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第60章 昭华的恐吓

她正打算慢悠悠的走回去，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了她，“这样捉弄他很有趣吗？”

来人竟然是昭华仙姬，这倒让慕容枫十分意外。此刻的昭华已恢复女子的装扮，长发高束，英姿飒爽，“为什么不说话？”

慕容枫担心的是她是否跟了一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昭华哼了声，“就你刚刚倒贴他调戏他的时候，你的手段可真不错，欲擒故纵，难怪他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她这样一说，慕容枫反而放心了，“可这是我与殿下之间的事情，又与你何干呢？”

昭华怒道，“你一个假冒我的人，居然说跟我无关？”

慕容枫平静道，“可是仙翁已经证明过我的身份，还将他与妻子的定情信物给了我，现在我便是昭华仙姬。”

昭华果真瞬间拔剑，抵在慕容枫的肩颈处，“你信不信我让你立刻人头落地！”

慕容枫侧视一眼，没有丝毫动容。

“我现在就可以写信回南天仙族，让祖父来人把你带回去，看你再如何勾引殿下！”她说得义正言辞，听得慕容枫有点儿想笑。

“可我本来就是你祖父定下来顶替你与他成婚的，我跟他相处和睦，你祖父应当高兴才是，又怎会怪罪我，支走我呢？难道说你想要自己嫁给他？你后悔了？”

这几句问得昭华差点儿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后悔！即便他变得再优秀也比不上——”

“比不上谁？”慕容枫接过她的话茬，“……上天庭的哪位？”

愤怒的昭华剑尖已将慕容枫的颈下划出一道伤痕，“……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蝴蝶默哀，「她是不是疯了？婚是她自己要逃的，又没人逼她，现在反过来还要针对代嫁的你，她不该好好感激你才是吗？」

慕容枫从容不迫的解释，「她是后悔了，可能上天庭的这位她终是争取不到了，就想着原来不逃婚其实结局也不错，至少不会一无所有。」

“识相的，你就赶紧跟殿下澄清一切然后走人；你要是继续纠缠不休，休怪我不给你活路！”

慕容枫抬眸注视她，温柔的提醒了她，“我去过龙族了，他们都见过我，你忘了吗？”

昭华仙姬怔住，手中的利剑差点儿掉落。

慕容枫又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跟殿下不会成亲的，因为殿下也不想成就这桩婚事。此事是殿下跟你祖父共同商议的结果，由我来出面替你跟龙族解除婚约，毕竟当时你祖父怎么样也找不到你。”

昭华又是一怔，“当真？”

慕容枫轻轻推开她的剑尖，依旧平静如水道，“还有两个月不到，我就会跟殿下回去龙族那里将婚事解除，这样以后你们二人就都自由了。”

可昭华还是对此存疑，“你当真如此好心？舍得放弃殿下？”

慕容枫淡淡道，“你可能误会了，我跟殿下只是朋友之间的帮忙，我从未想过要嫁去龙族。我亦有心仪之人，不会与他结缘的，你放心。”

可昭华还是不解气，“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慕容枫无解叹息，“你不相信也没办法，现在事已至此，要不你自己找殿下去确认一下？”

昭华眯眼，仍旧握紧了手里的利剑。

慕容枫却往前走了两步，拉紧彼此的距离，“我希望你不是反悔想要继续这桩婚事……如若你真的后悔了，那也请等到我跟他之间的婚事中止了，你再去重新争取他也不迟。”

“至于说辞……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慕容枫平和的走过她身侧，“我记得当时在龙族有人问我性格外貌改变了那么多是否服用过什么仙药，或许你届时就可以这样解释。”

“——你！”昭华回过身来就想砍她一剑，只可惜慕容枫已经走远，唯有长风吹动了她的墨发与霓裳，“你究竟是谁？”

慕容枫道，“等你离开上天庭的时候，去问你祖父吧。”

黑夜已至，白帝在中天神殿起身打算前往寝殿。

正当他走下台阶之际，却看不远处星辰流转，随即那些闪耀星芒的力量便匆匆赶往了某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正是漪澜殿。

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曾在紫阳峰见过一回，后来又在那个小木屋同样见识到了，那是慕容枫的神力汲取。

中天神殿的守卫刚要喊一声“恭送帝君”，没想到头还没低下，白帝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这神力收集得很快，眨眼的功夫等白帝赶到，漪澜殿的宫门都关上了。

他闪身至慕容枫的厢房前，见两个侍女正在服侍慕容枫沐浴，而慕容枫的衣物此刻也正巧脱下，“……”

