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王府主殿
丫鬟打起帘子,林允南和洛时卿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主殿内安静的只能听到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渊坐在主位上,阴晴不定的打量着他们。
“草民时卿,见过渊王爷,见过王妃。”反倒是洛时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林渊不理会他,只是盯着林允南“你个逆子,还不快......”
林允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洪亮作响,跪的端端正正那叫一个标准,低头诚诚恳恳,眼观鼻鼻观心。
“你还不知......”
“孩儿知错了。”她抬头,满脸的诚恳。
“那就把人扔出去。”
林允南平静的抬头看向林渊“爹爹,时卿是阿南从满月楼后院救回来的,并且亲口许诺要他来做陪读。爹爹从小便教我一诺千金,这是我自己的承诺,爹爹责罚便是。但是这人,我定要护住。”
“青楼出身便是青楼出身,改变不了。我渊王府容忍不了这种男子,既然你这般护着他,今夜本王便要他人头落地,我看谁敢拦着。”林渊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弯刀抽出,直抵洛时卿的心窝。
习武之人动作太快,昭雪没带进主殿,林允南突然扑了上去,以肉身之躯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将他护在背后。
弯刀在她眼前停下,带起一阵风。
“王爷,王妃,周先生来了。”采莓进来通报。
“快请先生进来。”千兮起身道,默默的将林渊往后拉了一把。
周先生是林渊为林允南请来的老师,是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是北康帝曾经为太子时的帝师。脾气古怪,却格外的惜才,和林渊曾经有过一段交情,这才能将人请来。
但林允南平素上课,要么逗鸟发呆,要么盖本书趁他讲的滔滔不绝自我投入之时睡得香甜。
“这个时间,周老怎么来了?”林渊当即不理会林允南茬子乱事,赶忙吩咐丫鬟们上茶。
“茶就不必喝了,老头子今天来是为了这个孩子。”周老抬手一直,众人随着指向纷纷看来,看到了从来没有正经上过一天课的林允南。
她吐吐舌头,往旁边一挪,露出后面护着的时卿。
少年自进屋起就彬彬有礼,遇到林渊出声也不曾争执辩解。此时见到周老,俯身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周先生。”
“这个孩子啊,前途不可量。他的出身必不可能是青楼之地啊。”周老看到了林渊藏在袖子里的弯刀,急了眼“你不要便送到我府上。”
“周先生,时卿因着小王爷的赏识才得以听课陪读,如今自然是小王爷手下的人。感谢先生抬爱。”洛时卿不卑不亢,谈吐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但是这番话,感情是笃定要跟着林允南了。
周老不知林允南的女儿身,也不知在林允南身边放个容貌过乍眼的男子会有什么后果。林渊有些头疼的伸手捏了捏额角。
“这孩子对阿南也是有忠诚的,不如就留下他。”千兮柔柔出声,她穿着粉绸衣,未施粉黛。一双柔眸却看得通透,心思细腻,阿南的眼神里分明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只是想救这个孩子罢了。
“周老留下来吃顿饭,我那里囤了三月份才酿的桃花酿。”林渊果真听了千兮的话不再追究。
周老爱喝酒,一听这话,登时走不动了。
婆子丫鬟们忙了起来,开始布菜添酒。
“我在茶楼吃过了,就不同父亲和老师一同了。”林允南招呼了采莓,转身往殿外走。
下了雪的石阶又湿又滑,加上她之前作死的在林渊面前的一跪,膝盖一个没用力脚下一滑整个人眼看就要屁股着地。
采莓连忙弃刀去扶,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铁钳子一样钳住林允南的腰身,在后面拖了一把。
这一拖用的力气可不小,她直接猛扑进洛时卿的怀里,他的手还拖在她腰间。
这个姿势,好生暧昧,她连忙想退出来,可是腰上手臂搂的死紧死紧的她的身高只能贴附在洛时卿胸膛上。
她抬头向呵斥这人放手,却偏偏撞进他关切的眼眸里“王爷没事吧?”。
“我没事。”答完这句腰上的手一松,洛时卿自发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站的笔直,让人挑不出错处。
采莓抱着剑,斜眼看着洛时卿“原来还嫌弃咱们小王爷离得远远地,现在这么殷勤,真是找到个大腿就得抱住。”
