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第32章 迦若的回忆

再次醒来，昊辰已躺在客栈之中，身边的慕容枫已不复存在，围着他的是一群本宗弟子跟意宗师妹，“师兄，你终于醒了！”

这下大家也终于放下心来，肖聿珩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伤呢？”

昊辰已恢复大半，坐起身道，“无妨，让你们挂心了。”

见昊辰师兄不肯说，大家也不再追问，靳初心提醒道，“大师兄，叶少青今日回府了，我们要去瞧瞧吗？”

正事要紧，昊辰吩咐道，“好，我稍后跟肖师弟去瞧瞧，其余弟子听令——”

大师兄一声令下，本宗跟意宗弟子集体作揖等候。

见这么多弟子在外依旧团结听从号令，昊辰这才将昨夜之事完全放下，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委托当中。

慕容枫人虽不在，但她的交代还是要安排好，昊辰指挥了几个意宗弟子去望京城外的小镇扮做郎中，并嘱咐好了相关事宜。

肖聿珩这边就比较复杂了，“师兄让我去找望京最有名的相士？”

“我已经向程将军打听过了，此人名号开阳，偶尔会出现在香火最盛的菩提观门口，给有缘之人算命。你过去瞧一眼他的容貌记住，然后变成他随我去一处地方。”

肖聿珩不解，“师兄这是让我假扮相士去行骗？”

昊辰一边更衣一边解释道，“不是，不过是第三桩请托的必要准备。”

“不过现在，我跟你还是先去一趟御史中丞家中。”

肖聿珩道，“没想到接下来我还挺忙，居然要两个请托一起办。”

昊辰跟他走出客栈一段距离，才将实情说出，“等这两桩事办完，你就带着所有的弟子回昆仑墟，我还有事需要留下。”

肖聿珩不解，“什么事，我们不能帮上忙吗？”

“是掌门师尊交待之事，我得完成了才能回去，还有就是慕容枫下山之前我也曾答应过她要陪她去寻一把神剑。”

“那枫师妹不跟我们回昆仑墟吗？”

“不，她跟我同行，我会护她周全。”

“那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小心。”

昊辰点点头，继而将话题转移到叶少青身上，“关于这个御史中丞，你们打听到了多少？”

肖聿珩这下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那可真不少，我们交流一下信息，到时候看看跟所见的是否一致。”

等双方差不多了解全部情况之后，也抵达了御史中丞家中。

见他们二人到来，在知道他们来意的情况下，叶少青也极为礼貌的接待了他们。叶少青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确实很像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既不结交权贵，也不混迹党派，算是为数较少的能叫皇上完全信任的中间清流。

也正因为他这种不阿谀奉承、谗言媚骨的性格，不仅朋友极少，还很不得朝中其他官员喜欢，但皇上对他青睐有加，其余大臣们也不敢跟他明着对立。

此时此刻的他，恭敬有礼的给二位远道而来的宾客倒了杯茶，昊辰说要给他诊脉，他也是完全听从，果不其然，这又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凡人脉象了。

叶少青道，“在下虽常常为朝廷中事所累，但身体还算康健，这点我是知道的。”

肖聿珩道，“可你母亲觉得你有问题。”

叶少青无奈摇头，“我都明白，她不过是想看我尽快成家，她才好安心下来。可是如今朝堂之争如此激烈，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更别说……还教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给插手了……”

他似有言外之意，昊辰大概了解他口中所言之人应该就是闵延。

原本这京中局势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突然出现的闵延，助了废太子的一臂之力，然后双方势力又交战得如火如荼了。

肖聿珩劝解道，“其实叶大人，您也可以考虑先成家，然后再专注于朝堂的。你想你不过结个婚，娶个妻子，多么简单的事情，为何就不能满足一下你那老母亲的心愿呢？”

叶少青道，“婚姻不可儿戏，我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结了婚，这样对我妻子也是不负责任。”

肖聿珩还要解释，可叶少青振振有词，“我若娶她，那么就要对她余下人生都负起责任来，可是我目前并没有这个能力在处理好朝政的同时，也安抚好她。”

肖聿珩又道，“可你不是有个相互喜欢的对象吗？那也不行吗？”

叶少青愣了下，沉默了会儿。

昊辰道，“抱歉，我们前来只为解决你母亲的请托，不是有意要打听你的个人**的。”

叶少青似有难言之隐，“……你们说的是韩姑娘，我知道。”

“是我有愧于她……也辜负了她的等待。”叶少青叹了口气道，“要不两位帮我个忙，不如帮我去劝劝她，让她早些放弃我罢。”

肖聿珩哑口无言，“什么？”

叶少青道，“其实在你们之前，我母亲已经委托过很多人了，有道士给我做过法，和尚给我驱过邪，她甚至还去找了菩提观最有名的相士去问我的姻缘，但都无疾而终。”

昊辰欲言又止，见肖聿珩还想说话，按住道，“既如此，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等过几日再登门造访。”

