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情录 第67章 寻梦须与君相伴

67.

魏婴。不是你没救，是遇见了你的我，早就没救了。

折回头再买了两块饼，三块煎饼下肚，魏无羡张开双臂舒展了下身体，这才拍拍肚子说吃饱了。而蓝忘机手上那块饼尚有大半未吃完。魏无羡斜眼看着，知道他并不习惯吃这般辣的食物。可是蓝忘机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细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那块煎饼，每每在魏无羡看过来时候都会轻牵唇角报以笑意。看得魏无羡心里酸酸胀胀的，也不去阻止他。

世间有一人，愿意为了他的开心如此悉心迁就陪伴，魏无羡此刻只觉得任多少过往的遗憾不平，都不值得再去留连放不开了。两人慢慢朝前走着，肩膀偶尔轻轻相碰，魏无羡朝前看了看，云梦的集市就快要走到尽头。忽然他心中一动，拉起蓝忘机的手臂就朝前方小跑了起来。

行人渐渐稀少，两人小跑着踏上了乡间的一条小道。魏无羡站在道路中间前后望着，仿佛在判定周围景致的方位。此刻正值午饭后的休憩时间，村民们都安静待在自己家中，是以小道上安静清爽，一派安然景象。看了一会儿，魏无羡笑了。

“蓝湛，你看这边，我们从这边走！这棵树的位置我认得！现在都长这般高大了！小时候我常拉着师弟们出来玩耍，这一路都是烂熟于胸的！这棵树，我爬过！我可会爬树了！”

“嗯。可以想象。”蓝忘机慢悠悠应着他，终于手里的煎饼吃完了。他舔了舔嘴唇，眉眼间温柔从容，轻轻将手里包裹煎饼的纸工整地折成了一个小方块。

手臂一直被魏无羡牵着，蓝忘机心头一片静好，跟着他的脚步，两人来到了一处矮篱笆围着的小院落。里面有只母鸡正带着一群鸡崽在地上啄食，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站立在一旁，仿佛在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妻儿。

“看篱笆的颜色是重新修整过的！可是这家院子我就是记得！他们常年养许多鸡的！”说着魏无羡放低了声音忽然就凑到了蓝忘机耳边：

“我曾爬进篱笆里偷过他好几回鸡呢！偷了便和师弟们烤着吃了，唔……烤鸡是真的香！回去后不知谁说漏了嘴被江叔叔知道了。他补了好些银钱给他们，倒也没有怎么责骂我，我猜他是怕虞夫人知道我还带着江澄一起，那我就要遭殃了……江叔叔一直很疼我。”

“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江宗主教给你的东西，你也全然领会了。他自然疼惜你。”

魏无羡笑笑没有接话，拉着蓝忘机继续向前行进。小道越走越宽敞起来，路两边的树木也越来越多了。魏无羡拍拍这棵又敲敲那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蓝湛，这几棵树，我都爬过的！江澄那时候也想爬的，偏偏又碍着师弟们都在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后来他爬树的功夫越来越不如我……”

一边絮絮叨叨说着，魏无羡一边悄悄侧头看看蓝忘机的脸色变化。莫名的他就想把自己儿时经历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讲给这个人听，尽管蓝忘机只会极简单地回他几个字或一句话，可是他的心里就是无比满足喜乐。听到他提起江澄，魏无羡似乎感觉到蓝忘机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豫之色。他知道蓝忘机是因为江澄几次三番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甚至出手相击而不待见他。心里因为蓝忘机对自己的偏爱而又忍不住甜意满满。

心头的情潮渐渐满胀，魏无羡看着自己一直握着蓝忘机的手臂也没有让他不自在，情不自禁地就想要两人更亲密一些。可是这正是在大大的白日里，尽管四周并无人影，可是心里那混着甜意的丝丝害羞却还是让他松开了指节。低头瞄了瞄两人挨得极近的两只手，却怎样也没有勇气去握一握牵一牵。

蓝忘机轻垂着双眸，他心里有着和魏无羡一样的感触。所不同的，他额外享受身边这个人对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虽是情潮澎湃，他却安心等待着。等待着他爱的人一步步放下心中顾虑，完完全全走近自己，两心相交。

树影渐密，两人一路慢悠悠走着，已接近无甚人家的山边树林。魏无羡左右看着那些树木草径的样子，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忽然他低喊了一声，蓝忘机看着他绕着左侧一棵粗壮的大树跑了两圈，脸上的光彩和眼里的泪影都额外醒目。

“就是这棵！我找到了……蓝湛！你看，树干高处有个断裂的疤痕，那时候就是被我生生踩断的！这棵树我爬过的！”

“魏婴……这一路每棵树，你说都爬过了！”

蓝忘机好脾气地接了嘴，脸上温柔的笑意荡漾开来，却又觉得魏无羡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还未开口询问，那人已经吸了吸鼻子开口了：