“小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看是今天有人追着赶着暗杀你,得找个庇护所吧。”采莓打心里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反唇相讥。
“采莓,住口。”林允南低声呵斥。
这时卿就是个小狼崽子,她次次施恩于他,便是要让这狼崽子对她心存感激,为她所用。如今看这表现,像是不再如初见那么敌对她了。
今夜乱葬岗一事,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狼崽子的背景,如果她没看错应该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死士。派了几十个死士追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这个时卿的背景水深的一团黑。
人她要用,背景也要查清楚。
问题是怎么查,如何查。既不能摆在明面上,又不能乱查一气。
回了雪园,温酒服侍林允南换了寝衣,换了采莓和时卿去吃晚饭。
屋子里地龙烧的正旺,温酒用小木梳一下一下的拢着林允南的长发,木梳拢在头皮上酥酥麻麻的,舒服地她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渐渐睡着了。
门前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股冷气撩了进来,温酒侧过身子去挡,回头想斥责进来的人。
却见到是千兮。
她俯身想要行礼,见到椅子上睡着的林允南,千兮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了。
“这些都是阿南爱吃的,茶楼里的零嘴哪里能当饭吃。”千兮将手里拎来的食盒交给温酒,嘱咐她用火盆先温着,万一小王爷饿醒了直接就可以吃到热乎乎的饭。
“是,王妃。”温酒轻声应了,接过食盒去放置了。
后夜里,雪下得愈发的大,还压折了好些个街上的树枝,横在大路中间。
下到早上,这场大雪才堪堪停住。
街上冷的厉害,积雪厚实得有小腿那么深。这让上早朝的老臣官宦们都苦不堪言。马车架不了,有不精通骑术的,只能穿了齐膝长靴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来。
林允南老早就起了床,梳洗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带了采莓和洛时卿出门,直奔满月楼,要了个二楼的亭台包厢。
推开门就是二楼的露天雕花木栏杆,小方桌,长红苏软塌。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果子,还温好了梨花酒。用青玉裂纹壶盛着,配了两个绘了粉白桃花的白瓷杯,看着煞是可爱。
从这里望下去,整个越丰长街一览无余。可以看到来来回回搬运着枯树枝,运雪扫雪的禁卫军和各大世家派来的侍卫小厮。
林允南大刺刺的坐在红苏软塌上,采莓立在右后侧,洛时卿立在左后侧。这完全一副“爷就是带着美人来砸场子”的架势。
红梅纤纤素手执玉壶,斟酒,托着白瓷杯捧到林允南面前柔声道“王爷,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还是觉得我们家红梅的手生的好看。”就着红梅的手把酒喝了,林允南还带了把极其骚包的扇子,“刷拉”一声展开。
楼下在热火朝天的干苦力活,闻声有的人抬头朝这边看来,不看还好,一看真的能气到吐血。
楼上的人温香软玉在怀,喝着美酒,看着他们一群人累的狗一样的在下面忙活。
林允南伸手拈起一颗葡萄,尝了一口,连连咂嘴“这葡萄真酸。”边说边甩手,把那葡萄皮扔出去,可巧了,正落在指挥小厮搬树的王家大公子脸上。
底下的一个小厮没憋住,笑出了声,底下的人闻声接二连三的看过去,看到了王成脸上的紫色葡萄皮。
“哪个不长眼睛的,在我面前撒野!”王成边用手绢把脸上的葡萄皮往下择,边抬头搜寻始作俑者。
“哎呦,对不住啊,王公子,本王手滑。”林允南佯装惊讶的瞪大眼睛,翘起二郎腿,吃着美人手中的糕点含糊不清道“真是万分抱歉啊。”
这哪里有道歉的意思,分明是赤果果的挑衅。
王成抬眼又看到洛时卿站在林允南身侧,不禁冷笑“无妨,药王爷既然喜欢挑我不要的美人伺候,我府里还有不少绝色回头给王爷送些过去,省的净选剩下的了。”
“那倒是不用了。不过本王怎么记得,是王公子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我这美人儿啊,抵死不从,还伤了公子,方才退回来的啊。”林允南摇着折扇,一副她也是道听途说想打听真相的模样,把这王成羞于启齿的事实大大方方的说了。
这下可好,丢人丢家外头了。
在场的除了禁军就是想做表率的各大世家公子少爷。
“你,你休要胡说!”王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他这些勾栏里的烂事这个小王爷知道的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