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 第32章 借势

在满目疮痍的焦土上，夏玲搀扶着虚弱的欧阳辰，看着从天上一跃而下的武空岚，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原本浑身上下全是限制的素遗在武空岚手中如鱼得水，不仅没了方向的限制，还没了冷却时间，夏玲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是该感叹他的变态还是骂自家哥哥的不争气。

只是，虽然拿到了钥匙，两人身上却不见喜色。接受了武空岚的道谢后，夏玲没有多问，沉默地搀扶着欧阳辰，与抗着科林的武空岚一同往回行走。

“喂！你们可算回来了，拿到钥匙了没？还有那个楉斯克维的哥们呢？”

名为夏辉的二愣子一点也不会审时度势，看到几人就凑过来问，还专门往人心窝子里戳。武空岚一时无言，他身上的灰色线条一阵波动后，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夏辉身上。

见没人理他，夏辉也不是傻子，撇了撇嘴后，一脸尴尬地随着众人回到了戴文的房屋里。

随着波嘉的离开，众人对时间的观感也变的正常了起来，这会一看，竟已是凌晨四点。武空岚随意抓了只动物借目，抬手推开遮掩着的门。

一道倩影倚窗而坐，似乎等待了他们许久。

玛莎还沾着鲜血的半边脸不带任何表情，漠然地看向众人。看到武空岚后，她掸了掸身上的血迹，挂起一个并不很真诚的假笑，缓缓向众人走来。

盯着她走的这几步，夏家两人警惕地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原因无他，先不论她这溅了满身的血，此时屋内竟仅有她一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另一边肯定也很不顺利。

不过玛莎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她只是缓缓走到武空岚面前，留下了手中的钥匙和简短的一句话。

“我的同伴已不适合待在梦中，就此别过。”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风雪之中，除了她，无人再会知道在倒淌的溯游河岸旁究竟发生过什么。

至此，四把钥匙已经集齐，是时候前往三楼了。

武空岚细数了下现在的战力：虚弱到几乎走不动的欧阳辰、san值低到失去听力的夏玲、不是很会用素遗的夏辉、到现在还晕着的科林、还有又废了一条胳膊的自己。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所有伤员托付给夏玲后，他还是决定只身前往三楼。

“……”在短暂的犹豫后，夏玲还是忸怩着开口：“你的胳膊伤的很重，让我哥留在这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闻言夏辉一下子就炸了，立刻吵吵嚷嚷起来，坚决不同意夏玲的提议，吵得武空岚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直让他想在打最后一架前把这人先处理掉。

“喂，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二楼转角处，何疏的短发毛茸茸的，无奈中又有些庆幸地看着楼下的这场闹剧——无奈的是这夏家那两个还都是别扭的孩子，庆幸的则是他们队伍中的人一个不少，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

他从二楼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对刚反应过来的众人说：“看你们俩的样子应该还都保有点战力，要不就由我和岚兄一起去吧，你看如何，岚兄？”

武空岚自然是同意。

三楼的房间由楼梯连接，安安静静地待在离地面最高的位置，两人轻轻推开门后，还能听见戴文熟睡的鼾声。

做贼二人组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自觉，一进屋子，便立刻就地翻找起来。戴文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一炉没有添加柴火的壁炉、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衣柜，除此之外便干干净净，再无其它了。

趁着鼾声起伏间，何疏立刻检查了最有可能有问题的两个地方——壁炉和衣柜，可惜一无所获。

这下，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张足有两人宽的大床上。

“要爬下去看看吗？”何疏看着积灰的床底，踌躇着问武空岚。

这真是借目最有用的一次，武空岚想。

他立刻发动了空想域，借着床底各种小生物的眼睛仔细观察周围，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不对！武空岚猛地僵住，他刚来到这里时，三楼明明没有可以用来借目的活物，那他刚刚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何疏？你能替我看看床底有什么吗？”武空岚悄声问道。

这种简单事不过举手之劳，何疏一边想着，一边弯下了腰。可当他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大脑瞬间短路，就着这么一个僵硬的姿势愣在了当场。

良久，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才险而又险地将想要尖叫的冲动压在嗓子里。

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看向木质的床板，从断掉的脖子中淌出的血液流了满地，在何疏的记忆中，这绝对算是极有冲击力的画面了。

