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的极好。
云拾影不咸不淡的翻着书,一旁的世与替他磨墨。
“这种事情让刻舟和求剑做就行了。“云拾影淡笑道。
自己身边从来不缺服侍的人,磨墨这种小事当然是下人去做就好了,世与身为别国皇子,还是自己的……
心上人。
这种事情云拾影当然不想让世与做。
世与摇摇头:“帮你做事,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开心。“
云拾影笑了,阳光洒进来,洋洋洒洒温成一片照在他脸上,衬的他眉眼俊朗非常。
世与压抑住心中的鼓动,认真的望着云拾影。
“我自出生,身上负担的责任便是这个国家,这个整个国家。“云拾影缓缓道,翻了一页书卷,“所以我从能记事,能看的见开始便学习,不停的学习,我父皇一直告诉我,如果我不学习,我不学很多很多东西,将来我做皇帝的时候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
世与顿住了,自己对云拾影的刻苦程度一直有有所耳闻,但一直不知道具体。
云拾影又笑:“其实我一直有点羡慕你,你至少还感受过……母爱。”
世与轻轻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抱住了云拾影。
“我从小到大一直听所有人,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说,我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后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善良,多么有趣……”云拾影将头埋在世与怀中继续道。
“可我从未见过她,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声音什么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云拾影道,“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为我骄傲。”
世与听着,只觉得心痛宛如刀割。
是啊,自己虽说过得很不好,上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忽略,被自己的太子哥哥欺负,下被同龄人轻视,嘲笑。
但,自己好歹时感受过爱。
真正的爱。
世与想到自己阿娘小时候疼的自己一举一动,便不禁笑了,他轻拍云拾影的背,语气轻柔,像哄孩子一般温柔:“你看,现在不是有我吗?“
云拾影有些抽噎,点点头也不说话,只反手环住世与喃喃道:“还好,还好我现在遇到了你。“
世与轻轻拍了拍云拾影,口中缓缓哼起一首曲调。
曲调轻缓再加上世与声音好听,让云拾影心情很快安定下来了。
“这是什么曲子?“云拾影迷迷糊糊的开口问。
“我也不清楚,我小时候心情不好或者想睡觉我阿娘就会哼给我听,好像是我阿娘那边曲子。“世与轻声道,”现在我哼给你听。“
云拾影也不说话,埋在世与怀中蹭了蹭便准备休息。
“太子殿下,疆域六皇子。“忽然门被打开了,云拾影吓得急忙从世与怀中窜出来,世与也一愣,应该说,一般这个时候外面都派人守着的……怎么会放人进来。
二人转头一看,大内监站在门口,微微躬身朝二人致意,一切都很好,只是……他起身的时候瞧了眼云拾影和世与。
眼神中充满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打量,随后又快速垂下眼帘,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又似乎什么都发生了。
云拾影看到大内监的眼神,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心跳的极快,手指用力,骨节发白。
世与注意到云拾影这样,有些担心:“阿影?“
云拾影摇摇头,面色也有些发白:“没事。“
“太子殿下,疆域六皇子,事不宜迟。“大内监又抬起眼望了云拾影一眼,”走吧。“
大内监说罢,便转过身去了。
云拾影摇摇晃晃的起身,盯着大内监的背影,沉声道:“世与,我们被发现了。“
世与听了这话,抬眼望着云拾影:“阿影?你确定?“
云拾影点点头,一语不发,直直的往宫门口去。
世与也良久未说话,只跟在云拾影身后,然后一下子握住云拾影的手:“走吧,我们一起。“
云拾影的手现在很冷,还未至冬,云拾影的手心冷的不像话,被世与的手这么一握,逐渐暖了起来,心底也好像是暖了一样,好像面对这件事情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困难?
云拾影笑了,突然感觉自己现在是乐极生悲。
可,身旁的世与确实一脸淡然。
“别怕。“云拾影小声道。
世与摇摇头:“我不怕。“
有你在,有什么好怕的。
我唯一怕的就是你不在。
云拾君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首跪着的两个人,一蓝一绿。
云拾影跪在世与前面,看不清脸。
“世与。“云拾君开了口。
世与抬头看了看,云拾君却不瞧他,只看着窗外继续道。
“云拾国容不下你了。”云拾君道,“你立刻回屋收拾东西,下午便准备回疆域,我已经将发生的一切事情原原本本的命人送到你父皇那里去了。”
云拾影听罢一愣,世与要走了。
想到这只觉得如坐针毡,世与要走了。
世与又要回去那个完全不欢迎他不容纳他的国家。
不行。
世与会被欺负的。
不行。
“父皇。”云拾影还未等世与回答便开了口,“此事,是儿臣一人所做,与世……疆域六皇子无关。”
云拾君恶狠狠的盯着云拾影:“你知道你身上是什么重担吗?你是未来这个国家的皇帝!数万人之上的皇帝!你是一切,你是他们的神!可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云拾君此刻看着云拾影的眼神都觉得极其肮脏一般:“他是男子,他倘若是个女子,或你是个女子朕也就高高兴兴给你们赐婚,可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还嫌朕说的不够直白是吗?”
