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痛痛快快的玩下来,小家伙们都意犹未尽,舍不得走,尤其是阳石和进儿,最后分别的时候,牵着敬声的手,怎么劝都不肯松,几乎是被我和诸邑硬拽上了车。
阳石委屈的趴在我肩上大哭起来:“阿母,我不要回去,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下次阿母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我哄着她,又去打量进儿。
史良娣因为身怀有孕没有来,我便让诸邑公主带着他,现下他的脸也拉的老长了,好在他大一些,算是没哭。
“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阳石学着和我讲条件。
我实在是舍不得她这么哭,便只好点头答应她了,如此,她才不哭了,趴在我身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回到宫里,各处已经掌了灯,安顿好孩子后,采桑便过来道:“皇后,傍晚的时候中常侍派人来报,说陛下圣体欠安,病倒了!”
本来还还累的犯困,听到他这话立马清醒了:“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传太医了么?有没有说什么病?”
采桑道:“来的人没说,只说让皇后回来了赶紧过去一趟。”
我心下不安,带着倚华匆匆赶到温室殿,李姬和田姬都在温室殿侍疾,见我过来纷纷来给我行礼,我顾不上她们,忙去看刘彻,他呼吸粗重,睡得很沉,面色微红,显然是在发烧。
我示意倚华过去诊治,又将李姬她们拉到外间,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风邪入体导致的阴阳失和!”田姬道。
我不懂医理,但也知道风邪入体这事可大可小,又道:“病因呢?我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田姬看了李姬一眼,说道:“我说不出口,你来说吧!”
一向处之泰然的李姬,居然也开始扭捏起来,犹豫了半晌,说道:“太医说是…是…过度劳累引起的!”
过度劳累?
我有些惊讶,问道:“陛下今天干了什么?”
李姬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今天晌午用过午膳,陛下一时兴起,先后召了两个嫔御外加一个宫人侍寝,一下午都没出过温室殿,傍晚的时候,侍寝的贾姬突然发现陛下胸闷气短,起不来身,忙唤人去请了太医,太医还没到陛下就晕倒了,而后就一直发烧,昏迷不醒!”
李姬还是那个李姬,面上虽然有些尴尬,却依旧不改本色,说话言简意赅,不加任何粉饰。我听了耳朵疼,脑仁疼,胸口也疼,如果我不是皇后的话,我会立刻夺门而去,才不想管他死活。
默默地走到几案旁,喝了两口茶水,冷静下来又告诉自己,我是皇后,不管多烂的摊子我都要接着,不能撒手不管,沉默须臾,见倚华出来,又道:“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风邪入体未伤及根本,待退了烧,按照太医的方子调理些时日便可!”倚华说道。
我放下心来,又对田姬她们道:“从今天起,由咱们三个再加上沈姬一起,轮流侍疾,陛下养病期间,除了孩子们,不许再让后宫其他人接近陛下。”
“唯!”二人应允,李姬又道:“那今日侍寝的人要如何处置?”
“先禁足吧,待陛下醒了,让陛下处置!”我起身道:“晚上我来照顾陛下,你们先回去休息。”
“皇后今天辛苦了一天,今天晚上还是让妾来侍疾吧?”田姬说道。
我摆手道:“没事,陛下这个样子我回去了也睡不着,今天我来照顾,你们明天再来替我。”
田姬也没再坚持,二人行礼后便退下了。
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放松下来,再去里间服侍,帮他退热,方才还困的不行,现在真的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坐在榻边,看着刘彻躺在哪儿,脑子想得全是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心中突然有些迷茫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我当年我当年喜欢的那个男人吗?我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家,现在还能叫家么?
一夜未曾合眼,一直到次日清晨刘彻也总算退烧了,我身心俱疲,见他已无大碍,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让人去唤了田姬过来替我,自己回了椒房殿。
方一进殿,阳石又跑了过来,要我带她出宫去,我哪还有精神,让人将她送去诸邑那儿,又忙去沐浴洗漱,弄完以后,眼皮子都抬不动了,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
“中宫!”才一合眼,我便又被采桑唤醒:“李姬差人来说,披香殿的贾姬自杀了。”
我闻言一惊,立刻从榻上坐起来,待我更衣赶到披香殿时,贾姬已经被人解下来了,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服侍贾姬的宫人说,贾姬昨天从温室殿回来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不吃不喝,晚上趁大家都睡着了,便自己找了根白绫寻了短见,待宫人早上发现时已经没气儿了!”李姬解释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房梁,隐约还能看见她悬在房梁上的样子,我胸闷,难受,想哭却又不能哭。
叹了口气,我说道:“另外两个人呢?”