“是人，在这里死去人的头，仰面朝上，码得整整齐齐，全都被收集到这里来了！”

“不……”武空岚喃喃：“他们还活着。”

何疏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缓了好一阵，才抑制住想要大声质问的冲动，他知道此时不是讨论的好时机，只能把声音压地更低，小心翼翼地问：“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最简单的解法是把戴文叫醒，挟持住他后质问凌烨说的表里界界限在哪，但如今众人都消耗过多，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

因此，只能另辟蹊径，比如……

想着想着，武空岚迎着何疏震撼又敬佩的目光，从床下抓起了两个脑袋，把它们面对面摆好，随机借了一个人的眼睛。

还挺好使，一会可以当个灯笼提着。他想。

借着一人的眼睛，武空岚看清了被摆在床下头颅的模样。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大张着被撕裂的嘴巴，脸部被刮成一条一条的肉皮，即便如此，它竟然还在呼吸。

设身处地的代入一下，只觉得做出这种东西的人确实变态。不过这东西除了作为变态艺术家的收藏品似乎并无作用，武空岚只能先把它放在一边，思考起表里界的事情。

提起表里界的界限，武空岚最先想到的就是镜子或是镜面等物品，除此之外，特殊手段进入的电梯、房间也能连接两界，原理暂且不知。

可凌烨的用词是“颠覆”，究竟是什么样的通道，从称得上是颠覆？这四把钥匙又该用到何处？

他想着想着，就把目光投向了还在熟睡的戴文——整个副本里最特殊的人，也是唯一的NPC。

失败了也就是逼着他把钥匙吐出来而已。武空岚一边默念，一边摸出一把钥匙，扔到了戴文大张着的嘴中。

一指多长的钥匙毫无阻碍地滑入了戴文的喉咙中，霎时间，原本平稳的呼噜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戴文痛苦的挣扎。他的表情扭曲，面上涕泗横流，眼泪鼻涕混杂着呻吟与求饶声糊了他一脸，眼中充满愤怒、恐惧与不甘的情绪，只是这一切，都在看到提着头站在床边的武空岚的那一刻停止了。

他的腹腔被某种不知名力量大力撕开，各式各样的内容物如从破裂塑料袋中滚落的瓜果一般散落得满地都是，在骸骨之下，一扇被血液浸透的古朴的门扉缓缓敞开。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真的用这种方式藏匿界限……

武空岚缓了好一阵，终于下定某种决心，准备去这古怪的门内一探究竟。见何疏还呆愣在当场，就朝比了个手势，示意何疏和自己一块进去。

何疏……何疏已经麻了。

且不说被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还能呼吸的死人头颅和被残忍撕开的戴文，单是这位提着头乱转还能精准找到门扉所在位置的同伴，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再看看他此时平静得理所当然的表情，何疏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转头逃走了。

“还不走吗？”

随着武空岚的催促，何疏狠狠地捏紧了自己的剑柄，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穿过逼仄的人体门，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阶梯上。何疏抽出长剑背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武空岚则提着人头走在前面，寻找着能用上剩下钥匙的地方。

漫长的阶梯好似走不到尽头，两人的脚步声回声不断，不见停止。

“我们走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门？”何疏问道。

“别胡思乱想。”

武空岚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惊醒了何疏，在这样的环境引导下，他的思想已经不知不觉地朝不好的方向滑去。

出乎意料的是，何疏为了抑制自己的想法，开始背起了剑谱。

“秋意渐进，风起叶落；气至周身，凝杀意于剑，一式击花为落，反手掷出……秋杀结实，可夺天地之势，予它物以殇……”

“等等，这是什么？”武空岚越听越熟悉，总感觉这剑谱就像在照着凌烨当时练剑的场景在描写。

“这个啊……”何疏也不隐瞒，自豪地把这剑谱的来龙去脉抖落了个干净：“青云宗历史悠久，特别是在我们剑修这一道上出过无数天鉴境的强者，不过最出名的师祖当属一人，也就是华国唯一被冠有神名的那位帝圣。”

