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烟雨中,白衣佳人朦胧细雨中撑伞而立,望着黑衣少年离去的身影,神色冷峻,待他走远,眼角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一遍泪。
秋水伊人各一方,天南地北恨偏长。相思试问凭谁寄,不尽凄凉狂断肠。
——《陈妙嫦思春》
陈妙嫦在逛花园。满园春色,花团锦簇,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心情也自然十分畅快,她折了一朵牡丹戴在头上,远远一望,真不知是花比人艳,还是人比花娇。
她莞尔一笑,却在看见自家门前贴的那张告示时,眉头微皱了皱。
“吾妹年十有六,乃二八佳人。冰清玉洁,玲珑机灵,风华正茂,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笔墨纸配,样样都会。未许婚配,可有良媒上门提亲?”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弄得陈妙嫦哭笑不得:聘礼面谈。
妙嫦小脸立马就黑了,这摆明就是要卖女儿嘛!
她年纪不大,家中大哥大嫂却成天搁那儿着急:“嫦言道,女大当嫁,您老都十六了,再过几年您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可咋整?”
妙嫦浅浅一笑不以为意,心中闷着气,我娘都还没发话呢你急个毛线!?
于是面对大嫂的又一次刁难后,缓缓开口道,“嫦言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莫要心急,早晚都要嫁,一样的。”
陈妙嫦回到闺房,将那朵牡丹轻轻搁在妆台上,对着菱花镜,看着镜中眉眼带愁的自己,轻叹一声。窗外的日光洒在雕花窗棂上,映出斑驳光影,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她伸手轻抚那告示上的字迹,指尖摩挲,仿佛能触碰到大哥大嫂急切催婚的心思,又似摸到了自己未知又飘摇的命运轨迹。
几日后,城中庙会热闹非凡,陈妙嫦央着贴身丫鬟小桃陪她出去散心。庙会上人来人往,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五彩的绸缎、精巧的饰品琳琅满目。陈妙嫦正驻足于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看着那师傅手起勺落,不一会儿便绘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彩凤,眼中满是新奇。忽然,人群一阵涌动,似有什么热闹引得众人纷纷围拢过去。
陈妙嫦好奇心起,拉着小桃也往人群里挤。原来是一位年轻公子摆了擂台,比试诗词。台上的公子一袭月白锦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眉眼间透着温润才情。他轻摇折扇,含笑开口:“今日庙会,兴之所至,特设此擂台,愿与诸位雅士以诗词会友,切磋一二,若有佳作,自当奉上薄礼酬谢。”言罢,台下一片叫好。
陈妙嫦自幼熟读诗书,见此情景,心下也有些跃跃欲试。小桃在旁扯了扯她衣袖,小声道:“小姐,咱还是别凑这热闹了,万一被人认出来……”陈妙嫦却已顾不上许多,她从人群中接过笔墨,略一思索,挥毫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春朝庙会漫烟霞,诗韵悠悠漫斗茶。莫笑闺中脂粉客,才情亦可比春花。”字迹娟秀,诗意灵动,台下众人传阅,皆啧啧称赞。
台上公子亦是眼前一亮,目光在人群中寻到那执笔的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姑娘好才情,敢问芳名?”陈妙嫦红了红脸,尚未及回答,小桃已抢着回道:“我家小姐姓陈,闺名一个嫦字。”那公子笑意更浓:“陈姑娘,今日得见佳作,实乃幸事,这方玉佩便赠予姑娘,聊表敬意。”说罢,命侍从将玉佩递下。陈妙嫦推脱不过,只得收下,抬头再望那公子,只见他眼眸深邃似藏星河,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自庙会归来,陈妙嫦便时嫦对着那枚玉佩发呆。玉佩温润剔透,触手生温,仿若还残留着那公子的气息。小桃瞧在眼里,打趣道:“小姐,莫不是瞧上那公子啦?自回来便魂不守舍的。”陈妙嫦嗔怪地瞪她一眼:“休要胡说!不过是钦佩公子才情罢了。”话虽如此,可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公子吟诗时的模样,唇角含笑,风姿绰约,扰得她辗转难眠。
几日后,家中突然来了贵客。大嫂喜气洋洋地拉着陈妙嫦到前厅,只见那日庙会上的公子正与大哥相谈甚欢。见她进来,公子起身行礼,目光温柔:“陈姑娘,别来无恙。”陈妙嫦慌乱还礼,心中涌起莫名的期待与紧张。原来这公子姓柳,名晚园,是邻城世家之子,此次前来,竟是向大哥提亲。大哥大嫂满脸堆笑,一口应下,独留陈妙嫦呆立当场,仿若置身梦境。
待柳晚园离去,陈妙嫦才回过神来,急道:“大哥,我与这柳公子不过一面之缘,怎能仓促许婚?”大哥皱了皱眉:“妹妹,柳公子家世清白,才貌双全,多少姑娘求之不得,你莫要任性。况且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兄自是为你好。”大嫂也在旁附和:“就是就是,妹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挑三拣四啦。”陈妙嫦满心委屈,却又无从辩驳,只得含着泪回了房。
夜里,陈妙嫦翻出那枚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泪湿枕巾。她不甘就此将一生托付给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可又无力违抗兄长之命。窗外月色黯淡,乌云蔽月,恰似她此刻阴霾密布的心境。恍惚间,她仿若看到那黑衣少年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心口猛地一痛,那是她年少时藏在心底的一抹白月光,虽未挑明,却刻骨铭心。相较之下,这柳晚园虽才情出众,可终究缺了那份让她心悸的情愫。
