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晃又过去了好几月,唐信舒的高烧早就痊愈了,但是两人一直心照不宣地没提唐信舒搬回敖昌园的事情。
书房内,唐音华正在书房研究琴谱,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兴冲冲的声音,随后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大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梅花,信儿刚刚去花园采的。”
闻言,唐音华放下手中的琴谱,抬眸笑盈盈地看着冲进来抱着自己腰肢的男孩。
唐信舒把手中的梅花朝着唐音华面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都是期盼,像只讨主人欢喜的大狗狗,“大姐姐,你喜欢吗?”
“很喜欢。”唐音华将唐信舒手中的花束接了过来,随后笑着揉了揉唐信舒的脑袋。
听到唐音华说喜欢,唐信舒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喜色,他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唐音华柔软温暖的手心。
唐信舒似乎碰到了什么,口里发出一声痛呼“嘶。”,尽管又被他压抑下去,但还是被唐音华听到了。
“四弟,怎么了?”
看到唐音华面上的担忧,唐信舒缩了缩身子,将手藏到身后,他怯生生地回答道,“……没……大姐姐,没什么……”
见状,唐音华要是看不出什么就是傻子了,她将手中的梅花束放到一旁,微微俯身将唐信舒藏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
唐信舒小小白嫩的手上都是擦伤,还有血珠不断从伤口处冒出来,脸色瞬间冷了几分,带着担忧和怒气,“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才信儿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大姐姐不用担心!信儿没有摔到你的梅花。”说到后面,唐信舒的声音焦急起来,似乎在极力证明什么。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这时候犯傻?”唐音华不满地敲了敲他的额头,语气略显严肃,但是手上的动作轻的很。
“一束花而已,我宁愿摔到的是花,而是不你。下次记住了吗?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自己指望谁将唐家延续一百年?
闻言,唐信舒眼睛梁晶晶地看着唐音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大姐姐,信儿知道了。”
唐音华扬声朝门外的铃儿说道,“铃儿,去把药箱拿过来。”
“是,小姐。”
片刻后,铃儿拿着药箱走了进来。
唐音华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将桌上的梅花递给铃儿,温声吩咐道,“你拿个好看的花瓶把花插好。”
“是,小姐。”
铃儿走后,唐音华垂眸看向了蹲在自己膝前的唐信舒,温声开口,“把手伸出来。”
唐信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唐音华一眼,随后眼眶突然红了,他小心地将手伸了出来。
唐音华低下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随后安抚道,“信儿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嗯嗯嗯!”唐信舒低着头忙不迭地点头。
唐音华一边上药一边询问道,“父亲不是让先生教你习字吗?信儿怎么会在这?”
闻言,唐信舒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瘪着嘴,脸上都是沮丧,“大姐姐,信儿……信儿听不懂父子讲的……”他吸了吸鼻涕,“信儿是不是很笨……”
“谁说的?”唐音华眼中一抹暗色闪过,她垂眸看了一眼唐信舒的头顶,将唐信舒手上的伤口包扎好,随后语气温和说:“信儿是最聪明的。”
唐信舒立刻扬头看向唐音华,满是期盼地开口,“真的吗?大姐姐觉得信儿是最聪明的吗……”说到这,他顿了顿,随后继续开口道,“那信儿是不是比七弟还聪明?”
唐音华轻笑了一声,点点头,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那当然……我们信儿啊,是最聪明的。”
唐信舒犹豫了好一阵,才小声地问出声,“……那大姐姐能教信儿吗?”
唐音华抿了抿唇,随后勾起一抹微笑,她慢慢悠悠地开口,“好啊。”
“谢谢大姐姐!”
看着唐信舒脸上看不出真心假意的笑意和亲昵,唐音华幽幽笑道,“信儿高兴就好……”谁让我们都是一家人呢。
在唐音华这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唐信舒这才满意地离开。
看着这位单纯的四弟“恋恋不舍”离开的背影,唐音华脸上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容。自己这个四弟可真是有趣,真希望他能这么一直聪明下去,否则自己离吃上金色灵魂又要慢了一步呢。
这时,铃儿捧着放着新鲜梅花的青釉瓷瓶走了进来,她上前向唐音华询问,“小姐,这花插好了。要摆在哪呢?”
唐音华微微抬眸,示意铃儿走近些,“我看看。”
铃儿点点头,快步走进,屈身将手中的瓷瓶离唐音华更近了。
闻着着清幽淡雅的香味,唐音华微微眯了眯眼,抬手挑起一株开得正好的梅花,墨绿的枝干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中轻轻转了转,白色小巧的花朵随着唐音华的动作微微颤动,果然在花瓣上发现了一抹殷红。
看着这滴小小的血渍,唐音华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开心,她轻轻地笑了,随手又将花枝插了回去,朝铃儿吩咐道,“就放在正厅吧。”够显眼。
铃儿点点头,捧着花瓶又出去了。
哎,自己这四弟……当真是七窍玲珑啊。见到这样聪明的四弟,唐音华突然又开始想念月香了,就是不知道没了系统手脚不行的月香现在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看来得挑个时间去看看了,否则她还以为自己这个主人不念旧情呢?
