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第34章 忠孝难两全

慕容枫才走不久，开阳星君也正打算收摊离开，不速之客这才到来，吓得他唇齿打颤，“帝……帝、你好！”

身在凡间的帝君气场还如此强大，开阳一时间吓得差点儿说错话。

但看昊辰眉目冰冷，唇角向下就知道他心情不悦，开阳坐倒在位置上，强行微笑道，“……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昊辰开门见山道，“方才离去的那个女子，对你求了什么？”

开阳不知该说不该说，最终决定说一半，“她……自然是求姻缘喽……女孩子嘛！对这些终生大事会比较上心，哈哈哈……”

“她的姻缘，怎么说？”

开阳实话实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没能算得出来。”

昊辰冷眼似有不屑。

为了避免被他看轻，开阳又道，“不过她还问了你的姻缘，这我倒是算到了！”

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他要是这样全盘脱出，帝君还会好好的接受这命运的摆布吗？

“说，怎么不说了。”

开阳立马组织了一个谎言，真假掺半，“您的姻缘，发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照顾了受伤的你，然后你就要以身相许了！”

开阳星君这样的回答，自然而然的让人联想到了那一晚，昊辰瞥了他一眼，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你不是修仙之人嘛？修无情道的不是不能谈情说爱吗？”

昊辰倒是开了眼界，“原来你并非招摇撞骗之辈，居然连我的来历也知晓。”

开阳摆摆手道，“过奖过奖！”

但看昊辰要走，开阳星君连忙挥手告别，面带微笑，谁知他最后还侧了下头，扔来一锭金子，口吻淡淡道，“有劳。”

开阳拾起桌上的金锭，左看右看纳闷道，“……这帝君赏我的金子，我是不是该好好留着？若是将来犯了错惹他生气，或许有点用处！”

他说着立马把金子藏藏好，然后开始收拾铺子回上天庭。

昊辰师兄久久未曾回到马车，慕容枫打算下车去观内找找他，谁知他这会儿却出现在了门口，慕容枫刚解开心中谜团，心下甚喜，提着裙摆笑脸相迎上去，“师兄，你来啦！”

昊辰原本还在思索着开阳相士的话，但看她脸上多云转晴，自己的心情也是豁然开朗，“让你久等了，方才在观内遇到了肖师弟，嘱咐了他点儿事。”

“嗯。”慕容枫轻盈走在他跟前，身段曼妙，姿容秀丽，粉色裙摆与这层层叠叠被花树遮挡的青石台阶相得益彰，看起来甚是养眼。

这台阶上略有苔藓，慕容枫发现了便走得小心而平稳，可不知从哪里闪现出的一颗石子，径直将她滑倒，向前倾去，而身后之人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把将她拦腰搂住，随后横抱起身，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得慕容枫连反应的机会都来不及，就这样落入昊辰师兄的臂弯之中，“……？”

她莫不是眼花了，方才明明把台阶看得清清楚楚的，那横生变出的石子是怎么回事？

「我看到了，是他干的。」

慕容枫就这样被昊辰师兄抱着走下了台阶，完全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她心下一冷，「你说什么？」

「是他干的，是他故意让你跌倒的，然后顺手接住了你。」

等回到马车，慕容枫内心仍久久不能平静，她方才一路被抱着也看不出昊辰师兄的脸色好差，毕竟他什么话都未说，就一如既往的冷淡严肃，吓得慕容枫以为他突然找回上天庭帝君的神识了。

「他……怎么了？」

慕容枫侧头一看，不知何时两个人居然并排坐着了，她的手指微动，心下保持着镇定，「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沉默，昊辰道，“你怎么了？方才吓着了？”

这语气有点儿不对劲，听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几分别扭，慕容枫道，“没什么。”

可他下一秒就将手搭在了慕容枫的手上，慕容枫条件反射要缩回，可这回他不再给她躲避的机会，与她双手交叠，十指相扣道，“你的手……好像有点凉。”