叶少青回头看了下庭院中张望着此处的母亲，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好，你们若这么快就放弃了，于我母亲而言，也是打击。”

昊辰很不明白，“叶大人既有如此孝心，为何就是不肯成婚呢？你本身其实并不抗拒婚姻，只是因为当下局势太乱你无心成婚是吗？”

叶少青莫衷一是，没有回答。

“罢了，要不叶大人你再想想清楚，我们也并非想要逼你成婚，或许你应该找到第三条路，既安抚好你母亲也不用着急成婚的那条路。”

叶少青将客人送到门口，躬身做了个揖，回头扶过自己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娘，我们进屋，外面风大。”

可叶母还在絮絮叨叨着，“你快结婚吧！快跟韩姑娘结婚吧……她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

“你就听一次母亲的话，快去找韩姑娘吧，别让人家等着了！”

肖聿珩见昊辰又回望了几眼，问道，“怎么了？”

昊辰道，“这老婆婆怎么一直在念叨这几句，重复来重复去都没怎么变过？”

肖聿珩不以为意，“她估计就是觉得叶大人亏欠了韩姑娘才一直反复不断地说的吧。”

昊辰打消疑虑道，“……等有机会我们找韩姑娘问一下具体情况吧。”

“我也看出来了，叶少青好像不太愿提及韩姑娘的事，估计也是心中有愧吧。”

昊辰也能感觉得到，“他似是对韩姑娘还留有情意。”

“是吧，你也感觉到了，他那一闪而过失落的眼神说不了谎，分明就是爱着她的。”

肖聿珩不过随口一说，昊辰却另有所思，“……”

“对了，慕容枫呢？”

肖聿珩道，“她昨晚把你带回来之后就去睡了，睡到我们大家伙出任务的时候都没醒呢！”

回想起昨夜之事，昊辰似乎有些迷惘，肖聿珩道，“昨夜发生何事了？你去找她怎么还带着伤回来了？”

昊辰一笔带过，“遇到点麻烦，我受了伤，她还带着我迷了路，所以回来就晚了。”

“看不出枫师妹居然是个路痴？”

昊辰摇摇头，不置可否，扬长而去。

等回到客栈，缪懿覃是第一个迎上来的，昊辰道，“你找个机会，去见一下叶大人母亲口中的韩姑娘，了解一下她跟叶大人分开的真正原因。”

缪懿覃开心道，“我来就是告诉师兄这个好消息的！再过三日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太子府几乎给大部分朝中官员都下了请柬，那韩姑娘一家也在受邀之列，我找程夫人也要到了两个名额，届时我跟你一起过去了解情况！”

她说着便掏出两封请柬欢欣鼓舞道，“师兄你看我厉不厉害！”

昊辰道，“很好，辛苦你了。”

他继而转身对肖聿珩说道，“你也快去菩提观找人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将周围人差不多打发了个干净，也支走了纠缠不休的缪懿覃，昊辰独自一人来到了对面客栈，找到了慕容枫的房间，他敲了两下门，但给他开门的不是慕容枫，而是——

“迦若……你怎么来了？”

“前两日收到枫儿的仙鹤传书，我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来找你们。”迦若将昊辰迎入房内，那里慕容枫正坐着喝茶，看他过来也不意外。

昊辰也当做两个人之间并无任何一般，问道，“那师尊他们呢？他们知道你下山来吗？”

迦若邀他坐下，“师尊还在闭关，自然是不知道我外出的。我本想将你们在山下遇到迦兰之事禀告师尊的，可考虑到他们二人正在闭关渡劫，怕影响了他们，便自作主张找来了。”

昊辰看向慕容枫一眼，迦若道，“你别怪她，是我跟师尊叮嘱她若在山下遇着棘手之事要传信回紫阳峰的。”

昊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迦兰他……他并非你我所能应付之人，所以在师尊出关前，你们要么尽快完成委托避开他，要么现在就召集一下弟子给我回昆仑墟。”

慕容枫这才说话，“此人如此危险吗？”

迦若点点头，“既然你们遇到了，我也不妨将实情告知，迦兰他是同我差不多时间入的昆仑墟，他不仅修为造诣远在我之上，可能就连很多本宗的长老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慕容枫与昊辰对视一眼，昊辰道，“我已经跟他交过手了。”

迦若紧张道，“那你没受伤吧！怎么会正面交锋呢？”

昊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他确实很强，不仅精通我们昆仑墟所有的本宗招式，甚至还擅长魔宗禁术。”就连他昆仑墟本宗首屈一指的大师兄，也险些未能逃过他的追杀。

昨日黄昏他若真追上来，可能他跟慕容枫一个也逃不掉。

迦若长吁短叹，似有隐藏，慕容枫道，“他曾经不是本宗弟子并且已经得道成仙了吗？怎么还能修炼魔宗的禁术不受反噬的？据我所知，仙身是无法修炼歪魔邪道的吧。”

迦若道，“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曾经的魔宗宗主与我们仙门中人的后代。”

这下不仅是慕容枫，连昊辰也惊讶道，“他竟是魔宗宗主之子？”

