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阿锦躺在床上,抱着姚忠送来的兔子,脑子稀里糊涂的。
沈澜玉说的话过于深奥,她有些听不懂。但是却明白他在把自己往出推。
往出推,那就是不喜欢。
“我会等到他喜欢我的那一天的,我要让他喜欢我喜欢的要命。”
阿锦喃喃低语着,暗自下定决心,一定把沈澜玉追到手。
思考结束,她困顿着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须臾之后,厢房外其中一个守夜侍卫往沈澜玉房间走去,疾步停在台阶之下。
“王爷,阿锦姑娘睡着了。”
主屋蜡烛骤然熄灭,陷入一片宁静。
侍卫悄悄退下,重新回到厢房处守着。
子夜时分,沈澜玉又装梦游在院子里走着,几圈之后才回房间睡下。
隔日,阿锦早早便醒了过来,她迷茫的任由丫鬟帮她洗漱换药,表情呆滞,似乎还未睡醒。
怎么会这么困。
任人摆布的穿上裙衫、戴上珠花钗环,最后坐上轮椅,去沈澜玉的房间。
早膳已在案几上摆好,家丁丫鬟默默退下,只留二人在房间。
阿锦一见没人,立马展开笑颜,起身从轮椅上下来,蹲在离沈澜玉旁边的地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嗷呜~”早上好~
沈澜玉端坐在案几前,白袍如雪,因背对窗户,清冷眉眼一半隐在暗处,半边玉面洒上被窗外叶子遮挡切割开的碎光。
他垂下眼睫,抬手将勺子拿起,撩袖杵在阿锦的面前。
阿锦眨了眨眼,呆愣愣的伸手接过,攥在手上。然后捧起瓷碗,一勺一勺的慢慢喝。
这几日她见过沈澜玉进食,自学会如何使用勺子。只是她性子急,一直都是端着大碗喝,没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可是昨晚沈澜玉说,要教她人类的言语,那么她就什么都要学,否则以后吃亏的人是她。
二人不言不语的进食,一大一小、安静无声,就似在做什么庄严肃穆的事。
等吃完饭,阿锦迎来了一位教养嬷嬷,还有一个帮忙的丫鬟。
“教阿锦姑娘站立走路,但莫要过于严苛,阿锦姑娘怕生,禁止使用鞭子戒尺等工具,勿凶她骂她,动作轻柔些……”
姚忠对嬷嬷长篇大论的嘱咐着,心里很是忧愁。
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性子刻板、下手都重,但嬷嬷教的好、快。王爷又心疼阿锦姑娘,绝不能让姑娘受伤。
沈澜玉坐在矮案长几后看书,听罢掀起眼皮子斜了姚忠一眼,又淡淡垂眸,长指翻起新的一页纸张。
姚忠还在滔滔不绝,阿锦蹲在沈澜玉身旁,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片刻后侧头看沈澜玉。
“嗷呜?”这是作甚?
沈澜玉眸光顿住,纤长鸦睫轻颤。片刻后放下书本,白玉手掌掌心向下、修长手指只竖起食指中指,屈弯手指关节,在空中做出手指走路的动作。
“教你。”
阿锦能看懂这个手势动作,她挠了挠头,随即展颜一笑。
“蟹蟹。”
不等姚忠嘱咐完,她哒哒哒的绕过案几跑过去,伸手拉住姚忠的衣服,摇晃着拽了几下。
“嗷呜嗷呜~”别说了,我要学走路~
沈澜玉看着她这个动作,手指无意识瑟缩,眸光深邃的盯着二人。
姚忠顺势低头,看到阿锦仰头看他,随即第一时间朝自家王爷看去。
沈澜玉蓦然垂下眼睫、收回目光,拿起书籍继续看,薄唇轻启。
“开始。”
“是。”
整个房间明亮宽敞,橙黄地板隐隐反射出阿锦的轮廓影子。
丫鬟蹲下压住阿锦的双脚,而嬷嬷拉住胳膊拽起她的身子,让她适应直立身子。
阿锦蹲了十几年,突然要站起来走路,重心很是不稳,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她有些害怕,连着腿弯都在发颤。
“嗷呜……”
高,太高了!