婚期渐近,陈妙嫦日益憔悴。这日午后,她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湖边,望着平静湖面出神。突然,一阵悠扬笛声传来,曲调哀伤婉转,如泣如诉,仿若在诉说着满心幽怨。陈妙嫦循声而去,只见湖边柳树下,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背对而立,手持玉笛,正是那曾在雨中离去的少年。
陈妙嫦脚步一顿,心中五味杂陈。那黑衣少年似有所感,缓缓转身,目光触及陈妙嫦,亦是一怔。良久,他涩然开口:“妙嫦,许久不见。”陈妙嫦眼眶泛红:“你为何回来?”少年苦笑道:“听闻你即将嫁人,我……终究是放心不下。”陈妙嫦别过头去:“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当初既已决然离去,何苦再来搅扰我的生活。”少年上前一步,急切道:“妙嫦,当年我家中突遭变故,自顾不暇,才不得不离开,可我对你之心,从未更改。这些日子,我四处奔波,只为能早日有能力回来寻你。”
陈妙嫦心中泛起波澜,往昔情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怎会不知这少年的苦衷?当年他家中被奸人诬陷,满门抄斩,他能死里逃生已是不易。可如今,婚约既定,她又能如何?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湖边柳枝随风轻拂,似在叹息这造化弄人。
回府途中,陈妙嫦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对黑衣少年旧情难忘,可柳晚园那边亦是无法交代。大哥大嫂满心欢喜筹备婚事,若此时悔婚,陈家必遭世人诟病。况且柳晚园待她也算温柔有礼,她不忍心如此伤他。夜里,陈妙嫦独坐窗前,望着明月,满心纠结,直至破晓时分,才疲惫睡去。
成婚当日,陈家张灯结彩,红绸漫天。陈妙嫦凤冠霞帔,端坐于闺房,眼神却空洞无神。小桃在旁红着眼眶,为她添妆:“小姐,莫要伤心,说不定往后日子会好起来的。”陈妙嫦惨然一笑,未置一词。迎亲队伍渐近,喜乐声震耳欲聋,她却仿若置身冰窖。
就在花轿临门之际,黑衣少年突然闯入,发丝凌乱,神色癫狂。他直奔陈妙嫦房间,扑通一声跪地:“妙嫦,跟我走吧!这婚事本就是你不情愿的,莫要葬送了自己一生幸福!”陈妙嫦大惊失色,慌乱扶起他:“你疯了!今日这情形,你怎能乱来?”大哥大嫂闻声赶来,见状怒不可遏,命家丁将少年拿下。少年奋力挣脱,目光灼灼盯着陈妙嫦:“妙嫦,你若今日跟他走了,定会后悔!”陈妙嫦泪如雨下,心中剧痛,却只能摇头:“你走吧,莫要再添乱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少年绝望地看着她,被家丁拖走,那声声呼喊如利刃,割扯着陈妙嫦的心。
花轿起,陈妙嫦泪湿盖头,随着迎亲队伍缓缓前行。一路上,她仿若行尸走肉,满心悲戚。直至行至柳府,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她都仿若置身梦境,机械地应着流程。待宾客散尽,柳晚园挑开盖头,见她满脸泪痕,心疼不已:“娘子,莫要伤心,我知你此刻心绪不佳,日后我定用心待你,护你周全。”陈妙嫦抬头,望着眼前这温润男子,心中愧疚更甚。
此后日子,柳晚园嫦带着陈妙嫦出游,或泛舟湖上,或漫步山林,试图驱散她眉间愁绪。一日,于湖边垂柳下,柳晚园轻声问:“娘子,我知晓婚前你心有所属,可既然命运让你我结缘,能否给我个机会,让我走进你心间?”陈妙嫦垂眸,沉默良久:“夫君,我……会努力。”柳晚园浅笑,执起她手:“不急,岁月漫长,我愿等。”
有时,陈妙嫦会对着旧物发呆,柳晚园撞见,也不恼,只默默陪坐,待她回神,温言:“回忆珍贵,莫要伤神。”陈妙嫦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回应。
数月过去,柳府举办家宴。宴上,柳晚园被亲友灌酒,微醺之际,目光始终追随着陈妙嫦,悄悄凑近说:“娘子,有你在,方觉此夜圆满,愿余生诸多时刻皆有你伴。”陈妙嫦脸颊绯红,嗔怪道:“醉了便少说胡话。”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又一回,陈妙嫦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柳晚园日夜守在榻前,亲自煎药喂药,不眠不休。陈妙嫦劝他歇息,他却摇头:“娘子未愈,我怎能安心?”待她病好,柳晚园憔悴不少,陈妙嫦眼眶湿润:“辛苦夫君了。”柳晚园拥她入怀:“你康健,便是我福。”
随着相处渐多,陈妙嫦愈发感受到柳晚园的真心实意,心中坚冰缓缓融化。往昔黑衣少年身影渐淡,柳晚园的温柔体贴、不离不弃,如春日暖阳,暖了她余生岁月。
又是一年春日,柳府花园繁花似锦。陈妙嫦与柳晚园携手漫步其间,暖阳洒身,花香萦绕。柳晚园折下一朵桃花,簪于陈妙嫦发间,笑道:“娘子,岁月漫长,愿余生仍如今日,与你静看这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陈妙嫦浅笑颔首,靠在他肩头,心中满是安宁。远处湖面波光粼粼,似藏着往昔岁月,却也映照着此刻幸福模样,至于那些遗憾与错过,终在时光里沉淀,化作心底一抹淡影,不扰余生安稳。
[奶茶]搁置好久的短篇没有结局,趁《平生意》囤稿时补上,明年的写作计划是完结两本,写满一百万字[摊手][猫头][比心][比心][玫瑰][玫瑰][猫爪][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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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思归处方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