「咦……你要不摸摸她的心，才是拔凉拔凉的。」

小蝴蝶还在说着风凉话，可慕容枫的脑子快不够用了，「他是在威胁我么……还是在暗示我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方才去见的肯定不是肖聿珩，说不定……是那开阳说漏了嘴什么了。」

这倒是有可能，可开阳星君究竟对他说了什么？难不成把他真实身份告诉他了？还是说提前告知了他的情劫，让他做好准备？

这千万种可能，她猜不透。

慕容枫的视线从握着的双手缓缓上移到师兄那一张淡定无比的脸上，若非她平日里练就了一副天崩地裂表情不崩的心态，这会儿恐怕就要露出个苦笑给对方求他松手了。

“我们、去叶府还要扮做夫妇？”

昊辰道，“至少得假扮到太子宴那一日吧。”

「原来如此，你还要被他这样轻薄三天。」小蝴蝶完整总结道。

一路忐忑至叶府，直到下车的时候还被昊辰师兄的横抱惊吓了一下，慕容枫按着他手臂道，“我可以自己下来。”

“无妨，你脚扭了，我帮你。”

慕容枫皱眉，“没扭。”

可她才犟了一秒，就已经落地了，这争论毫无意义，昊辰道，“进去吧。”

慕容枫低头整理了下被抱乱的衣襟，抬头之际师兄又伸手过来，将她落入胸前的一束长发撇去了身后，“……”

就在此时，叶府的门被打开，“原来是你们。”

昊辰与叶少青长谈了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劝说成功。

慕容枫一直在院中陪着叶少青的母亲，这一个多时辰里，她什么也没干就光坐在门槛上唠叨着，“快成婚吧，快跟韩姑娘成婚吧！”

这下就连慕容枫也看出了异样，“婆婆，我给你倒杯水吧。”

婆婆对着她点点头，然后继续唠叨，眼神时而呆滞，时而又晃过神来，直到慕容枫递来水杯，她才伸手接洽，这一瞬间，慕容枫扣住她的手——

她显然惊吓过度，一下将水杯打翻在地，然后哆嗦着弯腰就要去捡那些碎片，而在屋内听到声音的叶少青也立马赶来阻止，“母亲！不要捡……不用捡！我来、我来。”

他匆忙去捡，还不甚划伤了手，母亲呆滞的眼神好似立马反应了过来，“……啊？儿啊……出血了……”

迟到一步的昊辰原本讶异于慕容枫冷眼旁观的状态，此刻却惊于叶母说出的这句他这几日不曾听过的话，“她……”

比起慕容枫跟昊辰更为震惊的是叶少青，他的手被母亲握着，眼里突然涌出了好多泪水，“母亲……母亲……你会、会说……”

但有外人在，他还得极力隐瞒，抹了眼泪道，“我先扶我母亲进屋，抱歉……”

可慕容枫喊住了他，“叶大人，太子宴那日你会去的，对吗？”

叶少青的背影本是无动于衷，可等慕容枫说出下句，“为了你的母亲……你现在的母亲。”叶少青再也忍受不住，吼道，“……滚！”

昊辰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可慕容枫已然说开，“她是假的……”

“她不过就是太子殿下找人为你造出的一个虚假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对不对？”

叶少青深吸一口气，可老太太却顿住了，“……我……我？”

昊辰还是有些不太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枫道，“你现在的母亲没有心魂，无自控的能力，所以只能重复的陈述造出她主人的命令，要你尽快跟韩家联姻。”

“这是太子笼络你的手段，因为你身在御史台，深得圣上信任，可以说太子跟二皇子哪个能得到你的支持，便能取得圣上的信任。”

