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没良心的!”
他又一把将我拉回来:“有朕在,你怕什么?”
“我去了名不正言不顺不说,你和皇后这个结就再也解不开了,这回我去了,那下回呢?下下回呢?陛下还让我去?”
“有何不可么?她一回不去,两回不去,那朕还要这皇后干嘛?”
我白了他一眼:“说来说去,你就是绕不开‘废后’二字。”
“要不是老太太拦着,朕早废了!”他说着又去摸脖子上的伤。
“好了”,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陛下心里可比我明白呢,皇后不可废,寿宴还得皇后参加,陛下要是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这真就没什么能难得到陛下了!”
“朕可以不废后,但寿宴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朕都说了,朕可不想再挨打了。”
我调侃道:“陛下若是把哄我的心思,放一半儿在皇后身上,还怕哄不好皇后么?”
“你可真大方!”他突然推开我,起身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记吃不记打,皇后是怎么对你,你忘了?你居然还将你的夫君,我,推给她,让我用哄你的心思去哄她,你也疯了吧?”
“要是平常我才舍不得呢,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你要是不去,明儿个闹到东宫那儿去,为难的还不是你!”我又凑上去圈住他的腰:“陛下既然娶了她,就不能再屈尊哄一下她么?”
“朕不想屈尊,不想惯她那臭毛病,她要有你一半的心思,也不至于这样!”
“她要有我一半儿的心思,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呀?”我撅起了嘴道:“我哄也哄了,劝也劝了,陛下要听不进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这就算是哄了?”刘彻有些失望的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又不是我做错了”,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这样有诚意了吧?”
“不够!”他趁机一把搂住我,低头锁住我的唇,边吻边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别人会感激你么?”
我被他吻的有些喘不过气,借着换气的空隙问道:“陛下答应了?”
“这就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他温柔一笑,又将我拦腰抱起。
……
次日刘彻放下身段,带着礼物去椒房殿赔礼道歉。大概是皇后那边也有人劝过,刘彻这一趟跑的也还算顺利,皇后也终于同意陪他一道参加寿宴,是以那两日,刘彻也自然就在椒房殿留宿了。
我不知道刘彻怎么哄的她,也不知道这两日他们是怎么过的,我只知道,这两日我并不好过,我着实没有那么大方,眼睁睁的把刘彻推往别处,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真的不明就里的答应了刘彻,那这未央宫,必将再无宁日。
朝宴过后,便是今年的秋猎,天子请诸王到上林苑参加狩猎,邀百官同行。群臣拥戴,兄友弟恭,这本是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却意外的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引起了一个于我而言,算不得小的风浪。
事件的起因是韩嫣罔顾法纪,在大庭广众之下,乘天子副驾,行走在未央宫外的驰道上,而此时刚好碰见要去长乐宫谒见两位太后的江都王,江都王误以为车驾上乘坐的是天子,行大礼参拜以后,却是韩嫣探出头来,韩嫣不仅不停车请罪,还对江都王一番嘲笑。众目睽睽之下,江都王哪里受得了这番羞辱,直接闹到太皇太后处。
江都王在太皇太后跟前哭闹,请求太皇太后废黜他的江都王位,让他到天子跟前做一个侍从郎官,与韩嫣同列。江都王是先帝爱子,又素得太皇太后宠爱,太皇太后闻言大怒,幸好有皇太后出面调和,把此事承揽下来,将韩嫣暂扣于长乐宫再行处置。
皇太后的精明睿智令我佩服,刘彻身边那群服侍的人并非泛泛之辈,如果没有刘彻授意,韩嫣是断不敢擅乘天子御驾的,如果皇太后不出面,这事一旦闹大,刘彻势必会受牵连。
这日王太后召见卫长公主,我和公主一起前往长乐宫给太后请安,正巧碰见她在查韩嫣的罪过,见了我便叫人将搜查到的罪证呈与我看,一份书简和一枚韩字金丸,还有一些琐碎的金石玉器,我展开书简去看,才知这是一份来自宫人伏罪的供述,承认与韩嫣私通一事,言辞恳切,句句都是被逼无奈。我合上书简,再看那些玉器金丸,心下明白,韩嫣落到太后手里,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王太后说道:“听说你之前也查过韩嫣秽乱宫闱一事,你帮我看看这份供述是真还是假?”
想起之前对刘彻的承诺,我不好再旧事重提,颔首道:“妾无能,当时是被一个宫人蒙蔽,并不知事情原委,不敢妄言!”
“你既不知,那就让他自己过来对质吧!”王太后的笑色淡去,又示意旁人去带韩嫣上来。
我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瞧着韩嫣进殿,面上并无惧色,但态度还算恭敬,身上少了些狂妄之气,看着也顺眼多了。
行过礼后,王太后又让人将伏罪书拿给韩嫣看,方才还一脸淡定的韩嫣,认真看完伏罪书,面色大变,立刻跪了下来:“臣冤枉啊!”
