芕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教小崽医道,手头上又正好有一具新鲜尸体,马上就抱着卷毛去研究尸体了,实物讲解人体的不同结构,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判断健康与否....
圉捧着熟水坐在火塘边听得感觉忒怪,芕也很快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便让他去看看自己在山里栽种的药材,顺便除个草。
芕没骗人,她大把的时间花在山里的确是为了中药,杀野人研究解剖学只是机缘巧合。
鉴于元洲虽然挤了五个智慧物种,但总体上仍旧地广人稀,开发度极低的缘故,大部分药材漫山遍野都是,只是没人采,如同野草。
芕需要普通药材时都是直接找氓庶收,将药材的模样与采摘法子交给氓庶,再让氓庶采来,她收。
那些珍贵的药材就比较为难了。
不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本身在自然界的产量也不高。
芕这两年一直在研究能否将这些比较珍贵的药材人工种植。
她也不认为做不到,因为在宁州的巫彭殿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人工种植珍贵药材了,可惜她是出身于玉宫的巫医,对巫彭殿怎么做到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慢慢摸索。
芕的摸索法子便是寻找珍贵药材生长的地方,既然这个地方能够生长,足以说明这地方适合这种药材生长,便圈起来,在这一片种植该药材。
圉看在屋后不远处看到了一片灵芝田。
圉一边为灵芝田除着草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看木屋。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亡者的体面,而是箭射出头鸟。”圉轻叹。“虽不知你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你都因为解剖而沦落至此....”
他很难不为卷毛的未来担心。
悲伤的是他虽是卷毛的父亲,但卷毛不想听的时候他也没辄,总不能将卷毛抓起来暴打吧?且不说卷毛的性子,打一顿只会让她反弹更大,就算她最后屈服,他也心疼呀。
而且,卷毛是绝对不可能屈服于暴力的。
芕这个生母一没死二未远走,他若敢这么做,卷毛前脚挨打后脚就妥妥的包袱款款离家出走去找芕。
圉决定快点给卷毛找个先生。
既然说服不了芕,更管不了卷毛,那就给卷毛找个先生可以转移卷毛的注意力。
心里有了主意,圉的心情便没那么担心了,不怕难,就怕没有方向。
芕将野人的尸体用得淋漓尽致,用完后却也没随便扔了,而是拿针线缝了回去,让尸体从表面上非常完整——忽略尸体上密密麻麻的线。
“为何要缝起来?”
“人死之后总要入土为安的,让他支离破碎的下葬未免难看,而且他若是有亲朋,幽冥之间,支离破碎的他又要如何与人相认?”芕对卷毛解释道。“你我从他的身上得到了知识,这也只是举手之劳,为何不为吗?”
“这样啊。”卷毛对尸体道。“老爷爷,谢谢你的舍身。”
芕道:“他不是老爷爷,他的年纪比我还小。”
“可他看着比阿父还老。”卷毛奇道。
除草归来的圉:“....”心脏好疼。
芕道:“野人生活很恶劣的,生活煎熬,人自然也老得快。而你阿父生活安稳,自然老得慢。”
卷毛道:“可阿父比你老得快。”
芕虽年长圉将近十载,但两个人之间不论是从皮相还是身体状态都是芕比圉年轻。
芕道:“这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且是第二境的武者,本就衰老得比常人要慢,你阿父却非习武之人。”
一个衰老迟缓,一个正常衰老,自然会出现差异。
卷毛哦了声。“那我也要习武。”
“可以,等卷毛三岁了,身子骨更结实了阿母就教你习武。”
“怎么又是现在不行的?”
“你自己摸摸自己的骨骼,还默默我和你父的骨骼,哪个有你骨骼那么软的?”
卷毛被驳得无言以对。
她的好奇心当然让她研究过自己与父母的骨骼差异,她的骨头是真的很软,能做各种动作,比如脚丫子能掰到嘴里来啃,两个大人却是做不到。
当然,两个大人能收拾乱啃东西的卷毛。
将尸体下葬,收拾了木屋,一家三口一同做了一顿丰盛的野味大餐享用。
圉与芕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吃饭与睡觉时是这俩人最常说话的时候,圉试探性的提出了卷毛也不小了,等三岁后也该找个先生了。
虽然三岁的氓庶稚童很多话都不会说,但卷毛都会,而且卷毛已经识了两千多个字,只是因为爪子的骨骼太软,芕不许她碰笔,还只是认字,没真正写过字。可一些内容不那么晦涩的书,卷毛自己捧着都能读了。
圉表示,崽这么聪明,教育绝对不能差了。
至于三岁拜师会不会太早了,圉也觉得不算早,贵族子弟很多都是两三岁就开始启蒙的。
芕道:“我们姑且不谈贵族子弟开蒙早,但真正拜师都是总角以后,我们就谈一下乔的好奇心,你觉得哪个先生受得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随便一个问题最后能一路问到天老地荒,芕有时也佩服自己,真的会生。
圉被芕问得噎了下,半晌才道:“帝国如此辽阔,我就不信找不到脾气好的。”
你需要的标准不是脾气好,而是得脾气好到能成圣。
又不是亲生父母,谁能如她与圉一般忍耐熊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并且从头到尾保持平和(表面上的平和也是平和)?