“刚刚我背的那本剑谱名为‘秋杀’，据说是帝圣年少时所作，与此相对的还有一本‘春楹’，这两本一直被作为初学者的入门篇。”

说到此，何疏忍不住感叹道：“还得是年轻的帝圣，写剑谱事无巨细，恨不得把每一步能量该运行到哪处都写清楚。可惜之后那些天鉴境的前辈们再写剑谱就开始随心所欲，写的晦涩难懂，真是太折煞我们了……岚兄？”

在他的一旁，武空岚沉默不语，提着头颅的手微微颤抖。

“刚才我练的剑法名‘秋杀’，是我年少时随手创的剑法。”

凌烨的话似仍回响在耳畔。

好一会后武空岚才开口：“你们常提起帝圣，恕我见识短浅，请问他的名字是什么？”

何疏张了张口，似乎即将脱口而出某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然而很快，他在自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停了下来。

“帝圣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看着搜肠刮肚的何疏，武空岚无奈地摇摇头，很好，这下他不用背剑谱也能转移注意力了。当然，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找到表里界的界限。

没了何疏的思想干扰，两人很快找到了界限所在，只是这次的门略有些不同。

两只和地下长廊中一模一样的猫头鹰左摇右摆地站在门的两侧，咕咕咕地朝两人叫嚣着。门上锁孔十分明显，似乎已恭候他们多时。

“这两只猫头鹰是干什么的？”何疏从疑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开始思考眼前的事物。

武空岚掏出一把钥匙，试着去开门。旁边两只猫头鹰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只有圆溜溜的眼睛，不断追随着他的动作。

他准备开门的手停在了门前。

上一次与猫头鹰相伴出现的场景是……祭坛。带上平胜路的遭遇，“献祭”的出现是不是是不是太频繁了？

“不开门吗？”何疏看到武空岚停下的手，疑惑地问道。

如果是让我来设计扭曲回廊，我会怎么设计？武空岚问起自己。

屋子处于山阴，东南西北四处分别放上一把钥匙，中间为上下两方界限。东方为溯游河，处于其中的羊头人会告知误入之人事物的真相，对应数字3；西方为祭坛，有着培养皿与奇怪的蘑菇对应数字9；南方为黑色的森林，里面有着一面能连接两界的镜子，对应数字6；北方为狩猎场，是属于操控时间的舞者的领地，对应数字12。击败波嘉后，混乱的时间回归正常，但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溯游河对应山羊头，狩猎场对应舞者，黑森林对应镜子，那么他最开始进入的地下回廊，又对应哪名域主？

可惜当时过于匆忙，他已经失去了彻底查清的机会了。

“何疏，如果把这里比做一个盒子，让你来对它进行加密，你会怎么做？”

“我吗？”何疏参与事情不多，此时没有武空岚那些各种思想的干扰，倒是能给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见解。

“我倒是感觉这里有点像闯关游戏，如果让我来……你们之前说过这里会映射人的思想，那我就会尽量把机关设置在人想不到的地方？这样，人们就找不到解开的方式了。”

“啊，我明白了！”

何疏突然兴奋道：“咱们的视觉死角处，肯定还藏有门！还有……”

不知为何，听了何疏的话，武空岚突然想到了科林曾经提起过的白发女人。

从白发女人的口中可以知道，这里不是梦境，而是一片独属于深渊之主的领地，科林那段经历出现的过于突兀，让他不得不怀疑梦境之主是不是也会混迹于其中。

如果他也在这里，他和钥匙又有什么关系？

两只猫头鹰见两人没有动作，嘎咕嘎咕地叫了起来，似乎在催促。

如果他也是参与的一员，那么他的目的应该是夺取扭曲回廊的控制权，而不是放任他们去“颠覆”这里。

想清楚的一瞬间，两条锁链从空中射出，直接贯穿了两只猫头鹰的身体。在乱飞的羽毛间，武空岚立刻举刀格挡。

不出所料，刚才即将插入钥匙的大门自己打开，一名灰青色皮肤的女人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根根扭曲的黑色树枝扎根与女人青灰的皮肤上，她手脚皆为锥形，却长着一张与消失了的惠子一模一样的面庞。