“这也是太子殿下的高明之处，他知道你很孝顺。但你又更忠诚，哪怕背下狎妓的恶名，也没有选择迎娶韩姑娘，加入太子阵营。因为你心中尚无准确判断，并不想拥立除了当今圣上以外的任何一个候选人。可你万万没想到，退婚一事，会气死自己的母亲……”

“你母亲死后，你痛苦万分，也有所后悔……于是太子殿下的机会就来了。”

“他给了你一个跟原来一模一样的母亲，你也知道真相，但依旧自欺欺人的陪伴着她，孝顺着她。”

叶少青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全是泪水，紧紧的握着自己母亲的手，哪怕是个假的，“是！”

“我是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听从圣上的主意，做出那般下作之事去退婚，逼得我母亲气死……”

自古忠孝难两全，在叶少青身上可以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我应该去赴宴，毕竟是太子殿下给了我第二次尽孝的机会。”

昊辰道，“我们想让你赴宴，不是为了让你加入太子阵营。”

叶少青不解道，“那又是为什么？你们苦苦劝说，不就是为了让我迎娶韩姑娘，好效忠太子殿下吗？”

昊辰接着道，“我们仅仅只是想要你给个机会，把话跟韩姑娘说清楚，让她不必再有所期待了，毕竟她知道你心里有他，还在期盼着你能回头娶她。”

“可你一直避而不见，也不是个好办法。”

叶少青再次确认道，“你们真不是太子的人？”

昊辰坦诚道，“我们是昆仑墟的修仙者，此次前来只为解决委托人的委托，不会插手朝堂之事的。”

这时叶母也看了一眼叶少青，叶少青安抚她的手背道，“……没关系。”

“既然你们不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也不会对我母亲做什么……对吗？”

昊辰跟慕容枫互看一眼，“你、确定要一直守着一个虚假的人吗？”

叶少青摇头道，“她不是假的，她有温度，有心跳，还活着！”

慕容枫道，“她确实是一个人类，但是因为缺少心魂，很难学会人类该有的语言与习性，你照顾她会很困难。”

叶少青道，“没关系，这些我都可以教她，无论教多少遍！小的时候是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我养我，现在她老了，这些我同样也可以再慢慢教给她！”

这时一动不动的老太太颤动了下，随之滑落的便是两行浑浊的泪水，她似是努力想要掌控的自己嘴巴说出些别的话来，“……儿……儿……”

慕容枫也有所震惊，照理而言没有心魂的躯体很难有这种触动反应，也许是叶大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厌其烦的照顾有了效果，“……她——”

「或许不需要我给她制造一个心魂。」

小蝴蝶道，「嗯，全新的心魂乃是另一个人，就不是叶少青那个母亲了！」

慕容枫也深深触动着，「也许现在的凡人并不需要女娲后人的神力了。」

「是啊，他们早就能繁衍生息，自立自强了！」

慕容枫道，“叶大人请放心，您母亲的事我们绝不会透露出去，也不会告知同门弟子。此事知道的人越多，也越容易泄露。”

叶少青扶着母亲深深做了个揖，“那在下在此谢过两位了。”

昊辰接着道，“其实叶大人你可以想开一点，即便你娶了韩姑娘，也未必代表着倒戈太子阵营。”

见叶少青表情疑惑，昊辰道，“韩姑娘她愿意为你跟他父亲闹翻，甚至还无条件原谅了你……假装的出轨。她不仅苦等你四年，还愿意为你剃度出家……这样一个女子，我想你们成婚以后，也定会全力支持你的政治立场的，她是绝不会将你推向你所不愿加入的阵营的。”

慕容枫也附议道，“是啊，她全心全意爱着你，不掺杂任何其他感情与立场，你应该相信她才是。而且……她也很尊重，很爱护你的母亲，成婚以后，你俩便可一起保护她了，对不对？”

叶少青看了一眼母亲，母亲这才面露笑意，“答应她吧，答应韩姑娘吧……别再伤她的心了。”

叶少青终于应声点头，“好……太子宴我定会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