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情录 第66章 过往皆随过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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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就这么冷冷看着，冷冷听着。心想当年，他们是不是也就这么聚在一起说了几件事，喊了几声口号，就判定了他这个夷陵老祖串谋“温氏余孽”的罪名，在不夜天弄了个誓师大会，一举毁了他魏无羡的一生，害死了最亲爱的师姐……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江澄在门边要那样看着他了。金光瑶父子的丑陋面目一经揭开，当年一力残害打压温情一脉，私自留下鬼将军温宁的事情也就狼子野心浮出水面。再追溯到金光瑶力保恶贼薛洋……看样子这金家父子对温氏的阴铁，乃至于对他夷陵老祖的阴虎符，也早就有了觊觎之意了！多年以来自己身上背负的所谓深仇恶名，也都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因果。

或许吧，江澄！你在这时候也好，十几年前那时候也罢，心中对我总还是有着这般那般的半信半疑。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唉……想到儿时，就瞬间想起了师姐的清秀眉眼蔼蔼笑意，想到不夜天那时候，明明新丧了夫君，明明夫君的死与他这个师弟有着极大的关联，却也还是唤着他回来，摸着他的脸疼爱不减……

误会也好，冤屈也罢，都是各有因果，都是已经过去不会再回头。江澄，我们都回不去了。眼眶中热意越来越难驱散，魏无羡轻轻吸了吸鼻子，心头一片疲累厌烦。幕后操控这人蛇打七寸，一步一步把事情全然安排好，看似顺藤摸瓜，实则心机极深！这一来金光瑶恶名昭著怕是再难翻身了！只是他毕竟手上还拿着那复原的半片阴虎符，终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魏婴，你怎么看？”

这句问话听起来好生耳熟，魏无羡倏地扭头看向蓝忘机，却在他眸中望见了清清亮亮的光彩。大大的凤眼一闪，魏无羡轻轻咳了一声，故作板正姿态清冷答道：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嗯。我亦同感。”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蓝忘机知他想起了那些心殇往事，也不故作慰藉，这般亦是以“往事”轻轻带过，最是暖心安然。年少时的点滴仿佛秋阳在心头漫过，两人心头眼里皆是一片朗然光华。

魏无羡和蓝忘机相对望着，唇边都扬起了浅浅笑意。屋内的人们群情激愤的讨论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有些家主和几个修士们甚至开始摩拳擦掌，捶打着桌椅呐喊着要将金光瑶这个杀父□□又残害无数生灵的人碎尸万段。听到他们甚至说起了当年穷奇道金子轩的死或也和金光瑶脱不了干系，魏无羡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这是他心里痛苦记忆的根源，那时候金子勋一身的千疮百孔咒确实是有太多的疑点……关系肯定是有的。

魏无羡摸了摸鼻尖，思想回归正路，摇了摇头：“此时还是有许多疑点。在这个时候把这些金光瑶死死想要藏好的事情都暴露了出来，这个主导揭发之人当真是高明啊！”

“有何存疑？”

蓝启仁老先生居然直白地向魏无羡提出了问题。魏无羡吓得一机灵，赶忙离蓝忘机远了一些，站好了准备回答。哪知姚宗主和另几个家主抢先就把话接了过去，说什么金光瑶坏事做尽，无论是谁在这时候把这些真相捅出来，都应称之为“义士”！此言一出，满屋尽皆附和之音。

魏无羡啊了个嘴巴难以合拢，半晌才砸吧砸吧闭上了。无可不可的耸耸肩，他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什么用，这些人心里已经又把一切都认定了。随他们吧！反正幕后那个牵引之人绝不会就此罢手，大家就等着往下看往下走就是了。

“魏先生，金光瑶这恶人手上有阴虎符，此物就得要拜托魏先生你啦！”

魏无羡大大的吃了一惊，厅上这些人竟然有人对他这般尊重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蓝忘机，他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哪知下一瞬，又有声音带着赞扬之意响了起来：

“当真不错！阴虎符此道之上，无人可出夷陵老祖之右啊！”

“这下金光瑶可算是踢到铁板自讨苦吃了……哈哈哈……”

魏无羡听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竟连回头敷衍这些人都不愿意了。越来越觉得无聊又无味，一抬头正看到江澄并没有和这些激动得家主们混在一起，正俯身在随从的耳边交代着什么事。说完后，他又暗自看了魏无羡一眼，发现魏无羡也在看他，忽然就起身向偏厅去了。

那名随从却转身来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身边，躬身行礼后，温言相请两个人去客房换下身上的血污衣衫。魏无羡心里一动，原来刚才江澄是交待这个……这小子从在伏魔洞看见我就很是古怪，此刻这般，真是让人不习惯了……

他魏无羡换不换衣服倒也罢了，可是蓝忘机风光霁月谪仙一般的人物，穿着这一身污糟衣衫竟陪着自己呆了这么久，当真是难为他了！冲着蓝忘机挑了挑眉，两人欣然转身跟着那随从去了。