她瞪大了漆黑的双眼，不断有血泪从中流下，流入她张成O型的口中。无声而剧烈的音波发出，落到武空岚二人的耳中，震耳欲聋。

“四名域主，真是一个不少……”武空岚叹道。

何疏被她这幅面貌骇得龇牙咧嘴，缓缓补充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还有，咱们解决完东南西北四个小怪之后，按经验，下一步该打boss了。”

武空岚用镰刀挡下了女人的第一波攻击，在心里预测了一下她的强度后，当机立断，用还在流血的废手将三把钥匙扔给何疏并对他喊到：“我来拖住它，你去找真正的门！”

可随后响起的是钥匙落地的声音——何疏并没有接住它们，女人随着钥匙朝何疏看了过来，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尖笑声。

冷汗不停地从何疏额头上滚落，当他直面这声音时，脑子就像被银针搅乱似的，思绪濒临崩溃，连思考这一简单的行为都无法进行。

此时的他，甚至连近在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

武空岚握紧了手中武器，把手里提着的头扔到一边，切断了“借目”，集中全部精神，在如此巨大的声波冲击下构建了坚固的空想域，终于把这恐怖的精神污染与何疏隔绝开来。

身后的何疏一下子脱力跪倒在地，看清眼前的钥匙后，他也很快理解了武空岚的意思，即使站都站不稳，他还是毫不含糊地一把抓起钥匙，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之中。

再去看自己的san值，何疏只看到了一个可怜的34。

见何疏逃离，武空岚卸了防御的力气，抓起漆黑的砍刀就杀了上去。他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可比何疏高的多，此时他便仗着自己免疫力高，直接放了防御，刀刀往女人的要害砍去，可那些漆黑的树枝实在烦人，砍了一茬又生一茬，将他的攻击尽数隔离在外。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在砍了这么多刀后，武空岚已经几本能根据树枝的密集程度判断出它的要害位置。

在几乎能把人淹没的噪音中，铃铛的声音并不明显，造成的效果却显而易见。浩如烟海的树枝僵直在空中，为武空岚争取到了三秒的宝贵时间。

终于不是舞者那种不会被暂停的变态了，武空岚心中一喜。

趁着这三秒停顿，他高举砍刀，靠着腰上肌肉带动转身，集全身力气于手上，畅通无阻地从后背处兜头而下，把女人砍成了两半。

借着被扔在一旁的人头，武空岚看着断成两半的女人挣扎了两下，最终一动不动，归于寂静后。

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只借他人的眼睛，是看不到某些东西的。

在武空岚看不到的地方，一枚足有拳头大的彩色石头，在刚刚的争斗中被他一刀两断，而此刻，那些流光溢彩的碎片，如同受到某种指引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武空岚的身体里。

有了同伴的牵制和之前的启发，何疏很快就找到了两扇门，其中一扇和他们玩了一个灯下黑，竟就在戴文身体中那扇门的后面，另一扇则被黑暗藏匿在房顶上，需要靠何疏御剑飞上去才能看清。

最后一扇，最后一扇！到底在哪？何疏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着急地寻找着最后一扇门。他强迫自己思考起来：之前三扇门都藏在视觉死角处，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可能注意到的？

从戴文的身体里进来……门背后的新门……视觉够不到的天花板……等等！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想到了一个荒谬又恐怖的答案，何疏到处乱窜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从一开始，武空岚就走在自己的面前，那么寻找到现在，还有一个地方，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到过的。

他自己的背后。

连NPC戴文都可以作为一扇门，那么他自己又何尝不可呢？

何疏颤抖着手，小心地摸向了自己的后背，果然，一个锁孔的形状很快被手指勾勒出来。

想到NPC戴文的惨状，拿着钥匙的何疏犹豫了。

戴文那样内脏器官散落一地的样子，还算活着吗？

如果他将钥匙插入进去，他还会活着吗？

真的……要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口中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痛苦的死去吗？

仔细想想，他们从头至尾的行为都很荒谬，因为武空岚一句离开这里的保证，他们这边的入界者折损大半，学生们与鸣司队伍的人几乎全部折损，如今再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如果……武空岚是欺骗他们的呢？或者如果那个山羊头说的是假话呢？

