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到了八月底的一天,长孙的百岁到了。当地的风俗是要摆宴席庆贺的。尤其像王府这样的官宦人家,亲朋好友,乡里长辈不用说,当地的乡绅名士,想巴结上攀还来不及的人们,都求之不得,再就是寿光的上层人物,衙里衙外,老爷都下了请帖。
当天头午,骑马的,坐车的,步行的,都络绎不绝地来到了辛庄子。
从好几天起,家中早就张罗着忙开了,苦就苦了这些下人,王妈、李妈在六七天前就开始磨面,两三天来不分白天黑夜地一大锅一大锅的蒸着馒头,累的人们头昏眼花,疲惫不堪,昼夜得不到休息,真是像过年似的。四
邻五舍也都过来帮忙,并找了高级厨师。鸡鸭鱼肉,油炸清蒸,一家人忙活了好几天,欢天喜地迎接长孙百岁的来临。
这天早饭后,人们陆续地来到了王府,女的花枝招展,喜笑颜开,都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男的长袍马褂,文明礼帽,文质彬彬,全是达官贵人,乡绅名士,手中都提着贵重礼物。
王家大少爷也从济南赶回家,军装皮带,明晃晃的大皮鞋,头戴青天白日的军帽,人本来就长得英俊,大高个,白脸堂,五官端正,身材魁梧,又加上这身可体的军服,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更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显得格外英武潇洒。他站在大门外替王老爷接待着前来的客人,与来人问候着,搭讪着,一会大姨好,一会姥姥好,表叔表哥好……人们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位不平凡的军人。
有人解释说:“这是百岁孩子的爸爸大少爷呀!”
有人说:“大少爷不是在济南念书吗??怎么成了军官了?”
人家上的是军校,毕业后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军官了。人们听了又惊又喜,王家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十点来钟的时候,从村南的大路上飞驰过来十几匹马,后跟着一辆轿车。马上全是老爷的朋友、同事和寿光的上层人物,还有手下的副官、小队长等。手下的人都一色黑制服,腰间别着□□,紧跟在轿车后边。
来到王府门前,下人们把马牵在了南院,主人把客人接在了后宅的东院。先吃茶话喜,等客人到齐,吉时已到,马上盛宴开席。四个大院熙熙攘攘,红红火火,前前后后共摆了几十桌。送菜的,送水的,送饭的。花天酒地,觥筹交错,喜气盈门,好不热闹!
西院全是女客,正厅桌上当然是大太太与百岁孩子的姥姥,西边是二太太的座位。秀恭恭敬敬的站在太太身后。宴席开始,大太太一个劲地说:“你们多吃多喝,吃呀!喝呀!不住地应酬着。二少爷想吃什么,秀就用筷子给夹什么。一会把二少爷喂饱,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就陪着二少爷出去玩去了。
东院大厅是老爷在寿光的朋友和同事,上层人物坐了满满的几桌。
东厢房是保安大队的下层官员们,西厢房是护兵跟班的,从寿光陪同来的人们。院子里是亲戚乡里等。
宴席开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媳妇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孩子,抱到客厅,恭敬地放在老爷手上。老爷抱着孙子,喜滋滋地来到西院女客桌前敬酒,说:“孩子给 xx 叩头啦!”从高一辈开始,一桌桌地转了一圈,又到东宅从大厅开始,给寿光的社会名流和身边的同事们一个个的叩头问候。
说是叩头那是好听,实际是要钱。叩了头人们拿出了早已包好的白花花的银元,送到了老爷手中,不一会满载而归。老爷代孙子谢了众人,红光满面,不胜其喜。
宾客们都说着恭喜祝贺阿媚逢迎的吉利语,王老爷真是福星高照,洪福齐天,三十五六岁就添了孙子,那五辈同堂一定不成问题。儿子又是军官苗子,真是人财两旺,步步青云,可喜可贺!大家喜笑颜开,推杯换盏,相互敬酒,互相祝贺,一派欢乐景象。
但客人中也有那不胜酒力的,也有心中别扭的。不来吧,怕王队长的淫威,怕以后给小鞋穿,来吧,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内心疼得不得了,但又不敢吱声。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又是酒入愁肠愁更愁,饮酒不多,却醉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丑态百出,吐了一地,弄得家中杯盘狼藉,不堪入目。真正是愁也、喜也、乐也、疼也,众心不同,有苦难言,各怀鬼胎,逢场作戏而已。
吃了饭,村里的客人因忙农活,陆陆续续地都辞行走了。
寿光的客人也要回去,老爷先把社会上的头面人物送走,自己保安队的人员还没有走。这时,有一管家样的下人,附在老爷耳边悄悄地说:“老爷,大太太房中的丫头大妮子,在今中午大家忙乱时,乘人不备,可能是逃走了,到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您看怎么办?听老爷定夺。”
老爷一愣,“你说什么?”那人又重述了一遍。
老爷怒气冲天,“大胆的兔崽子,真是吃了豹子胆,胆大包天,没有王法了。都是大太太心慈耳软,惯坏了这些下贱的东西!”言罢叫手下的保安,跨上战马,急急地四下里追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