白帝立即背过身，听侍女道，“仙姬，您脖子上面刚刚那一道剑伤究竟是哪儿来的？在这上天庭不会有人加害你吧！”

白帝一紧张回过头来，慕容枫正抬手挡着胸前春色步入水中，可她挡得不算严实，差不多给白帝看了个遍，“……”

白帝闭眼呼出一口气，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偷听。

慕容枫入水之后，莹润饱满的胸房一半在水面，一半入水中，若隐若现，激荡出一点波纹水花，“无妨，不过是个误会，你们不用替我操心。”

“误会？”其中一个为她浇水的侍女道，“什么误会要将剑架您脖子上呀！这不是要你的命吗？”

“是啊，仙姬您还是跟我俩说清楚吧，要真有什么对您不轨之人，我们也好提前向仙翁再要些人手来保护您！”

慕容枫的手臂伸出水面，撩了下几片花瓣，终于说出了口，“……伤我的人是昭华仙姬。”

不仅是这两个侍女一愣，连寝殿外的白帝也皱起了眉头，“是她？”

“您遇到真正的仙姬啦？！”

慕容枫点点头，“是啊，其实你们二人也遇见过，但她如今是男装打扮，可能没认出来。”

侍女无奈道，“我俩上回看到仙姬已经是好多年前了……有些记不起了。”

“不过她伤你为何？你是在帮她呀！”

慕容枫淡淡解释道，“她误会了我跟殿下的关系，以为我对殿下有所图谋，怕我伤害了殿下，就稍稍……警告了我一下。”

“她并不知道仙翁跟殿下的策划，所以只是单纯的以为我在抢夺属于她的东西吧？”

侍女不爽道，“仙姬也真是的！祸是她捅出来的，仙翁跟殿下好心替她解决，维持两族的交好，她居然会针对你？”

另一个侍女默默不说话。

慕容枫道，“我大致明白她心中所想，只是现在我还无法将仙姬的身份归还于她，至少得等到我跟殿下的婚事解决以后。”

侍女也愤慨道，“您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自由散漫惯了，连仙翁都治不了她。这婚是她自己要逃的，怎么还怀疑您别有用心？现如今仙翁指定的仙姬就是您，跟殿下相恋的人也是您，将来嫁给殿下的还是您，您就算对殿下别有用心这也是名正言顺的呀！”

这时另一个侍女也发了话，“……确实，您接受了仙翁的赐花，额头已有我南天仙族直系血脉的金印，还拿了仙翁的至关重要之物，哪怕您不是昭华仙姬，那也算是我南天仙族的另一位仙姬了，是有这个资格跟龙族联姻的。”

“原来如此，”慕容枫也终于想通，“怪不得仙翁会交予我那么多东西，原来是怕有朝一日我被人识破，但这些物件依旧能保我不死，是不是？”

侍女道，“是呀！就算事情戳穿了，大不了就说昭华仙姬实在找不着，这才找您这位仙姬顶替的。南天仙族又没有随随便便拉个人过来，选的还是本族的仙姬。”

“下回您再遇见昭华仙姬的话，您就跟她说清楚，这婚事现在只能由您继续下去，她横竖也插不了手了，还是等着婚事结束自行回南天仙族找仙翁去谢罪吧。”

慕容枫若有所思的应了句，“好，听你们的。”

聊完了正事，慕容枫差不多也沐浴完毕，打算就寝，侍女们离开之际给她熄了宫灯，并宽慰道，“仙姬您好好入睡，我们会在外间守着您的。”

这两个侍女倒是对慕容枫忠心耿耿，让白帝有点儿刮目相看。

慕容枫今日黄昏散的步有些多了，躺下不久便进入了梦乡，完全没感应到身侧来了个人。

白帝推开她的下颌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所谓的剑伤确实不复存在了，可能伤口浅，她没用多少神力便治愈了。再撇开她薄薄一层中衣，身上的其他伤痕也尽数消失，现在的她看起来跟那个初次同他下山的慕容枫没什么区别。

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像个被养得很好的大家闺秀，有点弱柳扶风，又有一股子倔劲儿在身上。

白帝下意识就要去抚摸她的脸，可手伸到了半途才后知后觉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明明凡间的情劫并没有开始，可他身为帝君的情劫却早已深陷，“……枫儿。”

月上中天，整座云顶天宫万籁俱寂。

今日朝议之后，白帝坐回帝座，宣道，“昭华，到殿上来。”

值守的昭华四处看看，可慕容枫并不在此处，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走到了大殿中央，“……帝君。”