李姬又道:“她们没事,妾已经叫人看着了。”
我点点头,又对采桑道:“派个人去传我的话,告诉她们,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陛下还没决断,待决断下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采桑应允退下,我又拍了拍李姬的肩膀道:“辛苦你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我总觉得女子命苦,所以执掌后宫这二十年来,从未下过杀令,可即便如此,宫里每年还是会有很多人丧命,时至今日,我看的已经有些麻木了。生老病死,皆有天命,我不能,也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只盼望着她们来生能做个自由人吧,别再踏入这未央宫了。
刘彻当天就醒来了,对于贾姬的死,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再对另外两个人进行追责,永巷里依旧还有她们的一席之地,可恩宠也就止步于此了。
有李姬、田姬和沈姬她们三人轮流侍疾我是放心的,我每日只循例差人问候,送些药膳吃食过去,并不再进温室殿,我不想看他狼狈的样子,而今时今日,他也未必想看到我。
未央宫的消息总是传的极快的,没几日的功夫刘彻做的荒唐事就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连宫外的平阳公主都知道了,还特地为此事跑来椒房殿找我。
“亏的我还以为他是勤于政务给累病了,他这不是胡闹吗,嫌自己命长了是吧?”平阳公主气呼呼的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他一直在追求长生不老,怎么会嫌自己命长”,我正给院子里的蒲桃修枝,并未看她,说道:“可能是觉得那些方士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你又何苦为这个生气,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哎呀!”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剪刀,说道:“你别说的好像你跟没事儿人一样,他都这么荒唐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管?”我拍干净了手上的灰尘,看着她道:“公主想要我怎么管?”
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一本正经的道:“我不管你怎么管,总之,你别让他再这么荒唐下去了!”
我忽然觉得好笑,接过宫人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他要是株蒲桃藤,没准儿我还能修修,可他的性子你知道,他要是想折腾,谁管的了?”
“那怎么办呀?”平阳公主也是无奈,说道:“就由着他这么折腾下去?”
“要不你去说说他?”我笑道,又去取她手上的剪刀:“你是他亲姐,他一向听你的话,你去说两句,没准儿他听呢。”
“算了”,她立刻摇头,说道:“以前还听两句,现在不行了,上次我劝他别一门心思的想着求仙,咱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他直接就把我轰出来了。”
我微微耸肩:“他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唯独这求仙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呐,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你越是不让他干他就偏要干,我是管不了了,反正他只要不折腾孩子们,想干什么随他去吧!”说完,我又继续去修剪蒲桃枝。
“唉!”她无奈叹气,又说道:“你要是不想管的话,那我就找人来管了啊?”
“现在谁还能管的了他?”我好奇道。
“试试再说吧!”她摘了一片叶子在手上搓着玩:“他要老这么到处折腾,别说他自己了,卫青的身子也迟早要被他折腾垮了。”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卫青的身子怎么了?”
“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多少都有些三灾六病的,虽不是什么大病,可总是需要静养的,老跟着他这么东奔西跑的,小病也整出大病了。”
“巡游又不是打仗非卫青去不可,你跟卫青说,下次出巡,让陛下找别人去,他就别去了。”
我将剪刀递给宫人,又取了帕子来擦手:“你那边要是有人的话,就给陛下举荐吧,就算管不住人,能让他收收心也是好的。”
她挽着我的手,在院子里头逛:“你真不介意?”
“你以为还是以前年轻的时候啊?”
我笑了起来:“三十多年了,早就过了那些为了小情小爱哭的死去活来的年纪了。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什么时候断过?我要介意的话早就被他气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也是!”平阳公主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手:“不介意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平阳公主没有告诉我她要举荐的女子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有我的乐子,刘彻有刘彻的乐子,只要他别再来破坏我的乐子,他想睡多少女人都行,只要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