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有昔 第7章 儿时的痛

顾琰烯逃脱之后, 没让吱吱变回原样, 就那样乘着吱吱前往淮城。

吱吱维持这样的体型所耗费的灵力必然不会少,所以到达淮城时,它跟蔫了的萝卜一样，无精打采的。

顾琰烯看着手里半死不活的吱吱，心里也对不住，柔声道:“好了，进城了我就给你找吃的，你先睡一会儿。”

“嗯。”

现在恰逢酋时，本该热闹的城中，却无比的冷清，顾琰烯一边的袖子还没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从镯子里重新找了一套衣服重新换上这才开始进入淮城。

相比于啷沅城的繁华，淮城用萧条都不能完美形容。

顾琰烯发现这里没有士兵，进入城中后的景象更是让他吃惊。

街道上有人，却已是没有呼吸了的，因为没人处理，有几具尸体已经发散出腐烂的臭味，一只只蛆虫在尺体上缓缓蠕动着，苍蝇环绕在旁。

老鼠和野狗也都没有了顾忌，在街道上横行，时不时探探这个尸体又或者咬上两口。顾琰烯看着这些沧桑的景象，心中越发沉闷。

竟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么。

顾琰烯顺着街道走, 死尸虽占多数，偶尔也会看到几个活人，但情况也都不是太好。

儿童在街上光着脚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眼中迷茫的看着四周。

当顾琰烯走过去时, 发现有几个孩子甚至还抱着半大的婴儿。

那几个孩子看到顾琰烯, 全都挤在一起，看着他眼里既有害怕也有好奇。

顾琰烯放缓表情, 柔声道：“不必怕我, 我是好人。”

几个孩子中, 最高的那个孩子慢慢走上前，瞧着像是有十一二岁，与顾琰谈起话来。

“那，那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孩子说的小心翼翼, 顾琰烯忍不住又放柔了声音。

“对，我是来救你们的。”顾琰烯说着想伸手揉一揉这孩子的头，结果头还没摸到，那孩子便躲开了。

孩子怕顾琰烯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我染了病，别碰我。”他说的急，手都在慌张的乱摆。

顾琰烯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都是红疹，因为刚刚手臂被衣物遮挡，所以没看到。

顾琰烯心里都要软成水了，刚想宽慰他，结果一个孩子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打断了他。

“清哥!不好了!不好了1”

那孩子跑的太快, 脚没踩稳，眼见着就要摔倒了。

郑清一惊, 连忙拉住了他, “怎么了?”

他气喘呼呼的回答:“顺，顺弟他娘，要，要吃他!我, 我们，快去，快去救他啊!”

几个孩子听了,瘦黄的小脸皆是一白，还是郑清最先反应过来，朝着顺弟家的方向跑去。顾琰烯跟着这些小家伙, 也跑了过去。

兜兜转转了几个小巷，顾琰烯便看到了一座小院，那院门大敞着，里面传出了孩子的哭喊声。

闯进院里, 一个妇女正拖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孩童哭的声音都哑了，可那妇女却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反而因为觉得孩童哭声太大, 往孩童脸上扇了一巴掌。

“狗东西，看着这么小一个，怎么这么难拽。”

“阿娘, 你不要吃我, 你打我，不要，不要吃我!”

“哭什么!老娘养你这么大，你也该回报回报了!”

顾琰烯看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非常难看，他直接上去将那孩子抢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他可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顺弟像是找到了安全感，紧紧的抓着顾琰烯的衣服，任那个妇人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救，教救我，阿娘要吃，吃我!”

顾琰烯将那妇人推开，抱紧了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顺弟，那妇人看抢不过，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天杀的啊!抢孩子了啊!快来人评评理啊!”

街坊四邻早就没几个活人了，还活着的也大都染了病，根本不可能来给她评理，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于是放下脸来。

“这是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你要吃人，这是有背人伦的事，你怎么干得出来!况且这还是你的孩子!"顾琰烯现在脸色黑沉的简直像是要杀人一样，那妇人见了心里直泛咻,但肚中的饥饿感强夺了她的理智。

“这天灾**的!粮食都没了!我为了活命我有什么错!”

顾琰烯眼前的景象与另一个景象重叠，还是一个妇女，却已经不是顺弟的母亲了，那个女人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妈妈，我们要去哪?”