“本座有没有跟你说过，既然你决意留在上天庭，就要跟以前的仙姬身份一刀两断？”

昭华默默点头。

“那你昨日去找昭华仙姬是怎么回事？本座希望你能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头也不抬，只顾着打开手中玉简，说话也慢条斯理，口吻却教人害怕。

昭华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只是怕龙族的殿下被有心之人欺骗，特意提醒了她一句，并没有对她怎么样！”

“是么？”白帝抬眸看她，手中玉简也被他捏紧，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见他唇角向下，语气不悦，而神情也冷淡如冰，昭华完全被吓住，说出的话都有了颤音，“……回帝君的话……我没有想重新做回仙姬，只是作为一个外人提醒了……一下，我、我不会去干扰她跟龙族的联姻……我就是——就是觉得她对殿下别有所图……”

白帝这才正视她，“她图什么？”

“自然是图仙姬的至高地位……还有龙族对她的恩惠，还有……还有清苑殿下对她的宠爱，”昭华害怕的泪水疯涌而出，“殿下他还年轻，我怕他对假的仙姬错付真心，怕他将来……追悔莫及，会把责任怪到我这个……真正的仙姬身上。”

白帝道，“收起你的眼泪，也收起你的怀疑，她根本不屑你口中关心至极的殿下恩宠。”

昭华以为白帝不知道，拼命想要解释，“可她真的是——”

“还是说，你觉得比起本座来，她会更青睐于你的清苑殿下？”

昭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瞳孔，她这下也回忆起慕容枫说过的话来，她说她有心仪之人，不会跟清苑成婚。

原来她的心仪之人，竟然就是这上天庭的白帝！

白帝道，“来人。”

见两名天将上前，昭华吓得手足无措，痛哭流涕道，“帝君你要相信我！帝君！”

白帝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将昭华押入仙牢。”

昭华还在挣扎着，似乎不敢相信白帝的所作所为，“帝君！我才是真正的昭华仙姬，你不能这样对我！”

白帝起身道，“这回本座就看在你仙姬的身份上饶你一命，等南天仙族跟龙族的联姻终止，本座就将你遣回你祖父那儿，也算是给了仙翁一个面子。”

昭华仙姬还要说些什么，可天将已经不由分说的将她架走，而此刻李文倾也从殿外赶了进来跪下道，“请帝君责罚！”

人毕竟是他当初招进来的，惹了事他也得分摊风险。

白帝漫不经心道，“自行去领。”

“是，帝君！”

李文倾走后，摇光星君上殿，带来了白帝所要的一些关于上古神器的记载书册，“帝君。”

“呈上来。”

这些上古神器记录在册，其形状功能都有详尽描述，白帝主宰上天庭两千年，对这些早就了如指掌，所以摇光有些好奇取这些竹简来究竟是为何用，直到白帝看过一眼，下令道，“叫昭华仙姬上殿。”

摇光星君退出中天神殿，马上赶往漪澜殿。

不多一会儿，慕容枫便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天神殿，大殿内鸦雀无声，看着氛围不太妙，慕容枫看一眼已经退下的摇光星君，继而看向座上的白帝，欠身道，“帝君。”

白帝这才正眼看她，整个神殿两侧的值守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白帝才处置了一个昭华，这第二个昭华会不会也同样让他大发雷霆。

可白帝道，“本座问你，风弦月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器能助他瞬间躲避消失？”

慕容枫没想到白帝会这么快就搜索到了风弦月的行踪，而他现在这种冷淡的质问也教她有点儿不敢撒谎。

慕容枫想了想，回道，“是有一件。”

白帝眼帘微窄，“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慕容枫思考了下，觉得告知他也无妨，“是有一枚扳指，从我祖上传下来的，母亲曾经给了我，而我离开神女族之前，也留给了他。”

“那指环不仅可以储藏实物还能记录回忆往事，更神奇的是，它能制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供人避难。”

白帝猜想的没错，风弦月能数次在天枢的眼皮底下逃脱，定是有神器相助，“如此神兵利器，你为何不提早告知本座，也叫天枢他们有所准备。”

慕容枫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那个指环，我跟他从娘亲那儿继承了以后只用来过储藏回忆，并没有做过别的事，所以一时间并未想到。”

白帝的口吻虽有些咄咄逼人，但脸上神色还不错，“储藏回忆？是你们二人跟母亲的回忆么？”

