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别动让我来 第10章 第十章

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士兵，手忙脚乱围上前。

“参将，没事吧？”

张放喘着粗气，摆摆手，又抬头问：“你们怎么样？”

听到众人都说没事，放下心来，然后抬头看向山坡上方树杈上的几道身影。

优哉游哉坐在树杈的美少年，与他挥挥手，扬眉高声笑问问：“张参将，你还好吧？”

张放重重舒了口气，抬手与他回应了下，站起身领着众人一身狼狈地往上走。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一来是心有余悸，二来是羞愧难当。

都怪他狂妄自大，瞧不上小王爷，觉得他说这边是山大王老巢，纯属胡说八道，非要带人往这条路走。

没想到真就遇到了猛虎。

刚刚若不是小王爷准备的两块生肉，将那凶兽引走，只怕自己已经折在这大长虫爪下。

原来小王爷那俩包袱为以防万一所准备。

他还以为对方是馋嘴，进山还带一大包肉要烤着吃。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自己考虑事情竟不如游手好闲的小王爷周全。

张参将气喘吁吁上坡，越想越羞愧。

走到坡上时，已经完全是个臊眉耷眼的模样，连络腮胡子似乎都耷拉下来。

萧焱几人已经下了树。

“没事吧张大哥。”萧焱拍着手上尘土随口问。

张放抬头瞧他一眼，倒是没瞧出嘲弄的表情，反倒有几分真情实意的关心。

萧焱虽然觉得这张参将油盐不进，跟头犟牛似的，非得等吃了亏才相信自己，实在是很欠揍。

但他也不是幸灾乐祸之人，何况自己知道那边有老虎，也是因为那个梦，并非是因为聪明有预见性。

见张放臊眉耷眼点头，他勾唇笑了笑：“没事就好，那我们现在换路线吧。”

张放点点头，不等萧焱转身，猛得拱手狠狠与他揖了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

他身后几人，也都纷纷学他，齐齐与萧焱鞠躬。

他嗓门本就洪亮，这会儿拔高着声音，在这密林中，简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吓了萧焱一跳。

看着这夸张的架势，他赶紧摆摆手道：“我也就是歪打正着，你们不用放在心上。”又忍不住小声提醒，“你声音小点，别又把什么猛兽引来。”

张放顿时睁大眼睛将嘴巴闭紧。

差点藏身虎口的经历，让张放从犟牛变成了任劳任怨老牛，折返一段路，见萧焱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猛得往他前面一蹲：“小王爷，我背你！”

萧焱又是被吓了一跳。

连从容淡定的陆清辞，也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萧焱一脸无语地摆摆手：“行了张参将，你留着力气待会儿采药吧。”

“哦。”张放摸摸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回，按着萧焱所指的路，一行人很快来一处山中幽潭，潭水对面便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张放抬头，手掌放在额头挡住阳光，朝悬崖上方看去。

因是春末夏初，正是百花盛开时。那悬崖缝隙，生了不少花花草草。

隔着老远的距离，完全看不出有没有昙灵花。

他轻咳一声，道：“小王爷，您不是说您目力好，这悬壁上可昙灵花？”

陆清辞也正认真辨认着，闻言指着崖顶似白非白的一丛花，顺着他的话道：“阿焱，我看顶上那一丛似乎有点像。”

萧焱点头：“嗯，应该就是。”

不过他看的倒不是那昙灵花，而是梦里所述栖息在悬崖上的鹰隼。

然而，并未看见。

他蹙了蹙眉头，莫非这回没遇上？

而这厢的张放听昙灵花出现，面色大喜，亟不可待招呼众人：“快快快，准备上崖。”

陆清辞也拿了绳索准备一同上去，反应过来的萧焱赶紧将人拦住：“陆大哥，张参将带了这么多人，我们就别添乱了。”

陆清辞虽懂点武功，到底只能算个读书人，萧焱都有点不懂，为何梦里，明明这么多身手高超的随从，对方为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爬悬崖——好吧，虽然最终唯有他摘到了一小朵昙灵花。

想到陆清辞伤痕累累，又在潭水中过了一遭，回去就发烧昏睡好几日，让李赟衣不解带亲自守在床边亲自照料。

他心情就很有些复杂。

自己跟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梦中这种无语的情形发生，自然不能再让陆清辞上去。

陆清辞看着周围身手矫捷的侍卫，绳索铁锥样样齐备，想了想，确实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凑热闹。

便从善如流与萧焱在潭水边坐下。

萧焱看了对方一眼，心道这才对嘛，梦根本就是反逻辑。

他拿了点心出来，分与陆清辞。

陆清辞笑：“谢了。”

萧焱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见崖山没有鹰隼，便放松地倒地躺下。

陆清辞转头看向他，虽然脸色微微苍白，明显是累着了，但神情倒是闲适，许是因为顺利为兄长找到了药。

他看了眼悬崖上互相协作往上爬的几人，笑道：“今日若是阿焱你没跟来，只怕这趟寻药之旅不会如此顺利。倒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萧焱聊起眼皮看向他，勾唇笑道：“要是陆大哥没来，我一个人要与那群丘八相处，不知道多无趣。”

此时正是皓日当空，眼光洒落他白皙面庞，更衬得那张脸如美玉一般，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简直好看得勾魂夺魄。

陆清辞轻咳一声，转过头淡声道：“希望这药能先保住定疆的腿，章神医能早日找到治愈良方。”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定疆的腿不好，我也不放心离开。”

萧焱闻言脸色一僵。

您就赶紧走吧！

他内心叫苦不迭，但面上还是笑盈盈道：“陆大哥不用担心，我王兄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好起来的。”

