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 第6章 灾殃

武空岚呼喊了几声赵明曦的名字，却只听到了对面的尖叫声和奔跑声，随后通话便挂断了。

他眉头紧皱，几步跨进了房门。里面凌烨同样刚放下电话，话筒里说：“来不及了。”

见武空岚进来，他开门见山，对武空岚和夏瑾说：“政府人员给出了报告，这次初步判断是灾殃级别的未知影响，是从1917年来有详细记录以来的第三次，被困在里面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想起了刚刚在电话中得到的答复，他脸色又沉了沉。

“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

如果不是夏瑾的纸人提前提醒，以及武空岚的反应迅速，那么这会困在里面的，大概就要再加个武空岚了，搞不好这爷俩的葬礼能一块办。

夏瑾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灾难，她也耐不住性子，急忙问凌烨：“那怎么办，国家那边，还有组织那边都怎么说？”

凌烨将电话中的内容转述道：“国家那边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派人前往，同时各大民间组织也有调遣人手，只是……”

他顿了一下，表情依然严肃，“只是如果此处形成的当真是灾殃级区域，据我所知，在整个华国，能够彻底解决这种情况的人只有七个，他们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可能及时赶到。”

“并且现在的第一观测结果显示，在平胜路及周边地区出现了大雾，能够隔离整个受影响区域。”

武空岚向赵明曦拨打了无数电话，但每次都无法接通，最后一次甚至显示为空号，他的担心愈演愈烈，问道：“为什么不能通过刚刚那种传送阵进行传送？”

夏瑾道：“你以为传送阵那么好弄？传送阵可以说是限制最大的阵法之一了，不仅需要两地的精准坐标，周边的地理人文环境都有影响，而且人数和次数都有限制，像如今这种几乎与外界隔离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能力去刻这样的阵法。”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办法打破这样的局面，武空岚立刻去找了还在梅国度假的某计算机专业高材生，让他黑进赵明曦的手机试试，可惜得到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所有信号都被隔绝了，我根本定位不到他的手机。”范骁瑜手都快打出残影了，却只能给武空岚一个不太乐观的结果。

几人只能坐在沙发上等待下一轮观测的结果。

在焦急中过了约一个小时，凌烨收到了新的信息，他看了眼手机，道：“新一轮的观测结果出来了，这种雾气隔绝了所有入界者，若有人员进入，会从雾气中穿过到达另一侧。但是，普通人可以进去。”

武空岚一怔，“普通人？”

凌烨嘲讽似地笑了笑，解释道：“或者说里面制造出这样空间割裂效果的东西，比较欺软怕硬。它借住这种方式判断进入其中的人的水平，接受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把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的人隔离在外。”

“所以如果外面的人想进去…还有什么办法？”武空岚喃喃。

凌烨没有回答，他从沙发上站起，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身上隐约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但再看去，却仍然是如玉石一般温润的感觉。

不过他后面的话，着实让武空岚有些惊讶。

凌烨说：“我亲自去一趟，夏瑾，告诉政府的对接人员，保险起见，我会在里面刻下‘召唤阵’，烦请他们也做好准备。”

夏瑾不可置信地喊道：“先生！”

凌烨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同时对武空岚说：“抱歉，武老先生的葬礼可能要推迟了，你这一段时间先和夏瑾呆在这里，尽量少出去，可以吗？”

武空岚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他说：“带上我。”

凌烨往外走的动作一顿。

武空岚：“我也算是普通人吧，我的一个舍友也被困在里面了，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能带上我吗？”

没等凌烨回答，夏瑾先皱着眉反驳他：“不行！你一个普通人，又没有什么技能傍身，一起去是要送死吗，说不定还会拖累先生…”

谁知凌烨回答的干脆利落：“行。”

夏瑾：“？？？”

连武空岚都没想到凌烨答应的这么轻易，他立刻反应过来，提上背包紧跟上大步迈出房门的凌烨，只留下夏瑾一个人在沙发上怀疑人生。

由于门前的传送阵已经不能用，附近交通又被阻断，两人只能开车去，武空岚定位得知这一段路有30分钟的车程。

他坐在副驾驶位，问凌烨：“凌先生，您是普通人吗？”

凌烨边把油门踩到底边回答他道：“对，受天资所限，我没有‘入界’人士的能力，不过我对符箓之道略通一二，你不用太过担心。”

从宁墨和夏瑾这两个特殊能力人才对他的尊敬程度，凌烨的实力大概不只是“略通一二”的水平，武空岚想。

凌烨接着说：“这次我们要进入的地方，你可以理解为是另一个时空。它与外界完全隔绝，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可能都与正常世界有很大的区别，危险程度极高，一旦进入便很难出来。我虽然有些防身手段，但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甚至不能与你同行，你确定做好准备了吗？”

武空岚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凌烨见路上没什么人，又把车速提了一个档，他继续说：“我这次要布置的召唤阵有几个点位，通过这样的阵法给外界人员传达一个精准的位置。拿好之前给你的铃铛，保护好自己。以及………”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武空岚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面空无一物，可是按凌烨所说，已经有四个召唤阵被印在了他的手中，他要做的，就是将它们转印到这个副本中的重要位置。

至于何为重要位置，凌烨则交给他自己来评判，按凌烨的意思，只要武空岚能找到两处重要节点，阵法便能成立。

武空岚本还想再问问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他做，就听见凌烨说：“休息一会吧，之后大概是一场恶战。”