慕容枫垂眸，又犹豫了会儿，“一般美好的回忆我们都自行记在脑海里，那戒指收藏的……不过是一些我们不想提起之事。这些回忆……被指环的神力吸收之后，便会留下浅显的印象，渐渐的就会淡忘掉。”

白帝不语，慕容枫继续道，“曾经、我跟风弦月被族人关押在地底有差不多一百年，那时便是用了指环的神力将日复一日的记忆给吸附走了。所以现下我再回想起来，只记得被关押过，记得自己重复生活的一些琐碎片段，但当时的那种恐惧无助早就不复存在了。”

大殿上的天兵天将都听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在神态上表露出来，只偷偷望及座上白帝一眼，白帝淡淡道，“上前来。”

慕容枫往前走了几步，白帝见她停下又吩咐道，“到本座跟前来。”

慕容枫提裙从一侧台阶走了上去，停在他的面前，白帝交给她一份玉简，“这是我上天庭记载的一些兵器，你看看哪件的描述比较符合你说的那枚扳指的神力。”

“毕竟本座没有见识过你娘的遗物，你给我好好对照看一下。”

慕容枫展开玉简，随意瞥了两眼，小蝴蝶提醒她道，「他想找出你娘扳指的神力根源，这之后便能找出克制它的神器了。」

慕容枫也不想让娘亲的遗物就这样被人给摧毁，便认真的默读起来，最后将玉简交还给白帝，“跟这上面记载的几样都没关系。”

白帝又换了一份玉简给她，慕容枫依旧专注的看了一遍，她本是想找出真正与扳指相似的神器，然后一眼略过，但看了三四份记录了，确实没有哪件能与之匹配，“也没有。”

白帝信手再递给她一份，慕容枫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站着有些累了，能坐下吗？”

白帝抬眸与她对上，再看向自己的身侧，除了堆叠的玉简，还留有一点空位。

可这是上天庭的帝座，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坐吧。”

慕容枫轻轻坐到他身侧，继续将手中玉简展开详看，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坐的是什么地方，什么位置。

但中天神殿值守的天兵可是呆若木鸡，见座上白帝瞥来一道寒光，又连忙低下了头。

慕容枫接连看了十多卷记录，但都徒劳无功，她若再无所获，恐怕会引起怀疑，“帝君。”

在她身旁一言不发专注盯着她侧颜的白帝道，“怎么了？”

慕容枫合上玉简，看向她才翻阅过的十几卷，问道，“这些上面记载的都是仙界的神兵利器吗？”

白帝道，“自然是仙界的。”

慕容枫思忖了下，“……可我祖上未必只跟仙界的人打过交道。”

白帝的眸色闪动了下。

慕容枫侧过身半对着给他解释道，“帝君忘了吗？神女族的领地本来就在凡间，而我的祖上大多也都是跟凡人相爱生下的后代，所以神力才会被渐渐削弱……也许我的祖上也跟魔宗的人有过接触呢？”

这点白帝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令他疑惑的另一点是，“本座听闻你们神女族的人一旦离开自己的领地便会失去不死之身，变成凡人，这点、又是否准确呢？”

慕容枫点点头，“的确如此，因为生活在神女族的族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一群凡人，仅仅是因为领地有女娲神力的庇佑，才让他们长生不死的。”

白帝一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许改变，慕容枫意识到他可能有所误会，又加上了一句解释，“不过我不是神女族的普通一员，而是女娲后人，所以离开领地也能不老不死。”

白帝目光流转，将她打量了一遍，心想着这原来就是他觉得矛盾的关键所在，慕容枫看起来就是神女，但她修为却忽高忽低，甚至说大部分情况下都觉得她有点儿弱，原来是祖上代代与凡人相结合才导致得她神力衰退，徒留一副不老不死之身。

慕容枫见他打量自己，也自我审视了一番，最终与他的双眸印上，“……帝君？”

白帝这才反应过来，抽走她手中玉简，“罢了，既如你所言，本座再想别的办法。”

见他起身，慕容枫也随即站起，抱起他的一只胳膊道，“帝君你去哪儿？”

白帝条件反射就是抬手，慕容枫也悻悻收了手，再看他大步流星走下帝座，慕容枫迟滞了两秒便快步跟上，“帝君！”

他腿长步伐大，慕容枫还得跑着才能跟上。就这样一路跟他跟到了寝殿，等白帝进入之后，守卫的天兵果然拦下了她，慕容枫又急切的喊了一声，“帝君！”

白帝的脚步停下，而慕容枫也等在殿外，弱弱的唤了声，“……帝君。”

可白帝并未回过头来，还是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