“这棵……不一样。那时候，江叔叔因为我怕狗，就把江澄养的妃妃、茉莉都送走了，他跟我大吵一架，我心里难受，想爹爹娘亲了……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蓝忘机慢慢走到了魏无羡身边，随着他抚摸树干的手向上望去，是一棵长得很高大又浓密的香樟树。樟树也不是稀有的树木，显见魏无羡口中的特别，是另有所指了。

“那天我在林中走了许久，后来听到师姐在唤我，一时害羞又害怕就爬上了这棵树，一直爬到接近树梢躲在密叶中。师姐一直声声唤我，听得我心软了。她一直都将我和江澄一样对待，甚至因为我的身世，对我更好……我应了她，她站在树下脸都吓白了，问我怎么上去那么高……”

蓝忘机静静听着，自袖中掏出帕子递与魏无羡，眼里是满满的温柔。魏无羡擦了擦眼泪，使劲吸着鼻子，嘴角却咧开来笑着，仿佛回想着无比开心的往事。

“我说师姐我饿了，师姐说早就给我炖好了莲藕排骨汤！可是爬上去容易下来就难！急得我立起来就要往下跳，师姐让我小心，她会在树下接着我……可她终究是瘦弱的女子啊！我跳了下来，把她压倒了撞伤了腰，我自己的一条腿也摔断了……”

蓝忘机心中本就在恻恻痛着，听到此处忍不住向魏无羡脚下望了一眼。明知早就无痕迹了，心里的痛意却更深了。

“疼吗？后来呢？”

“当然疼啊！后来啊！师姐虽然伤到了腰，却也咬牙背起了我一步步往回走！要命的是！半路又遇上了一个人在屋里因为气走了我吓得不敢睡的小江澄！哭得稀里哗啦的……于是师姐就一边背着我一边牵着他，走几步歇一歇，走了好久才回到了莲花坞……就是因为怕我挨她母亲的责骂，所以她才一个人悄悄出来寻我……江澄也是啊……哈哈哈……蓝湛，其实那时候，他们真的……真的都对我很好啊……我……”

“魏婴……”

蓝湛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来安慰他，却见魏无羡已经一抹眼泪，依然带着那夸张的笑颜，伸长手臂蹭蹭蹭就又爬上了那棵树！已经是个长身玉立青年的他，身手很是敏捷，比小时候还快，一下子就爬到了早已高大无数倍的树身中央。到了高高的粗树干分叉处，他放慢了速度，小心地一点一点再往高处攀了一些，方才背靠着中间的树干停下来往下望。

“嗯，差不多……那时候就这么高……也许没这么高吧……哈哈，蓝湛！那时候人小，觉得这树好高，望下去害怕。可这时候再看，也不怎么高嘛！”

蓝忘机一直仰头看着他，却因为阳光的折影和树叶的茂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魏无羡的脸。那身黑衣也是若隐若现的，倒是那两条因风飘舞的红发带在树缝间飘动着，额外醒目。听着他话里的浓浓鼻音，蓝忘机心头怜惜更甚。想要开口让他下来，却又不忍心去惊扰他的心。就这么痴痴望着他，只盼他终能慢慢走出心里的伤痛，不再为那些过往难受纠结。

蓝忘机在树下痴痴望着魏无羡，却不知魏无羡也在叶影中望着他。记忆里那一晚师姐穿着的是白色的衣衫，手上还提着个九瓣莲的灯笼。师姐宁愿自己被压伤，也要拼命接着他……对自己那样好的一个人，再也看不到了……魏无羡紧咬着下唇，拼命忍着眼里的泪。如今依旧是这棵树下，竟又有了一个白衣的人在望着他，护着他……那眼里的深情，愿意以命回护的赤诚之心，与师姐又有何分别？带给他心里的感触，更是与师姐完全不同！

魏无羡！你还伤心个屁呀！师姐虽然不在了，可是她到死那一刻都是在护着你！她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如今的蓝湛，一样是拿命在护着你，你还有什么好难受的！其他人，去他的吧！前一世自己顾念太多，害了他人也害了自己，这一世，为了自己更为了蓝湛，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快活的活下去！想到这里，他歪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树下的蓝湛，忽然发觉这人白玉般的脸上满是关切之情，一双手也在身侧一张一合，仿佛……真是怕树上的自己又摔下去！

如果……我就这么跳下去，蓝湛一定是会接住我的吧？这家伙，臂力可是大得惊人……扑进他的怀里，定是温暖又安心的！管他世人怎么想，我就想在他的怀里待着，想他直直望着我，想他低下头来亲……

一身的燥热之感忽然升起，魏无羡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冲动，想要像当年那样，朝着树下让他安心的那个人跳下去，再跳一次！下面的人，是蓝湛啊！如果他搂住了我，我就……

热血涌上大脑，魏无羡喊了一声“蓝湛”，真的就放开了双手，纵身向着树下的白衣人影飞跃而去！

——将甜腻进行到底！下章见。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