大概是车的摇晃确实有催眠的效果，这句话落，一股倦意不由分说地向他涌来，武空岚便没想再问这个问题，只感觉眼前逐渐模糊，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武空岚猛地醒来，他摸向自己的手腕，还好，他提前将铃铛拴在了手上，并没有丢失。

周围静的可怕，凌烨不知所踪，只有质朴的瓷器陈列在周边的货架上，仔细看去，这些瓷器粗制滥造、千篇一律，其上是一片白惨惨的底色，和鬼画符一样的红色花纹。

就目前情况来看，武空岚不知道那些花纹是否有什么深意。

同时，武空岚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变化，结合环境看来，他现在大概是被赋予了“瓷器店老板”这一身份。

他习惯性地打开了通讯设备，却发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晚上9:41。

他皱了皱眉，来不及探究这失去的两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手机便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9:30 第四条规矩：晚上十点之后，是休息时间，为了不打扰新娘休息，请所有人不要随意外出哦～”

武空岚立刻打开微信，发现他被拉入了一个群聊，群聊并未被命名，且所有人被禁言，此刻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发言，他的名字是“管理员”。

“管理员”一共只说了四句话，其中一条就是他刚刚在九点半收到的那条信息，剩下的分别是：

6：30 除了新娘以外的宾客，请不要穿红色衣服哦～那样的话，就有点喧宾夺主了呢。

7：30 结婚当然要有氛围感呀！店主们，可不要让门口的红灯笼灭掉哦～

8：30 来参加#？礼的宾客们，要乖乖吃掉厨师准备的美食，这是对主人家基本的尊重呐～

武空岚看完了这些信息，思索起来。

显而易见，从目前来看，这里整体的风格像与小说中常见的规则类怪谈有点像，他暂时无法得知违反这些话语会发生什么。

卷入的人们应该被划分为了“宾客”和“店主”两类，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身份，“宾客”明显就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店主”则不知道起着什么作用。

他看了看表，发现现在离十点还有15分钟，于是决定出去看看。

刚一打开门查看，他便顿住了脚步。

真巧，正好撞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踮起脚，伸长手去偷他门前的灯笼。可惜灯笼挂的有点高，只是轻微晃了晃便不再有动作。

武空岚半倚在门框上，礼貌地向小偷打了个招呼。

那蒙着脸的小偷僵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抓包了，他拼尽全力一跳，一把拽下灯笼，然后疯狂撒腿往外跑。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跑了几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却突然发现刚刚靠在门边的人现在已经没了影。

还没等他疑惑，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重重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见来人正姿态随意地坐在趴倒在地的他的身上，一手提溜着刚刚被他抱在怀里的灯笼，另一手摁住他反剪的双手，像是用钢筋铜铁铸成的手铐，轻轻松松控制住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

武空岚嘴角噙着一抹玩味，正感兴趣地观察着里面的焰火。

“别动”，他轻声警告，将观察烟火的目光移开，向不断挣扎的小偷看过去，问询道：“为什么要来偷灯笼？”

这样一问，那小偷骤然对上了武空岚的眼睛。

眼前人明显是人类，然而这双眼睛却让他的第六感疯狂叫嚣着危险。

可惜很明显，他暂时跑不掉，只好讪讪地避开武空岚的目光，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只是用来照明。”

武空岚表情不变，嗤笑一声：“编也要编的有点水平吧？”

小偷不说话了，费力地把脸扭向一边，大有一种誓死不说的劲。

不过他没想到，武空岚并没有难为他的意思，而是哼笑了一声，随手把灯笼一抛，灯顶的绳子便稳稳地挂在了房梁上，甚至连灯中的烛火都没晃一下，一下比旁边店铺的灯笼位置高了一大截，这下，再难有人能不靠外力取下来了。

他打开店铺的门，朝门外瞥了一眼，道：“不想死的话，就进来坐会，把你知道的完完整整告诉我，如何？”

那小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手上被武空岚握出的红色手印，又看了看房梁上高悬血红灯笼，陷入了犹豫。

武空岚又添了一把火：“现在离十点还有11分钟。”

小偷很没骨气地冲进了门里。

武空岚插上了瓷器店的门，这门栓旁锈迹斑斑，布满裂痕，感觉是马上可以寿终正寝的程度，却能在此时给人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门内，小偷拉下面罩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庞，看着有点像周围大学的学生。

他有点紧张地看向武空岚，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武空岚扯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说：“不用紧张，我也是周围的学生，把你从被卷入这里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告诉我就行，以及……”

他抬头看向对面，那男生大概是有点心虚，被他看的一哆嗦。

“以及，为什么要冒着10点之后留在外面的风险去偷门上的灯笼。”

.

另一边，凌烨一睁眼，便感觉自己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这里面毫无光亮，散发着一股木制品独有的气味和隐隐约约的腐臭，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的衣物厚重而复杂，还被死死地捆上了麻绳。再一摸，果然通讯设备与防身工具一点不剩。

这邪物果然警惕性极强。

从他的处境来看，他大概是被困在棺材里了，如果没猜错，那他应该是这个区域里行动被限制最大的人之一。

不过，换个方式来想……

捆住凌烨的绳子随着他唇瓣轻起无火自燃，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面前的木板。

木板表面光滑而坚硬，竟是上好金丝楠木的触感，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了第一个符文。

用这样棺材的人家，非富即贵，这口棺材的价值和重要性不言而喻，那么他所在的地方，必然是这个小世界的核心之一。

凌烨调整了一下姿势，在棺材里闭目养神起来，决定静候其变。

至于之后，他可不相信，守在这里的邪物会放任他一直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