“你身为北棠的孩子,北棠唯一的孩子,北棠独一无二的孩子啊。“云拾君提到北棠再看向云拾影的目光极其陌生,恍若在怜惜一个外包装皮极其好看的垃圾一般。
这种眼神让云拾影打了个冷战。
好像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母后北棠的梦想而已,如果不是北棠,自己死或者不死都无所谓的,自己的存在如何没有任何关系。
云拾影突然觉得一瞬间自己呼吸困难,一时间连云拾君的话也没听进去。
云拾君冷笑道:“朕现在让他回疆域就是给你个脸面。你以后好好的给我呆在你的东宫读书,哪里也别去了,也别给你母后丢脸。“
云拾影有些木然。
“皇上。”世与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膝盖一寸一寸挪到云拾影旁边,在宽大的袖袍之下,世与轻轻握着云拾影的手,捏了一下。
云拾影顿时回过神来,抬脸望着高高在上的云拾君,心中觉得一片空洞。
“皇上,臣愿从此再也不在云拾国皇宫出现,只求每年您让臣见见太子殿下一面,便好。“世与声音有些颤抖,想必说出这话,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云拾君冷笑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盘,朕顶多再执政几年,等朕一退位——“
后面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世与跪在地上,心中有些苦涩。
自己还真就做好了一年从此只见云拾影一面的准备,可……
云拾影眼眸木然望着云拾君,开口:“父皇,您说,我变成现在这样,母后还会为我骄傲吗?”
云拾君被云拾影这番话问的愣住了。
“原来儿臣的存在只不过是,母后的希望罢了。”云拾影继续道,“母后如若不期望,儿臣便不存在是吗?儿臣变成现在让母后失望的样子。”
“您会亲手杀了儿臣是吗?”云拾影表情极其木然的看着云拾君。
这种表情云拾君从未在云拾影脸上见过。
这是第一次。
这种表情让云拾君想到了北棠临死前最后那一段时间。
二人表情极其相似。
云拾君似乎在此刻看到了北棠跪在他面前一般。
云拾影还抬着头目光空洞的看着云拾君似乎在等待云拾君的回答又似乎不是。
“你真让我失望。”云拾君开口,窗外阳光照射,云拾君的话却像冰刀子一样直直地插进云拾影的心中。
“你母后在的话,也一定的。”云拾君又道,看着云拾影的目光极其可怜,宛如看一包垃圾,然后很快将目光从云拾影身上移开了。
一定会什么?
对自己失望吗?
云拾影此刻只觉得脑子里面什么东西混乱不堪要炸掉了一样。
小时候仅存的那些快乐的事情,云拾君看着自己会笑,会夸自己做的好,北棠一定会替他骄傲这些事情全部像走马灯一样展现在云拾影面前。
那么那些事情……都是什么,都是假的吗。
“你若不是北棠所出,你什么也不是。”云拾君淡淡的开了口。
云拾影听了这话勉强勾了勾唇角:“皇上,请让疆域六皇子此后远离宫中,臣也再不会见他,即便您退位了,臣也绝不见他,只是有一个要求,别让他回疆域。”
由父皇变成皇上,由儿臣变为臣。
由父子变为君臣。
好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可以呢。
云拾君看着云拾影似乎有些讥笑,仿佛在说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云拾影心中一目了然:“我是母后的孩子,唯一孩子。”
你要是做不到。
别说北棠的希望了,人直接希望破灭。
云拾君顿了顿,突然嘴角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像是极其不情愿拧出来的一般:“你这是在威胁我?”
“臣不敢。”云拾影叩头。
“我看你敢得很!”云拾君冷冷道,“你现在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啊!?”
云拾君走下来,站在云拾影面前指着高处的龙椅。
专属于帝王的颜色,金色。
在阳光下更在闪闪发光。
云拾影瞧也不瞧只垂头:“臣不敢。“
云拾君看着云拾影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又看见世与和云拾影同样一脸淡然的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
“好啊好啊,你们真的……!”话还未说完,云拾君突然面色一紧,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了,像是喉中卡了什么东西一般,看着极其诡异。
云拾影紧紧盯着云拾君,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好得很啊。”云拾君一时间一口气没喘上来,竟当场在嘴边留了一行血,而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骤然倒地。
云拾影轰的一声,脑中像是什么崩塌了一般,哭喊着朝云拾君爬去。
世与也被这一幕惊到了,看着云拾君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过还好立刻反应过来。
“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