“三百年前被上天庭白帝带领七武神一并镇压铲除的魔宗之主？”

迦若抿唇确认，“魔宗宗主曾在崆峒仙门强娶过一名仙子，那仙子后来逃出魔宗行宫便不知所踪了。”

“三百年前，魔宗颠覆，周遭百姓也流离失所，八大仙门派出门下弟子去凡间救援，那时孤苦一人的迦兰就被带回了昆仑墟。”

“他跟我一样，都在三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失去了父母，被昆仑墟救下了，也跟我得到了差不多的赐名，一个迦兰，一个迦若。”

“我们相伴成长，直到一起修道成仙，他变得越来越强，整个昆仑墟甚至都无一人能与他抗衡，那时掌门师叔极为看中他，便将整座紫金峰都赐给他让他静心修炼。”

“后来不知怎地，才发现他在紫金峰上频繁与魔宗中的人往来……不久之后，东窗事发，他的身份被揭穿，掌门师叔应八大仙门的要求，要将他处决。”

迦若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仙门中人得知了他的身世，认为他潜伏在仙门必定是要颠覆我们整个仙界，再去向上天庭复仇。”

“原本一切顺利的话，掌门师叔都要将昆仑墟的未来交给他了，谁曾想他居然是魔宗派来的卧底。”

昊辰默不作声，而慕容枫亦是听得入神，“后来呢？昆仑墟当真要处决他？”

迦若道，“八大仙门施压之下，就算掌门师叔也保不了他。本宗将他关押在紫金峰，想拖延时间再想想办法。谁知魔宗中人得知他们的少主被囚，便前来营救，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仙门的阵法之下。”

迦若扶着额头道，“那些人当中，有几个我也认识……我曾跟迦兰一起下山历练过几回，也数次遭逢危险，是他们救下的我们……我想应该就是那时，他们才联系上的。”

昊辰蹙眉，“也就是说，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迦若看他一眼，却未曾看出昊辰眼中的半分悲悯，大概是因为他不曾亲历过此事，所以旁观者清，“我也不知道……他们有的说他混入昆仑墟就已经是个叛徒了，可我总觉得，他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份的。”

“也许是从魔宗中人对他数次舍命相救才有所怀疑、也许是从他试学了魔宗禁术但并未反噬才去探寻到真相的吧！”

“后来呢？他不是没能顺利逃走吗？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望京城内呢？”慕容枫好奇道。

“他自然是叛逃了，就在八大仙门合力要摧毁他内丹的那一日，他失散多年的母亲突然出现，给他制造了一线生机，让他叛离了昆仑墟。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慕容枫道，“他母亲……死了吗？”

迦若沉重回道，“嗯，死在掌门师叔跟崆峒掌门的手里了。”

昊辰道，“……我明白了，难怪他要针对我，针对整个昆仑墟。”

慕容枫道，“可他叛逃昆仑墟已两百多年，怎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望京呢？”

迦若道，“实不相瞒，我每回下山都会去打探他的消息，但我从未听说他回过魔宗。近百年来魔宗似是重整旗鼓，但目前的首领应该不是他。”

“想必他在昆仑墟一战中受了重伤，逃到人间之后，一直在修生养息。”昊辰这般推测，慕容枫也觉得合理，“然后我们就在这望京、遇见了他。”

令昊辰不理解的是，“既然当初要处决他，为何在他重伤逃离昆仑墟之际不再派人追捕呢？现在多留他一日，就留给我们多一分危险。”

迦若的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可昊辰师兄极为冷酷，“说到底，昆仑墟就不该养虎为患，最终还放虎归山。”

“当初你们若是信他，便力排众议保住他；既然不信他要除去他，那就索性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当断不断，才造成了今日局面，”昊辰道，“他现在不仅在凡间搅弄局势，弄得朝堂风云动乱，还危害我们下山的弟子，几次三番找我们麻烦……此人断不可留。”

迦若忽然也想通了点，按住他道，“可你并非他的对手，千万不要逞强！还是速速完成委托，同我回昆仑墟禀告师尊他们。”

昊辰道，“你先回昆仑墟守着，我这边也会保护好门中弟子，十日之内，让他们全部打道回府。”

这样迦若也就放心了，“真不要我留下来帮忙？”

昊辰道，“你与迦兰有同门之谊，但又没有他如此狠心之手段，我怕你留下反而危险。而且昆仑墟中我与肖师弟已经离开，你还是尽快回去守着剩下的弟子为妙。”

迦若看了眼慕容枫，昊辰知道他的关心所在，向他保证道，“枫师妹我定会将她平安带回的。”

送别了迦若，昊辰转身面向慕容枫道，“目前形势你也该知道，我们需要尽快完成任务回昆仑墟。”

慕容枫不语，只是在揣测他难道又要将她禁足？

谁知他道，“那个太子晚宴还在三日之后，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你稍后梳洗打扮一番，我与你一同去韩府找韩姑娘将事情问清楚，解开他们三人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