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时空管理局的安定,为了各个小世界的留存。】
当日,时空管理局高层的一则通知响彻整个总部。
也叫所有漂流在外的系统包括宿主悉知。
流云和颜夏站在总部最高层,向下眺望。
【经高层决定,暂时封闭所有小世界与时空管理局之间的联系通道。】
下任主神即将上位,流云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才问身旁的颜夏:“小主神未归,颜夏,你说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可是青予说01挟持了顾曦。
颜夏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流云道:“小曦长大了,其实他是一个合格的主神,所以我想。”颜夏顿了一下,视线转向远方,那是一片星海的位置,流云跟着她一道。
其实她们心中的想法一致,只是这个想法叫颜夏率先说出,“他会理解我们的。”
如果顾曦在这里,他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吗?
如果沈之晏真的是个叛徒。
……
5011小世界。
这是第一个彻底崩塌的世界。
封魔秘境很难闯,但随着那一道白光闪过,顾曦睁眼,仿佛一瞬回到了地面。
他和沈之晏原本都以为事情到这迎来了转机,没想到在身后,鬼林尽头,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响起:“师叔祖。”
顾曦回头,看见那个玄霄宗的白胡子老头。
掌门带着好多人走近,还有那只在无妄峰上陪了顾曦许久的白鹤。
顾曦没有防备,见状几步上前。
却不料沈之晏从来的那些人眼中察觉不对。
世界崩塌后,在这个小世界中的所有人都被一种名为“秽”的暗物质侵袭。
那种东西,沈之晏只在从前的时空裂缝中见过。
因此他一把拉开顾曦,嘴里甚至来不及吐出一个“小心。”
剑刃当着顾曦的面穿透01的心脏,划过半空的血痕叫顾曦瞳孔收缩。
沈之晏随着离开身躯的剑刃向后退了一步,他们面对着面,再下一刻,沈之晏反手,一剑砍了身后之人的头颅。
01号任务者,他的修复能力远远超过一剑穿心的伤害。
即使那一切都叫顾曦震惊。
可沈之晏道:“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跟我比比,看看自己有没有青出于蓝?”
谁赢谁输,现在就定还为时尚早。
顾曦缓过神,于是很快劈手夺了一旁一个修士的剑刃。
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在紧急情况下,只要不跟空间断连!在小世界,他们就是无敌的。
顾曦说:“好。”比就比,但是……他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分在沈之晏刚刚愈合的心口上想:“小心啊。”
即使他们能无限修复。
但是顾曦怕疼。
他看着眼前那些一股脑冲上来,连话都不会说的人们就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不怕疼。
这场架打了很久。
小世界外围的时间难以计算。
但顾曦知道,他眼前的太阳落下,升起又落下。
足足三次,直到脱力,直到麻木,直到身边的尸骨堆积如山。
终于,最后一个人倒下。
他还与01肩并着肩,手,不知何时拉上。
他们相互跌倒,摔在了一片多余的地面。
那天的天空非常蓝,顾曦放眼望去只觉一片空荡,此时日头正好,蓝天白云,微风拂面。
手中多余的温度在牵扯,顾曦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断,但还是坚持转头。
五个指头缝里被塞满,他正好瞧见躺倒在他身边的沈之晏,于是,顾曦面上扯出一分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道:“看啊。”胳膊搭在眼睛上,顾曦讲:“我青出于蓝了吧?”
泪水顺着顾曦的眼角滑落。
01这个傻子!
沈之晏还是替顾曦挡了大部分的伤,可明明能无限恢复的他,突然在最后一天感到乏力。
是……断连了。
这件事情很讶异,但顾曦作为主神,也感觉到了。
他和沈之晏互相都没有告诉对方。
直到那个明明很强大的人突然自动承担了更多的伤害,沈之晏虚弱的撑着精神,闻言,瞧顾曦一眼后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是啊。”
然后,疲惫就要席卷他。
顾曦听到沈之晏对他说:“顾曦,我困了。”
但顾曦这下可真是有点不敢拿开手,他的声线染上了哽咽,但这张嘴还是不太会说软话的反驳:“不准睡!”
有的时候真希望时间定格在这里,顾曦收紧了力道,将01牵着他的那只手抓的更死。
风和日丽,即使是鬼林也染上人气。
但01这个前辈很讨厌,从一开始顾曦说什么,沈之晏都不懂得照着做。
顾曦可是主神哎!
