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崔仁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查崔仁寿这样一个朝廷重臣。
从明面上说,崔仁寿的妻子是当时同为将军世家的江氏。不过早些年间江氏跟随崔仁寿一路奔波,往往是身体还未调养好,就又行在了路上。所以在为崔仁寿生下一子一女之后,江氏就撒手人寰了。
江氏故去之后,为了照顾尚还年幼的子女,崔仁寿又娶了江氏的表妹秦氏为继室。这秦氏温柔体贴、贤惠孝顺。为崔仁寿打理家中,侍奉双亲,养育子女十分尽心尽力,是远近闻名的贤妇,谁见了都赞一声崔仁寿好福气。
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秦氏为崔仁寿诞下的三个孩子都是女儿,是以崔仁寿只有江氏诞下的一名嫡子。
对外崔仁寿如此深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谢曦昆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姓田的妾室,可见这些年他瞒得有多好。
但是查起崔仁寿来并不容易,谢曦昆和严鸿升查来查去,得到的还是这些公之于大众眼前的这些消息,不得已,谢曦昆只能再去找容泽安求助。
“你让我帮你查崔仁寿?”谢曦昆来的时候,容泽安正在看书,听到谢曦昆说明来意之后,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不干!”
谢曦昆完全没有想到容泽安竟然会拒绝。
毕竟印象中,每一次他遇上点什么困难,容泽安都会巴巴地送上来,求着谢曦昆可以让他帮他,如今他都主动开口了,谢曦昆以为容泽安要么乐颠颠地答应了,要么借机提出一些不可言说的要求,他硬着头皮答应了,容泽安也就帮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容泽安竟然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呀?”谢曦昆冲口而出。
容泽安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谢曦昆,你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合着你想让我帮忙,我就必须得帮是吗?”
容泽安的话让谢曦昆一愣,是啊,他凭什么就断定容泽安一定会帮他呢。
“崔仁寿不是一般的人,他早年建立的军功足够保他三世的荣华,而且此人极其聪明,懂得急流勇退,是以我父皇那里对他也是颇为宽容。而且,崔仁寿支持我三弟这件事在朝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我现在去查他,那不是摆明了要跟我三弟对着干,也摆明了告诉父皇,我要图谋这太子之位么。”
容泽安的话不无道理,谢曦昆顿时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谢曦昆象征容泽安微微倾身示以歉意。
“是微臣考虑欠妥了,微臣没有考虑到大殿下的处境,不该贸然请大殿下出手帮忙。还请大殿下不要怪罪。”
容泽安摆摆手,示意没事儿。
没有得到容泽安的应允,谢曦昆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见容泽安不介意他的话,就赶紧告退了。
容泽安盯着谢曦昆离去的背影,手中的书越攥越用力,原本平整的书页都被他抓的有些皱了。
直到行简进来为容泽安换茶,容泽安这才放下手中的书。
“行简,你说这有些人的脑袋是不是不会转弯啊。我拒绝,难道就不会求求我吗?”
行简看看桌子上被容泽安捏得皱皱巴巴的书,再往门口看看已经走远了的谢曦昆,顿时反应过来,一定是刚才那位爷又没有顺着他们这位殿下的意了。
“殿下,那谢大人本来就是听不懂这些风月之辞的人了,你让他求人,这不是逼着牛吃肉,狗吃素,老虎要爬树嘛。”
容泽安拍了一下行简:“行了,说的什么粗俗的玩意儿。”
行简劝容泽安:“殿下,那谢大人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会温柔小意的人。可是殿下您当初不是也觉得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没有意思嘛。那当初京城里那么多的美女都希望能得到殿下的一眼青睐,可是您不是都不喜欢。那当初是谁说的‘啊,都像提线木偶一样乖顺有什么意思。能降服一匹烈马才有意思’那这些话您都忘了吗?”
“行简。”
听到容泽安叫自己的名字,行简赶紧凑过去。
只见容泽安拧着行简的耳朵:“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嘴皮子这么溜儿呢,还知道说起我来了!”
行简赶紧讨饶。
容泽安本也只是闹着玩而已,听到行简叫疼,便松开了手。
“行了,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本王就不跟你计较了。”
容泽安站起来拍拍手,吩咐道:“去找人好好地查一查崔仁寿。”
行简揉着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啊,殿下。不是说查他对您不利吗?”
“我那是为了让谢曦昆知道我的不容易,好来领我的情!”