这该死的梦境！他暗骂一声，狠狠地在心里唾弃了梦境之主无数遍。

但纠结了没多久，最终，何疏还是死死咬住牙关，把手伸向了背后，坚定地把钥匙插了进去。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算只为了武空岚刚刚的救命之恩，他也要赌这么一把。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撕裂带来的巨大的疼痛立刻席卷了他的全身，何疏立刻痛苦地嘶吼起来，差点直接昏厥过去。而四扇门齐开的效果是显著的，不论在地上还是门内，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的振动起来。

原本熟睡或浅眠的所有人被震地醒了个彻底，夏玲和夏辉简单商讨后，紧急组织所有人撤出房屋。

当众人刚在风雪交加的屋外站稳脚步时，整个房屋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空间连绵不绝的颤动，所有人皆是惊讶地发现：除了入界者，周围的人正在一个个消失，或者说：醒来。

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有人劫后余生，只有夏家二人满面焦急地看向坍塌的房屋，紧张地等待着同伴的归来。

可何疏此刻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脊骨两侧的皮肤被狠狠撕裂，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听到巨大的坍塌声，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看来武空岚没骗人，这下死得倒也不算亏。他想。

昏昏沉沉间，似有平稳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

何疏挣扎着抬起一只眼的眼皮，在他的想法中，此时的来人除了武空岚应该没有他人，正当他想恭喜一下武空岚的胜利时，何疏看到了一缕长发。

那人浑身湿透，长发披肩，白衣染血，活像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女鬼。

何疏两眼一翻：完了。

浑身湿漉漉的人并没有伤害他，而是轻轻抬手，给何疏喂了些什么东西。何疏下意识吞咽，可除了满嘴的血腥味，他什么也没尝到。

然后，滚烫的生命力随之涌入身体中。

何疏只觉背后酥氧，仅一瞬之间，他那血腥的伤口便开始自我愈合，即使仍然难以站起，但以修者的身体素质，他的性命已然无虞。

他睁开双眼，对上了张天仙一般的脸。

凌烨朝他伸出了修长而白皙的手，声音儒雅而温和：“能站起来吗？”

初入社会的小剑修连疼痛都顾不上，立刻红了脸，对于这又一位救命恩人，此时就算脊骨断了他也要挣扎着站起来！

可惜，剧烈的疼痛还是把他拽回了地上，何疏的脸红的快要滴血，羞愧地说：“抱歉，可能还是不行。”

“我知道了。”

凌烨也不含糊，避开他背上的伤口，把何疏抗在了肩上，带着他径直朝武空岚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黑暗里行走着，凌烨闲聊似地问起：“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何疏还沉浸在美人抗一米八的他就像抗小鸡一样简单的震惊中，此时一问，立刻乖乖应答。

“契灵境上境，我是青云宗剑修一支的弟子。”

“是吗？修为不错。”凌烨笑道，“我之前应该向你们告知过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凌烨……凌先生？难道您就是五年前那位名震华国的符咒大师？”何疏仔细回想了一阵，突然惊觉。

“大师之名我可担不起，不过是借用他人的创造罢了。”凌烨道，同时，也算是坐实了何疏的疑问。

“您竟然这么年轻！”何疏惊叹，其实他之前在播报中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有些印象，但凌烨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与自己同龄，这导致他实在是不能把凌烨与“大师”二字联系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关注过他。

此时回想起来，倒是对自己的愚钝颇有些懊恼。

两人在黑暗中走了许久，终于从黝黑的空间中踏出，再次见到了白茫茫的雪原。

雪原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对他们而坐，那人衣衫大解，黑发随风狂舞，闭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凌烨将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何疏放了下来，沉默地朝前看去。

“是岚兄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何疏长舒了口气，准备上前去搀扶他时，却被凌烨拦下了。

“何疏。”

凌烨盯着武空岚不见喜怒的面容，轻声问他。

“你知道‘借势’吗？”

何疏一愣，茫然间，接下了凌烨递给他的符咒。

不知从哪本选修课课本上看来的知识猛地被他回想起来：‘借势’为功能性符咒的一种，可以短暂借他人的能力为自己所用，该符咒能够让使用者与被使用者的能力达到同一水平，但同一时间内只有一人可以使用能力。

“您的意思是，要我把能力借给您？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