(十二)
再次见到月香是在西王穆正玄府上。
西王举办个赏梅宴,好几位皇子和公主都会出席,还邀请了一众在京城富有才名的世家公子小姐。
而作为京城第一才女,最近又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唐音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收到请帖后,唐音华爽快地答应了。
宴会当日,前来赴宴的唐音华乍一看到月香,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看出来,脸上的伤口更长了,嘴角歪着,鼻梁耷拉,原本还算清秀可人的面孔有些骇人。
唐音华心里啧啧赞叹两声,面上却露出几分淡淡的震惊和担忧,“月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月香看着唐音华衣着华丽得体,一看就价值不菲,冷冷一笑缓缓靠近唐音华,月香脸上强烈的恶意含不掩饰,她缓缓靠近唐音华。
见状,一旁的铃儿脸色大变,“小姐……”准备挡在唐音华身前,却被唐音华轻轻抬手止住了,“铃儿,退下,无妨。”
闻言,铃儿面带担忧地退下了。
看着唐音华随意抬起柔嫩白皙的柔荑,月香握紧了自己粗糙满是伤痕的手,眼中满是妒意,冷冷一笑,“唐音华,你何必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闻言,唐音华轻轻翘了翘嘴角,身子微倾,靠近月华的耳侧,悠悠开口,“这与我有何干系,自作自受罢了。”最后六个字被唐音华咬得很轻。
月香听到这话目眦尽裂,她死死地盯着唐音华,“你!贱人!”
唐音华恍然不觉,微微退开了,目光矜贵地对上了月香的眼神,扫过月香脸上的伤疤,勾唇一笑,“当□□,好玩吗?”
想起自己在军营里所经历的一切,月香浑身发抖,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怒吼道,“贱人,我要杀了你!”说着,狠狠地抬手朝向了唐音华白皙的脸庞,指甲微微朝里,一看就是想将唐音华的脸毁了。
唐音华抬手,轻轻松松扼住了月香的手腕,温声细语地开口,“巧了,我也想……”杀了你哦。
“你……”月香咬紧牙,却挣脱不了唐音华的手,气得眼冒火光,面红耳赤。
唐音华甩开月香的手,慢吞吞地留下一句,“乖了,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吧。”说完,转身信步离开。
月香攥紧了衣角,恶意满满,“唐信华你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十三)
赏梅宴上,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如缕。
唐音华端庄地坐在靠主位的前排,面带微笑,小口小口抿着杯中醇香的梅花酒。时不时与身旁丞相府的嫡女和永安郡主聊天,其乐融融。
舞姬退场,月香戴着梅花面纱走了上来。
月香说话时眼睛死死盯着唐音华,“殿下,既然是赏梅宴,这样单喝酒也太过无聊,听说在场的都是些有才华的世家小姐,想必精通诗词,不知奴婢可否向各位小姐探讨探讨。”
西王穆正玄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似笑非笑地开口,“唐小姐,你觉得如何啊?”
唐音华还没开口,就见穆正冉身穿黑色长袍,披着一身冷意大步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正中的月香,冷冰冰地开口, “你有何资格?”说着,大步朝着上首走去,目光落到唐音华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瞬。
察觉到穆正冉的视线,唐音华目光下移落到了他腰间的香囊上,又飞快移开。
穆正玄看到两人的互动,捏着羽扇的手紧了紧,随后又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来。
永安郡主向来瞧不上这些没规矩的女人,尤其这几天还听说西王今日宠信一个贫民女,更看不上月香了,高傲地呵斥,“你又是什么人,没有规矩。”
“郡主何必咄咄逼人,奴婢只是想向各位请教而已。”
“请教?”永安郡主冷笑道,“一个见不得人的奴才而已。”
“你……”月香摇了摇牙,又将这口气咽了下去,抬头目光盈盈看向穆正玄,柔声道,“殿下,请应允。”
唐音华懒洋洋地抬眸,瞥了一眼远处男席上某个蓝衣男子,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穆正玄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又很好地掩饰下去,“念吧。”
月香抬眸扫了一圈众人,头高高扬起像只高傲的花孔雀,她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
诗还没念完,一道冷漠刚正的男声就响了起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听到后半截,月香眼中慌乱闪过,猛地抬眸看向了突然站起来的蓝衣男子,“你……你……”你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男子朝上首几位皇子拱了拱手,眼神锐利地看向月香,“在下江吟,敢问小姐想作的可是这首诗?”江吟,当今太傅嫡子。
月香神色慌乱,继续开口,“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骚人……”
江吟冷笑一声,讽刺道,“可是这首?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位小姐真是博览群书,难不成以为我朝无人读过《南诗》不成?”
《南诗》是前太傅江成儒历时半年寻遍北岳各处收集的民间诗词,费力整合装订而成,不久前于太后寿辰进献,虽未传遍大街小巷,但朝堂之上已有不少文人墨客流传。
“南……南诗?!”
月香脚一软摔倒在地,她抬眸见看到上首含笑的唐音华,顿时明白了什么,指着唐音华大喊道,“是你!贱人,是你……”
穆正玄脸都黑了,原本以为这人还有点价值,没想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冷冷吩咐,“还不给本王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话一出,两个侍卫就一手拽住月香一只胳膊要往外走,挣扎间,月香脸上的面纱都被挣脱,丑陋的面目吓得众人吃了一惊。
唐音华捂住心口,面色微白,身体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低喃,“居然是她……”
看到这一幕,铃儿立刻担心地询问,“小姐,您没事吧?”
穆正冉担忧的目光也落到了唐音华身上。
唐音华身体晃了晃,她起身行礼,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告辞了。
在场不少人都是见过寿宴上的情景,对唐音华碰上这么个不省心大胆的丫鬟颇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