行简小声嘀咕道:“那您还当面拒绝了谢大人,现在人走了,您这边查得起劲儿了。”
容泽安抬起手吓唬他:“你都说了谢曦昆不是那种会撒娇求人的人了,本王再不看顾着点,他再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再度遭殃,行简迅速后退一大步,与容泽安拉开距离的同时领命:“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吩咐人,肯定把崔仁寿里里外外查个干净。”
容泽安想了想,又补充道:“动作一定要快,不然我怕谢曦昆又要去搞什么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行简表示自己记住了,马上跑了出去。
五天之后,行简带着查出来的结果来找谢曦昆。
谢曦昆刚刚看到行简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容泽安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当行简把写有崔仁寿各种关系的一摞纸递给谢曦昆的时候,他惊讶了。
“大殿下不是说,他不方便查崔仁寿吗?这样子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吗?”
行简一板一眼地学着容泽安之前吩咐的样子说道:“我们殿下后来想了想,体恤谢大人办案辛苦,怕您因为查案再陷入危险之中,所以索性自己牺牲一下,帮您把崔仁寿全家都查了个遍。”
“替我谢谢殿下。”
谢曦昆谢过之后,见行简还站在那里没有动,犹豫着问道:“那,大殿下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终于问到了!行简想着来之前,容泽安反复叮嘱:“如果谢曦昆觉得十分感动,问你该如何报答我的话,你就告诉他,让他多学学那三十六式就是对本王最好的报答。”
但这话容泽安说出来轻松,行简毕竟还未成婚,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殿下的意思是,如果谢大人想要报答的话,就多学学那三十……”
“好的,我知道了。”谢曦昆马上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很怕后面再有什么污言秽语。
行简走了之后,谢曦昆打开他送来的这些纸,一一读了过去。这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崔仁寿家族关系,平时与谁交好,日常喜欢做什么,内容详实,里面甚至还抄录了一份崔家的族谱。
谢曦昆重点先看了一下崔仁寿的家族关系。果然崔仁寿除了这位秦氏以外,还有三房小妾。除了已经知道的田实的妹妹田氏,还有秦氏从前的婢女,另外一位据说也是在外的时候,碰到的貌美女子,便收入了房中。
三名妾室,竟有两人是在外游玩的时候收进来的,可见这崔仁寿也是个好色之徒。谢曦昆重点看了一下,除了田氏以外,另外两位女子的来历。
首先这秦氏从前的婢女,是从出嫁前就跟随秦氏的陪嫁丫鬟。这丫鬟据说祖籍雅山,因为家中贫穷,才被卖入秦府。
再看另一位妾室。这妾室原本是一名卖艺的舞姬,没有自己的名字,被崔仁寿看中赎身纳入崔府后才赐了新名字。不过纸上写道,崔仁寿是在抚城夜游凉河的时候遇到的这位舞姬。
凉河!
谢曦昆赶紧去翻看地图。
凉河是一条很长的河,流经寅州的很多地方。谢曦昆看着地图上,凉河进入寅州地界之后,流经抚城,贴着长须山,最后流出寅州进入其他州府。
难道崔仁寿是利用凉河将一个个屯兵之处连接起来,然后运送粮食的?
谢曦昆又翻看了一下崔仁寿的交好之人,发现果然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是抚城中人。如此种种迹象加起来,必然不是偶然,谢曦昆决定自己必须要去抚城走一趟了。
定好去抚城的计划之后,有一件事让谢曦昆有些为难,就是他还没有想好,这件事要不要告知严鸿升。
其实从公务的角度来说,他应当告知严鸿升,更何况有什么消息,严鸿升都是第一时间告知于他,他也断没有不告诉他的道理。
但是私心里他并不想说,不是这些消息他不能告诉严鸿升,而是他无法向严鸿升解释这些消息的来源。
此前,他和严鸿升花费了诸多力气,也就才从金元的嘴里撬出田氏的消息。如今这么多细致详实的消息,很多消息一看就知道如果不是身边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他要怎么解释他手中突然出现的大量消息呢。
虽然他是为了锦城的百姓,而跟容泽安有了这种说不清的关系,但是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思来想去,谢曦昆决定,抚城还是他自己去吧,待到他去探明消息之后,可以回来直接让严鸿升带兵突围,想来到时候又是突围又是审问的,严鸿升应该也没有时间来询问自己,自己随便找个“意外发现”的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谢曦昆便收拾东西打算前往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