嬷嬷皱起眉头,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于是开口对丫鬟说道:
“去墙那边。”
两人架着阿锦往墙边走,然后让她紧贴着冰凉凉的墙面,脊背挺直。
阿锦嘴里小声的吱哇乱叫着,双手抓紧她们,生怕自己摔倒。
沈澜玉不动如山的坐在蒲团上,眼正心正的看着书本,一副云淡风轻之态。捏着书本的指腹却微微使力泛白,摩挲着页角。
姚忠无声的摇摇头,抬眼继续看阿锦那边。
也不知道王爷看啥书呢,半天不翻一页。
耳边嗷呜声不断,良久后,沈澜玉“砰”的一声把书本摔在桌上,起身整理衣袍,语气无波无澜。
“看着。”
随即快步走出房间,去往书房。
阿锦卡在墙上,眼巴巴的看着沈澜玉离开,心情一阵儿低落。
是不是自己吵到他了,如果是这样,那闭嘴好了,平时鱼也很少说话,他肯定喜欢安静的人。
嬷嬷见她突然不叫了,也没多问,认真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姚忠守在一边儿,恪尽职守,尽心尽力。
“诶轻点,姑娘身上还有伤。”
“嬷嬷还请抓紧姑娘,她摔了的话王爷会骂我的。”
“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歇会儿……”
那边沈澜玉去了书房,摒弃掉内心杂念,一张张写着帖子,告知大家他与阿锦的“婚事”。
于是乎,阿锦被强迫的卡在墙上站了一天,练习胆子。
中间午饭沈澜玉没回来,都是姚忠看着她吃的。
下午吃完饭后,阿锦坐在院子大树下的石凳上,怀里抱着兔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院门,等沈澜玉回来。
等待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过去的一个多月,她一直是这么等的。
可是想等的人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兄长,安安放学了!还带了黑霸来保护你!”
沈慕安像只快乐的小鸟,轻快的飞进院子,找着他最爱的兄长大人。而他身后跟着一名侍卫,手里拉着一条威武雄壮的黑棕色藏獒。
“汪汪!汪!”
黑霸精神百倍的叫着,四处乱窜、活蹦乱跳,企图挣脱脖子上的狗链,却每次都被侍卫强拉回去。
阿锦看到这阵仗,两臂展开趴在石桌上,鼻间隐隐抽搐咕噜,立马竖起防备。
“嗷呜——”
沈慕安一见她就垮下脸,再听到阿锦的狼叫,更加的气愤。
“你还学狼叫!是不是想和黑霸打架?!黑霸可不怕你!”
黑霸本就无处发泄,沈慕安无异于给了它更大的勇气,直接朝天大声叫唤。
“汪——汪——嗷——”
阿锦也不甘示弱,趴在石桌上凶狠的龇牙咧嘴。
“嗷呜——”
一时之间,院子里狼叫狗叫齐齐炸开,吵的天翻地覆,宛如炸开的滚烫油锅。
“快去书房叫王爷回来!”姚忠大声对侍卫喊道。
沈慕安骄纵的性子,再加上阿锦,只能让沈澜玉回来镇场子。
侍卫跑出去才走了几步,就碰见沈澜玉冷着一张脸、快步越过自己,衣袍翻飞舞动,带动周边空气荡过。
院内姚忠顿时眼前一亮:“王爷!”
沈慕安听到这一声,眼眸亮起、嘴角弯起转头。
“兄长!”
却冷不丁的撞上一双荡满冰雪的凤眼,愠怒非常。
条件反射的,沈慕安深感不妙、噗通跪下,两只小手捏住耳朵,张口就求饶。
“兄长我错了……”
阿锦一看到沈澜玉,就什么也不顾了。直接飞扑过去、一头撞开前方的黑霸,神色凶狠的挡在他面前。
“嗷呜!”我保护你!
沈澜玉匆忙扫了她一眼,才重新抬眸看狼藉一片的院子。
姚忠已经控制住发狂发癫的黑霸,同侍卫给拉出去。沈慕安状若鹌鹑的跪在地上,偷偷抬头看沈澜玉,眼神小心翼翼。
沈澜玉深呼吸稳住情绪,目不转睛看着他,抬袖指向主屋。
“反省。”
“是,安安这就去!”
沈慕安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进主屋,跪在了门口附近。
阿锦抓着沈澜玉的衣服,眼巴巴的仰头看他,目光灼灼。
沈澜玉揉揉眉间,欲带她往主屋走。阿锦却一把拉住了他。
“鱼。”
他垂眸回头,却见阿锦攀着他的胳膊,猛的站了起来。
“鱼,走。”我能站起来了,和你们一样。
阿锦本就聪明,加上胆儿肥,今儿早只是一时不习惯。如今被逼着靠墙站立一整天,可以借助外力自己站着,而且不怎么害怕了。
纵使她现在站在沈澜玉面前,却依旧比沈澜玉低一个多头。身子娇小纤瘦,尽显骨相。
阿锦眼睛亮晶晶的仰望他,像是求表扬的小孩儿。
沈澜玉愣了一瞬,正欲说些什么,阿锦一把抱住了他,双臂紧紧箍在他的脊背,枕在胸前闷闷出声。
“想鱼,想,很想。”
沈澜玉本要推开她,却蓦地感受到胸腔的衣袍有些湿。扬起的手霎时停在半空。
他闭眼片刻,随即垂下手臂,开口唤道:“姚忠。”
“王爷有何吩咐?”姚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汇报。”
“回王爷,姑娘今日在墙边站了整整一日,没人敢对姑娘不敬,只是姑娘饭吃的不多,刚才也一直在树底下等王爷。”
听到阿锦没受委屈,沈澜玉微微蹙眉。
那为何哭,难道是方才被藏獒吓着了?