客房里摆设简洁却不失大气，可见江澄这个家主事事都亲力亲为关注到了。房间里随处可见江家的九瓣莲纹饰，魏无羡轻抚着椅背上的花纹，忍不住幽然叹了口气。手臂上传来轻柔触碰，原来是蓝忘机在乾坤袋中取了两人衣衫出来，正在将那一身黑衫递给他。

脱下污糟的外衣，里衣上醒目的招阴旗让蓝忘机深深皱起了眉头。

“先换里衣，我……到外面去等你。”

“不要！我们背对背，你换你的，我换我的！”

蓝忘机没有反对，两个人孩子似的背过身各自换起了衣服。不一刻蓝忘机穿戴整齐，却听见身后人不停地在啧啧有声。略一思忖，不禁莞尔。轻咬下唇慢慢转过身去，果然，魏无羡外衫还没开始穿，又在低头与那里衣的暗扣较劲。缓步绕到他身前，蓝忘机脸色泛着粉，也不说话，歪头俯身轻轻将那细绳工整系好了。

魏无羡大大松了口气，脸上也红着，却又满脸都是懊恼神色。

“这可怎么办？以后要是天天穿这里衣，难道还要含光君你天天跟在身边给我系带子啊？真是有够丢人的……”

“不丢人，我愿意。”

魏无羡红唇一翘，立刻就露出了他那编贝似的白牙，满脸皆是“我得逞了”的得意笑容。笑了一忽儿又觉得不能太过于明显，脸上更红了，一把抓起外衫自去穿上。蓝忘机一直好脾气微牵着嘴角，待他将腰封系好，伸手为他把脑后的长发和发带捋顺了。

魏无羡心情极好，暗自觉得两人之间这般自然而然的亲昵无比暖心自在。打开门深吸了口气，他招手唤来一直站在前廊等待的那个江澄的随从，告诉他自己和含光君就不去前厅和大家共同用餐了，想去云梦市集上走走。

回头看了一眼蓝忘机，正迎上他挑眉赞同的眼光。魏无羡灿然一笑，将手背在身后欢快地向前行去。蓝忘机痴痴望着他跳脱自在的背影，尚自未从他适才的那一笑中醒过来。这样快活明媚的魏无羡，是他心中爱极了的。是他从十六岁那年一遇见魏无羡开始，就再也放不下的心头阳光。

顺着客房旁的小径，魏无羡拉着蓝忘机的胳膊一路从偏门出了莲花坞。回头看看那新修的高高院墙，他脑海里忽然就闪过那时候和江澄一起趴在墙头看着温晁血洗满门后的情形。使劲甩了甩头，他将握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任凭那指甲深深戳进肉里，脸上的笑容却更大更深了。

“走！蓝湛，我带你去走一走我那时候走过的路！啊！我们先去码头上吧！刚才我就在看了。我想吃一直在码头卖的那个煎饼好久好久啦！”

魏无羡脸上的笑容有着不一样的意味，蓝忘机早已察觉。他知道，这伤口的愈合不会那么容易简单，他自会全心全意在身边伴着他，让他顺心顺意地去做每一件他想做的事情，直到他真正放开自己的心。

码头上果然有个卖煎饼的。魏无羡侧头看了看那煎饼老板，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了。但看整个煎饼摊的样子和满锅煎饼的色泽倒是没什么变化。

“小老板！之前那个买煎饼的……”

“客官，那是我爹爹。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我早就接过他的手艺啦！您尝尝，还是不是您吃过的那个味道！”

魏无羡一下子就开心了。老子换成小子，那味道肯定错不了！年纪大的老板不在也好，不然肯定见了他要询问他这些年的去向。那些过往，他真的不想再一一被提起了。

要了两个煎饼，魏无羡本来兴冲冲说要请蓝忘机吃饼的，可是摸了摸衣襟才记起自己身上并未放过银钱。日日跟在蓝忘机身边，似乎从来都没有为衣食住行有过任何烦忧，是以他身上也不用带钱——他也没钱。略微尴尬地笑一笑，那边蓝忘机早已拿出钱袋来付了银钱。

一边咬了一大口煎饼，魏无羡悻悻地跟蓝忘机抱怨，年少时候他吃遍一条街都无需付钱，到月底自会有老板前去莲花坞找江叔叔和师姐报账领钱。蓝忘机小小咬了一口那煎饼，丝丝辣味在唇舌间漫开，他不动声色地细细咀嚼，再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身边人漂亮的大眼睛里光彩有些黯然，蓝忘机踏前一步与他并肩，侧头看着他轻轻道：

“嗯，你现在也不用付钱。照样可以吃遍这条街。或者……吃遍你想要走到的每一条街。”

魏无羡眼里瞬间就泛起了水光。再咬了一口饼，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

“蓝湛！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惯着我，我就更没救啦！”

蓝忘机见他终于笑了，眉眼间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水来。他没有回答，心间却似有只小鹿在欢快跳跃。就爱惯着你，魏婴。不是你没救，是遇见了你的我，早就没救了。

——未完，待续。（甜甜蜜蜜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