他也没别的祈求，就算李赟日后都要坐轮椅，只要第三条腿能恢复，他就谢天谢地。

只要还能当正常男人，心理或许就不会那么扭曲。

正想着，上空忽然传来一阵刺耳嘶鸣。

萧焱和陆清辞齐齐循声看去。

却见是一群鹰隼，正朝崖壁上的人俯冲而去。

萧焱顿时一个咸鱼挺身坐起来，大叫道：“张参将，当心！”

悬崖上的张放，自然也觉察动静，转头看到冲过来的鹰隼，当即大惊失色，一边吩咐其他人当心，一边拿了匕首出来应敌。

然而这些猛禽实在凶得很，又占据天时地利，饶是他们都是武艺高超之人，挂在这悬崖峭壁上，也实在只有被挨打暴啄的份。

嗷嗷的呼痛声，一时响彻山涧，不出片刻，崖壁上光膀子的丘八，便接二连三往下掉，噗通噗通落入水中，跟下饺子似的。

萧焱不忍直视地捂了捂眼睛。

最终，包括张放在内的七八个人全都掉入水中。

而那几只鹰隼则栖在峭壁，继续朝下方凶狠地嘶鸣，俨然是不让他们再上去。

张放被啄了几个血窟窿，被冷水一泡，疼得他直打哆嗦，好在行军打仗多年，这点伤不算什么。

只是鹰隼守在上方，他们想要上去摘下那昙灵花，根本没可能。

他气得指着上方猛禽，扯起嗓门，破口大骂。

然而他骂得越凶，那些鹰隼便叫得更厉害。

人鸟混战，骂作一团。

这边的陆清辞蹙起眉头，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看起来崖壁是这些鹰隼的地盘，张参将他们根本就没法爬上去。”

张放骂了一会儿，吼叫着转过身：“娘的，我射死这些玩意儿！”

说罢便领着人往岸边游过来要拿弓箭。

萧焱皱眉望着那崖壁上的鹰隼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腰间抽出一枚小小的骨哨，放在唇边。

清脆的哨声，如利箭一样划破山林。

不仅是陆清辞，潭中正准备游过来的张放几人，也顿下来，转头朝崖壁上方看去。

只见随着哨声，那几只鹰隼嘶鸣声明显变得不一样，很快拍打着翅膀离开岩壁，飞到空中盘旋。

众人屏声静息望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出声。

一时间，这山水之中，除了哨声便只有鹰隼鸣叫。

燕城纨绔近年四大标配，斗鸡、走马、鞲鹰，逛青楼。

萧焱年纪小身子弱，加之也不好女色，最后一样自是不在他日常之列，但前三样却是精通的很，毕竟古代娱乐业贫乏，就算当咸鱼，也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随便打发着就成了个中翘楚，也因此登上燕城首席纨绔的宝座。

手中这枚骨哨，就是专门用来驯鹰的。

他对崖壁这些鹰隼的习性，一无所知，拿出骨哨，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竟然对它们也有些用。

见鹰隼只在空中盘旋，不再回到崖壁，他一边继续吹着骨哨，一边朝潭水中的张放几人，打了个手势。

张放会意，赶紧又带着人，回到悬崖。

他心中暗暗称奇，燕城子弟爱玩鹰，小王爷出门肩膀上也经常站着一只，他对此嗤之以鼻，没想到今日小王爷这爱好，竟是派上大用场。

这回他是一声不敢吭，生怕扰乱哨声，引来那群猛禽。

几个人小心翼翼再次攀上崖壁，很快过了山腰，与崖顶那丛昙灵花越来越近。

萧焱口中的哨声，丝毫不敢停。

而吹着骨哨，又实在耗费体力。

陆清辞眼睁睁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自己却又帮不了他，只能心中为他着急。

好在悬崖上的张放，终于在同伴的协作下，顺利攀到了崖顶，摘下了那一丛昙灵花。

“摘到了！”摘到花的张放，一时兴奋，转头朝下方岸边的人大叫。

这一叫，便打乱了已到强弩之末的哨声，只听原本高亢的哨声，忽然撕拉一声，蓦地断掉。

与此同时，空中盘旋的鹰隼，像是忽然回神一样，朝崖壁冲过去。

张放大惊失色，一手抱着昙灵花，一手攀住麻绳，迅速往下溜。

萧焱看着崖上正在飞快往下撤退的人，仅存的一口气卸掉，整个人虚脱般朝后倒去。

陆清辞眼明手快，伸过双手，将他接住，让他倒在了自己臂弯中。

“阿焱，你怎样？”

萧焱半睁着双眸，虚弱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张放几人堪堪躲过鹰隼攻击，游到岸边，立马拿起弓箭，刷刷射了几箭出去，终于将这群猛禽赶走。

“小王爷！”张放走过来，见到被陆清辞抱在怀中，一脸苍白虚弱的人，吓了一跳。

萧焱虚得要命，也懒得回应他，眼皮子彻底阖上，直接睡了过去。

还是陆清辞道：“张参将，你别急，那骨哨耗费心力，阿焱是累着了，让他睡会儿。”

张放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萧焱一直没醒，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人背起，应该是张放。

进山时，张参将对小王爷跟来相当不满，心里想得是，他绝不惯着这小废物，若是对方走不动了想要人背，门儿都没有。

不想，回程时，他心甘情愿一路将人背着，旁人想要与他换班，他都坚决不干，愣是自己将人背到了山脚，骑上了马。

若是今日不是小王爷跟来，就算他们能顺利脱离虎口，也不能摘到那被鹰隼看守的昙灵花。

小王爷即是他救命恩人，也是摘到昙灵花的大功臣，背下山而已，就是直接背回王府，他也绝不会有一丝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