“传膳。”
“是。”
吩咐完,沈澜玉右手箍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开怀里。
阿锦眼神黯然,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碰他,就势松开了双手。
只是这一放、没了支撑,立马摇晃着身子要摔倒。好在沈澜玉没松手,大掌将她牢牢提着,扶着她一步步往主屋走。
阿锦嘿嘿傻笑两声,她就喜欢沈澜玉这样提溜她。小时候狼阿娘老是用牙齿叼着她,在山林里到处走,这种感觉很亲切。
一想到狼阿娘,她心里一梗,情绪又不自觉低落下来。
现在没有阿娘叼着她走来走去了,在她委屈的时候阿娘也不能给她温暖的怀抱。
而她的亲生阿娘在哪儿呢。亲阿娘会不会和狼群一样,对她如珠似宝,特别的好,把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她。
进房间后沈澜玉放下人,阿锦坐在橙黄地板上,抱住自己胡思乱想。
沈澜玉见她这般,转身注视跪在地上的沈慕安,眉宇蓦地沉下、眼神凌厉。
“道歉。”
沈慕安闷声闷气的开口:“对不起。”
沈澜玉手指骨节敲了敲桌子:“过来。”
沈慕安哦了一声,战战兢兢的跪着从门口“走”过来,最终停在阿锦前方不远处,脆生生开口。
“对不起,请嫂嫂原谅我的无礼。”
此话一出,沈澜玉皱起眉头,这称呼从哪儿学的,定是身边人又在胡言乱语。
阿锦抹着眼泪,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抱着膝盖流泪、想阿娘。
这人看起来特别听沈澜玉的话,肯定关系匪浅,她不想给沈澜玉添麻烦。
沈慕安得不到她的回应,心里一阵慌乱。嫂嫂不原谅她,兄长会更生气的。
“对不起嫂嫂,我不该让黑霸吓你,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好不好?”
阿锦听不懂他的话,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兔子。她二话不说冲出屋内,在院子找着白兔。
眼神慌乱的扫射四周,却一抹白影儿都看不见。
“嗷呜,走,哭……”
沈澜玉跟着她一起出来,眼神带着几分探究、投向了院中侍卫。
侍卫低头回答:
“姑娘应该在找兔子,但方才场面太混乱、不知它去了何处,姚统领已经派人去找了。”
沈慕安竖起耳朵悄悄的偷听着,紧张的攥紧衣服,小脸儿粉红无比。
完了,嫂嫂刚才手里是抱着兔子的,现在因为他兔子不见了。他听别人说过,娶了媳妇儿忘了弟弟,兄长这次定要打他。
阿锦急得眼眶发红,杏眼堆满潋滟水光,喉间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鼻翼翕动、酸胀不已。
“嗷呜……”
她要兔子,她要兔子,那是自己和沈澜玉的定情之物。
沈澜玉站在门口,望着她满院子乱蹿、像疯了般的四处寻找,清浅瞳色渐渐变得漆黑。
“兄长……”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团子奶音:“府里我熟,我可以帮嫂嫂去找兔子……”
他眼睫垂下,片刻后又轻轻抬起。
“去。”
做错事不光要道歉,还要尽力去弥补。
沈慕安麻溜儿的爬起来,摇晃着小身子就跑出去加入搜兔大队,认真卖力。
阿锦半天都没找到兔子,眼眶红红的望着沈澜玉,水珠不断砸落、咬住嘴唇,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大块。
“嗷呜。”兔子不见了。
二人相隔甚远,沈澜玉宽袖动了动,阿锦立刻跑到他面前蹲着,抓住黑色衣袖。
他无言以对,对视良久后缓缓转身,领着她进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锦坐在地上不言不语,径自发呆抹泪。
怎么办,她又把兔子弄丢了。
当饭食传来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沈慕安。
“兄长,我在三哥哥那儿发现了一只兔子,不过他说不是你的,不让我带来给你们看。说有什么事让嫂嫂自己去找他……”
其实我脑子里有一个画面: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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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