“小宸乖，妈妈带你去能吃饱饭的地方。”

“好。”

顾宸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他母亲很少这么亲切的与他谈话，他心里很开心觉得今天总算没让妈妈生气了。

女人牵着顾宸一直走，走了很久。

因为闹饥荒，顾宸几天都没吃饱饭了，现在体力越来越不支，脚底虚浮，有点头晕。

“妈妈，我走不动了。”

“快了快了，小宸在坚持坚持。”

“可是，我头好晕，我真的走不动了，妈妈。”顾宸话中逐渐带上了委屈。

可突然牵着他的手一松 ，顾宸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眼中带着不安抬头望去，结果一下就吓白了脸。

女人的眼神非常的冷，比以往打骂他时更冷。

他颤抖着想去拉女人的手，结果被躲开了，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小心翼翼道:“妈妈……”

“你到底走不走”

女人的声音跟她的眼睛一样没有温度，顾宸眼眶都红了，里面的泪珠打着转，却坚持着没让它掉出来。

“我走，妈妈你别生气。”

女人的眼神这才回了点温，转过身走了，顾宸迈着一双小短腿艰难的跟在她身后。

他看着母亲的手，想牵上去，却有点不敢，犹豫再三，他还是大着胆子牵了上去。

他能明显感受到母亲僵了一瞬，心中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但母亲却没有甩开他，只是继续走着。

顾宸见母亲没甩开他，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跟吃了糖一样甜蜜蜜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他们到了一户人家家里，顾宸看着陌生的地方，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与别人攀谈着，而且他们时不时的看向他。

他突然有一种想跑的冲动，但又怕被母亲责骂，只能在原地踟蹰。

不久，那户人家提了一大袋大米给母亲，母亲皱了皱眉，又与他们谈了起来。

“就这么点?”

“你看你家娃娃都瘦成什么样了，看起来都要晕倒似的，我们都嫌给多了呢。”

“这孩子能吃苦, 吃的也不多，好好养几天也能养好的, 你们就再给点吧。”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啊，现在正是闹饥荒，能给你这么多都算不错的了，你要在讨价还价的，我们就不买了。”

“别别别啊，好好好，就这些吧……”

女人招了招手，让顾宸过来。

顾宸犹犹豫豫的，眼里充满了不安，站在原地移不开步子，但看着不远处女人的眼里又开始变得冰冷, 他还是向着她走了去。

女人提起那袋粮食，对着顾宸道:“小宸，你在这个阿姨家里玩一会，妈妈等会就过来接你，好不好?”

顾宸一手攥住了女人的衣角，弱弱道:“妈妈，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在这里。”

“乖，小宸，你不是说你累了么。你在这里歇一会，妈妈就回来了。”

“我不累!妈妈，我不累的, 我可以帮你提袋子，我想和你在一起。”

女人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那人便开始不耐烦了，走过去便把顾辰抱住了。

“啰嗦什么！”

“小朋友，你妈妈把你卖了，以后你是要住在我们家里的，知不知道!”

女人见顾宸被困住了，毫不犹豫的转头走了。

顾宸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母亲渐远的背影，都忘记了挣扎，他猛的哭了出来，那股情绪再也止不住，像洪水一样爆发了。

“妈妈!”

他叫的撕心裂肺, 却仍然没让女人停留半步。

“妈妈!你不要丢下我!”

“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丢下我!”

“小宸会乖乖听话，帮家里做事情，你不要走!”

“妈妈!”

顾宸弱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两只小手向着女人的方向不断挥舞着，剧烈的哭喊声响彻了这片天。

“畜生啊!你怎么可以卖了自己的孩子!”

一位老爷爷的声音传来，还有女人不可置信的声音。

“爸，你怎么到这来的。”

“我不跟着你到这来, 你就要把我的孙子给卖咯!”

顾宸的爷爷带着满脸的愤怒走过去，一把把顾宸从别人的怀里抢了过来，那人不乐意了，想把顾宸抢回来，却被顾宸爷爷一拐杖打了回去。

那人看打不过，便跑向女人把粮食……给抢了回来。

“不买啦！不买啦！”

“什么人啊！”

女人看着到手的粮食就这样没了，最终奔溃的喊叫了出来。

“爸你干嘛啊！”

“我为了活着有什么错？就是因为他我现在的生活才一团糟！”

“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难道不应该回报我嘛！”

“卖给这户人家我们有粮食他也能有饭吃，我这可是在帮他！”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当年就不该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