥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们走吧。”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人正打算走出树林，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等等。”几个少年看到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宏哥”。

“你们走吧。”少年冷冷地说道，那声音透着寒意。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

“有……”

“有什么有，你有病吧？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那男子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们最好别见，不然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你智障吧！还忍不住什么!？”那少年不可置信地说完，转身就走。

“小霖……”

唰的一下，少年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发怒的狼，瞪着眼前的人，语气激烈：“我说过只有我妈能叫我小霖，她走了，死了，和你一辆车，她死了。别再找我！！！”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背影。

男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头……

第二天，朋友看着少年手里的烟，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不抽烟吗？买烟干嘛？”

“想看看。”

“啊？”

“啊什么？不抽，抽烟有害健康，就看看！”少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有毛病！”耳边传来一声嘀咕。

“或许吧。”少年略显沧桑的说。

他旁边的人：“……”

等回到教室里，班里正在上班会课，黑板上“清廉校园”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只是座位上的同学们桌上摆着的都是课本，无人在意什么班会。

“别进了，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士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沉稳而有力，不了解他的人，光听声音，会以为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良师。可只有少年知道，这个老师，就是他最厌恶的人，在他面前，沈辰都要从厌恶榜第一的宝座上跌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三个星期后，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在小城里迅速传开：小城高中的一位班主任因为作风不纯被停职调查。这位班主任，正是老马，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举证的人，竟然是沈辰。

“沈辰”这三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发出“怎么哪都有他”的疑问。

三个星期前，一个班里的同学因为成绩不好，被家长“押”着来到了办公室。家长满脸堆笑地对老马说：“老师您好，我家孩子成绩不好，我们生意又忙，实在顾不上管他，希望您能多费心，好好带他，让他好好学习。老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收下了，我们心里也踏实。”说着，家长拍了拍手里的包，眼神里满是讨好。

老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没问题。”

那时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而沈辰路过，打算进去找老马谈点事情，却撞见了这一幕，他想都没想，拿出手机，悄悄地录下了这段对话。

如果只是这一点小小的贿赂，或许还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可是，一旦有了检举，就必然会有调查。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问题浮出水面，老马的罪行也逐渐被揭露，他彻底被清理出了教师队伍，事件到此为止，好似一切就该如此。

让许霖没想到的是，沈辰竟然成了他的班主任，许霖满头黑线。

刚开始，他们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有一天，许霖实在忍不住想要挑衅的心，故意叼着一根烟，大摇大摆地从讲台上走过。沈辰大步走上前，伸手夺过许霖嘴里的烟，放到自己的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了烟。在全班同学惊异的目光中，沈辰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前排的同学们被呛得直扇风。

而许霖第一反应是——不会吸烟带什么打火机，有病！

沈辰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没有一点身为老师的自觉，然后看着许霖，只说了一句话：“下回班会，你主持，主题清廉，我们重开。”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许霖站在原地，突然生起烦躁，于是转身冲出了教室拼命地跑，不知道为什么跑，但更不想停，仿佛只有这样，就可以把一切甩在脑后。

他一直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瘫倒在地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妈妈的身影。妈妈走了，沈辰的父亲也在此之前早早走了，沈辰在那场车祸中也受伤昏迷，如果沈辰能陪他一段时间，他是不会怨的，可是沈辰恢复后住了校，没多长时间考上大学一走了之，而他，从此没有了依靠。

“烟”，一个挑衅的工具，一根心中的刺，沈辰夺过抽了那根烟，就像是撤走了他心里那座坚固的堡垒，向许霖坚定的传达一个信息，一个重新开始的信息，可是许霖无法接受。

教室里，沈辰面对着同学们，强装淡定地说：“同学们继续学习。”然后走到卫生角，拿起扫帚，转身收拾残局。

四天后，星期一，班会课。主题：清廉。许霖还是站在了讲台上，老老实实的开完了这次班会，不出彩也不出错。

下课了，沈辰叫许霖去办公室，许霖跟在后面，到了门口，许霖直直的往前走，他想的很好，沈辰是班主任，他自然不能当着全班人的面挑战他的权威，他没那么愚蠢，也没那么无聊，所以只好“暗戳戳”的表达无需接触的意思。如若沈辰知道了，也许会夸他聪明吧，哎……

沈辰自顾自地进了办公室，说：“许霖，今天表现不错，是个很好的开始，要相信自己……”

“小沈啊，你刚工作不知道，这许霖啊，是个老大难，我们什么当老师的，什么办法都试了，可一直这样子，你也别太大压力了啊！”

沈辰这才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果然，哪有许霖的影子，于是堆着笑，摆足了后辈应有的姿态：“是，王老师说得对，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