“冤枉?”王太后冷笑:“人证物证俱在,你来说说,怎么个冤枉法?”
宫人将那些金石玉器放在韩嫣面前,韩嫣眼中的惊惧之色愈显,沉默须臾,就听得他道:“是蓉儿,是她先勾引臣,臣是被她诓骗,这才做了错事,请皇太后恕罪!”
“还敢狡辩!”王太后拍案而起:“这认罪书上明明写的很清楚,是你用权势逼迫她在先,用名利引诱她在后,罪证确凿,还敢推过于人,我岂能容你!”
“皇太后恕罪!”韩嫣连忙扣头求饶:“都是臣醉酒一时糊涂,陛下早就惩罚过臣了,臣已经戒了酒,同蓉儿也断了来往,绝不敢再入后宫一步,还请皇太后明鉴。”
“你以为你能蒙蔽皇帝就能蒙蔽的了哀家么,皇帝能容得下你,哀家容不下”,皇太后喝道:“来人,赐鸩酒!”
我心下一震,没想到她出手竟这么狠,居然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皇太后饶命!”韩嫣连声求饶:“求皇太后看在臣服侍陛下多年的份儿上,饶臣一命吧,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帝饶了你多少回?你若识趣又岂会有今日!”皇太后侧身,不想在跟他多说,挥手示意宫人将其带下去。
“皇太后饶命,皇太后饶命!”韩嫣哭着求饶,却打动不了太后,被人强行拖着,惊惧之下,又看着我道:“卫子夫,你为何要害我?”
若是方才对他还有一丝怜悯,此刻也都消失殆尽,我径自喝着茶水,也不想再看他。
“母后!”殿外传来刘彻的声音,随即便跑了进来,让众人住手,那韩嫣看见了救星,推开拉扯他的内侍,爬过来抓着刘彻的衣裳,哭着恳求道:“陛下,救我,救我。”反被刘彻一脚给踹倒在地。
我起身朝刘彻行礼,他顾不上看我,大步上前作揖道:“母亲,韩嫣纵然最大恶极,可终究和儿臣从小一起长大,请母亲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
“彻儿糊涂,韩嫣一再作恶,你一再纵容,如今都闹道你祖母哪儿去了,若不严惩你如何向你祖母交代?”
“祖母那儿臣自会同她交代,也一定会给哥哥一个满意的结果。”
“你如何交代?”皇太后步步紧逼:“韩嫣欺压百姓在先,□□宫闱在后,如今还欺负到你亲哥哥头上,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死罪?你祖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你祖母知道了,你还要包庇他,你让你祖母以后如何能信得过你,让她如何放心把这个天下交给你?”
刘彻自知理亏,也被王太后堵的说不出话来。
“皇太后饶命,臣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韩嫣哀求。
王太后不理会他,又对刘彻道:“今日你不必再说了,你下不去手,这个祸根,我替你除了便是!”说罢,又示意众人将韩嫣带下去。
“陛下救命,陛下救命!”韩嫣想要爬过来,又被内侍钳制住,见刘彻无动于衷,自知生还无望,也放弃了挣扎,任由内侍拖着,转而又笑了起来,大喊了一声:“陛下,是卫夫人害我!”
凄厉的笑声响彻殿宇,令我心底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去看刘彻,刘彻亦正看着我。
他朝我走过来,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唯有目光里隐约透漏着些寒意,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证物,又看了我许久,才开口问道:“是你么?”
皇太后呵斥道:“她没有做错,你别胡来!”
她这话让刘彻深吸了一口气,也令我大惊失色,我不禁抬头去看她,她亦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又去看刘彻,我很想同他解释,可解释的话说不出口,我不知道皇太后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如果否认,那便是说皇太后说谎,刘彻未必肯信。且他因为我与皇后不和,又因为江都王一事令窦太后不满,不能再因为我,让他和王太后生了嫌隙。
得不到我的答案,刘彻面上愈发冷酷,最终大怒,拂袖离去。
看他漠然消失的背影,我忽然明白,这不过是太后设下的一石二鸟的局,既除了韩嫣,也让我在刘彻面前失了宠信,我不怪刘彻,我只想知道,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帝后不睦,虽不是你的错,可也是因为皇帝过分偏宠于你,让皇帝冷落你些时日,如此才能让帝后和睦,后宫太平!”
这是皇太后给我的答案,她们只看到帝后因我而大吵,却看不见我在当中所做的努力,把责任归咎于我,以牺牲我来换取帝后和睦,我不能说她做错了,因为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方式。
我忽然想起那日刘彻跟我说的话,不管我怎么做,别人都不会感激我,如今来看,他确实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