芕想了想,问:“那你准备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先生?”
圉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要知识渊博,不求能回答乔所有的问题,至少也得能回答大部分,而知识渊博至此,想来也不会介意弟子的问题太多,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弟子给自己表现的机会。”
芕想了想,诚恳道:“照你这标准,要么为她寻个非人智慧物种当先生,要么为她寻个巫即那层次的大人物当先生。”
前者寿命长,哪怕不学无术,千百年积攒下来也肯定博学多才,后者则是做为帝国最大的藏书地管理者,本身的学识就必须过硬,不然坐不上巫即的位置。
圉闻言立刻有了兴趣。“巫即是谁?”
卷毛也好奇的看着芕。“巫即很聪明吗?”
芕道:“巫即不是谁,巫即是称号,不过只有巫即殿的殿主能使用巫即的称号。”
“巫即殿是什么地方?”卷毛好奇的问。
这个问题。
芕想了想,回答:“那里是人族永远不能失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失去?”
“因为有人族自建立以来收集与著作的所有典籍。”芕道。“最重要的是,它是人族的历史见证者,公正而旁观的记载着帝国所有的历史,每一任的巫即都是自小在浩瀚书海中泡大的,是整个人族学识最博闻广记的人。”
卷毛有兴趣了。“乔能跟他学吗?”
“这很难。”芕道。“巫即殿在冀州西南的群山中,我忘了你不知冀州在哪。”
芕用木箸在地上画了一副只有大概轮廓的元洲舆图,最终指着横贯元洲的断云雪山南边的某块地方道。“这里是巫即殿。”
指完巫即殿又指出了赫胥国的位置。“这里是赫胥。”
卷毛惊叹。“赫胥这么小的吗?”
她一直都以为赫胥很大呢,但在这张舆图上,赫胥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也就是一个小点。
“世界很大的,等你长大了,到处去看看就知道了。”芕笑。
“又要等长大了才行呀。”
“这也没办法,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你还没我的腰高。”芕道。
“那乔长大了可以去这吗?”卷毛指了指巫即殿的位置问。
“那可是万里之遥。”芕道。
“那沿途不正好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吗?”卷毛道。“阿母刚才不还说让我长大了到处去看看吗?”
“小家伙真聪明,还知道用我的话来驳我了。”芕揉了揉卷毛的脑袋。“那就长大了以后去看看吧。”
圉觉得巫即殿实在是太远了,但那里能给女儿更好的教育,挣扎了下,还是道:“阿父会在乔长大之前为乔攒够盘缠的。”
卷毛闻言问:“什么是盘缠?”
“盘缠就是出门时身上带的路费,也就是钱,在外头不比家里,需要什么都得花钱买。”
卷毛没出过远门,对从赫胥跑到巫即殿那么远的路程需要多少盘缠并没有概念,因而只是哦了声。
圉想了想,又担心的问芕:“不过,巫即殿那样的地方,会收乔为弟子吗?还是你有关系?”
虽然很希望卷毛受到最好的教育,但...圉也更清楚现实。
官办的学校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入学。
私学倒是不拘是否贵族,却也不是完全不挑人了,弟子出身再差也得是个身家清白的庶人。
不巧,奴子不在身家清白的标准里。
虽然奴子只要被承认,并且做为庶人的那一半血统的给予者愿意付足够的钱可以获得庶人的身份,但奴子的烙印并不会因此而褪去。
哪怕都是庶人,奴隶出身的庶人也是见人低一等,奴子哪怕得了庶人的身份也终究不能与根红苗正的庶人比肩,更有甚者,在很多地方,奴子不管有没有庶人身份都不被当做人来看,被打杀了也算不得杀人,杀人者只需按照打死奴隶的标准赔钱即可。
圉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血统。
芕道:“我在巫即殿也没有什么熟人,但乔的记忆力很好,又生得聪慧,巫即殿很难拒绝。”
如匠人拒绝不了一块内藏绝世美玉只差雕琢的璞玉。
圉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卷毛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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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