沈之晏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虽然顾曦是仰躺着正面朝天,可他拼尽了所有力气,也将身体侧过来正对这个小没良心的。
顾曦的手挡住了他的脸,沈之晏瞧见他哭了,可心里难免还是有怨气。
因为01想要看见他的脸。
到了这个时候吧,沈之晏就想啊:如果能再看他久一点,如果再久一点就好了。
明明……他们的生命都很长。
从前千年万年,可是……一道裂缝。
顾曦在外面,01在里面。
“怎么就……那么短呢?”沈之晏伸出没被顾曦握的那只手,时空管理局突然关闭了小世界通道。
所以才会导致沈之晏身上的修复能力突然大幅度降低。
顾曦只能猜是总部出事了。
但他现在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只能放掉了自己盖在眼上的胳膊。
顾曦猛然转身,他突然抱住了01,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处,他说:“一千年很长啊!但我们认识才几天?”
即使在不同的小世界一遍遍相遇,可他们的彼此相认才几天?
“你不是01号宿主吗?沈之晏!你难道不是时空管理局那个资历最深的前辈!?”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在上一次时空动荡里,01已经拼尽了全力,替那个涉世未深的小主神去修补那个时空的裂缝。
一千年。
才一千年啊!
一千年。
都一千年了……
沈之晏下意识用尽了全力,因为顾曦抱住他,于是他也想用力回抱住顾曦。
但……他好像没什么力气。
于是良久之后,他说:“傻瓜,宿主只会沉睡。”
不会死亡。
当然,这是在他们的灵魂能量还与时空管理局挂钩的情况下。
顾曦明白。
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顾曦一定要回去,不然,01可能会死。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顾曦的心脏就无法控制,他觉得那里一抽一抽的疼痛。
顾曦听着,因为知道他在听着,所以即使很难,沈之晏还是坚持,01的话语原本不多。
他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他也绝对不会是个多话牢骚的宿主。
可那天,顾曦听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超级超级特别无敌多声的,他的名字:“顾曦。”
沈之晏说了他们的未来,说了他们的规划,说了他们的欢喜,说了……好多。
顾曦表示:“我记不住。”
你不要说,至少不要现在说。
我记性很差,你知道,我甚至是个脸盲。
我记不住!
如果你以后不说,不出现在我身边重复,我不会记得。
01!
沈之晏,我要你醒了之后,再慢慢的,一点点,一个一个,揪着我的耳朵,在我面前罗嗦的重复。
直到,又不知过了多久,顾曦发觉他的世界里安静到只有风声。
他没有推开沈之晏,也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而是抬眼。
5011号小世界废了。
青予要毁灭一个小世界如此简单,而顾曦现在要做的是,打破这片天。
如果这个小世界的天道还在,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通过一个碎裂的世界回到总部。
总部到底怎么了?
顾曦不明白。
无论如何,高层同意封闭时空的通道,顾曦作为主神,都只能先将01的神识从躯体中抽离。
彩色的光芒聚集在顾曦手心。
一个人捧着一团小小的能量。
从前是01和他。
现在是他和01。
又过了很久,云团聚集,5011世界的天道终于出现。
只是那个少女的半张脸上此刻已然污浊,她站在身后,扶着半废的身躯,开口时嗓音也不复从前清亮,她道:“小主神,你要回去吗?”
顾曦半跪在原地,捧着手中之物,视线从始至终没有从01的能量体上偏移,但他说:“我回去,你会死,我还能再救救你吗?”
天道摇头,她笑了,然后仰头看着这片蓝天说:“一个小世界无法经历两次乱流的冲击,更何况这里的数据已经遗失。”
“小主神。”她又低头平视着顾曦的背影道:“小世界本就是主世界的分支,我们散落没关系,可是,时空管理局要是放手,所有小世界都将消失。”
但是她又说:“或许,青予大人说的对,小世界的生灵有许多悲欢离合,时空管理局这些年来的辛苦是由你们的牺牲,可是小主神,我想活啊。”
顾曦懂。
在那千千万万个小世界之中的生灵,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在说着:我想活!
所以,说他们渴望也好,说他们自私也罢,他们需要任务者。
奉献牺牲和无私。
少女的身躯在空中渐渐碎成了齑粉。
最后一条通往总部的通道被这个天道用生命打开。
顾曦看着眼前熟悉的通道,起身,踏出了一步。
最后的那声“谢谢”消弭在虚空。
顾曦知道:我……可是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