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烟雾散去,那些刺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洛浔转身进了房,王迁从柱子后面冒出了头,洛浔见他无恙,便也安心下来。
看了一眼死去的李肆,这些刺客是来灭口的,怕是阳城一事,那幕后人都知情,那宋连是慕旭的人,那这批刺客,是别人派来的,还是慕旭?
“你方才说,是一位女侠客,将那几本账簿递给你家老爷的?你可知那女侠客是谁?”慕颜心下有些期待。
她为何来的阳城,自当是知道这里有了那人的消息,下面的人来报,说那人曾经出现在阳城过,因此才来这里,只是忙着断案,倒是将此事疏忽了。
听王迁说的话,莫非她…
王迁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努力想着那女侠的事情,便道:“那位女侠是蒙面而来,我并未看到她是何模样,老爷问起姓名从何而来,她也未曾告知,只说是…是,对了,是从凌国来的!”
“你…你说什么?”慕颜急忙上前,眼里带着期盼。
想着会不会是那人,一时乱了分寸,也不顾身边人如何,只想从王迁口中快点得知更多的消息。
南宫晟眼里泛着光彩,上前拉着那王迁的手臂,握的王迁有些疼。
他的话语间都有了一丝颤抖,道:“你说她从凌国来?那你可知道,她又去了哪里?”
“将…将军,这小人不知道啊,只知道那女侠是往都城的方向去的,至于去了何处,小人真的不知道!”
南宫晟握着他的手臂,紧紧的收紧了力道,王迁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忍受不住,用另一只手,晃着南宫晟的手,这才让南宫晟收了乱了心神的思绪,将他放了开来。
洛浔见两人如此状态,又听着王迁的话,凌国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灭国,凡事临国的百姓,也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被屠城的屠城,有些逃离了的百姓,也都不会暴露自己曾经是凌国人。
因为慕邺颁布的圣旨,凡事与临国相关的人,不论是谁,还是生活过的百姓,都会被处于极刑。
而这人竟然能轻易的说,自己是凌国来的人,那到底是谁?
洛浔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只不过此刻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洛月和叶筱不知生死,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也看到了,知道当年一事的人,都会被灭口,那些刺客算是盯上你了,往后你有何打算?”洛浔对着王迁问道。
“徐府没了,老爷夫人不在了,我的家也没有了,适才驸马救了我一命,我愿跟随驸马,效犬马之劳。”
王迁跪在地上,抱着拳,满脸真诚的看着洛浔。
一是为报洛浔救命之恩,老爷教导过他,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二是跟着洛浔,他想亲眼看到徐府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三,也是为保全自己的这条性命。
洛浔叹了一口气,此次本来与慕颜是两人出来,办完事情也是想两人回去,没想到如今回去的队伍倒是壮大了不少,难得一忠心的随从,也好。
“你忠心耿耿,知恩图报,是个好人,也罢,就跟着我吧。”
“如今,我们得去邬城走一遭了。”慕颜看此地之事已经办妥,现下要赶去邬城要紧。
账簿已经被转送到了邬城,邬城与阳城相邻,路程也就一日之远,慕颜觉得这阳城发生的事情,都被人在暗中观察着,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哥哥,可真是下了狠手,她能想到的,洛浔也一定能想到。
说不定此事可以斩断慕旭的得力臂膀,不过王迁所说的话,她也都记在心里,得让青儿派人,在阳城前往都城的这线路上,多派人手查询那人的下落。
那人牵扯在此事里,说不定在邬城也能找到有关她的线索。
虽然手中这件事情很是棘手,但洛浔心里还是顾念这洛月的安危,她有些难受。
慕颜看出她的思绪,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洛浔,低了低头:“小月还没有找到,我难以静下心。”
“驸马是说那坠落悬崖的两名女侠吗?如果是的话,驸马大可放心,李肆才来阳城不过数年,他以为两名女侠坠落那悬崖,便必死无疑,其实并非如此。”今日她们边特地去了悬崖,王迁心想也是因为昨晚夜袭的刺客有关。
而且昨日见到账簿转移,他那时候也只能想着豁出性命,待众人在悬崖不备,杀了李肆。
听王迁说的轻松,莫非月儿还有生迹,急道:“此话怎讲?”
“驸马莫慌,我自小生在阳城,听老人口中说道,那悬崖也并不是万丈深渊,那崖下有一潭深湖,湖中的水连着阳城外的溪流,若是能顺着水流而上,说不定能找到峡谷的入口。”
那这么说,洛月和叶筱从悬崖上坠落,兴许就会坠进湖水中,那便可有一线的生机,真是太好了,洛浔脸上勾起一抹微笑。
这一笑便被慕颜所见,认识她那么久,都从未见她笑过,如今见她笑的如此舒心。
那洛月真的在她心里是非同的地位,想起以往两人关系亲近密切,既是同门师兄妹,也因尊着男女有别,也该保持一段距离分寸才是,而她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像足了相互喜欢的男女。
莫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坏了两人姻缘?
南宫晟看到洛浔的笑,那交错着脑海里的人影,心下一顿,转而晃了晃脑袋,怎么会,洛浔是男子,怎么会…
开口轻咳,道:“既然如此,我便派几名精兵前去寻找,我们此刻也得动身去邬城,不宜耽误,等他们找到了,自会来与我们汇合。”
今天一天也没有同南宫晟说什么,洛浔本以为他会因着自己与他心爱的女子成亲,算是抢了他的人,他即使不会对自己恶言相向,也不会和自己多有干系,没想到如今,他倒不介意,还愿意帮着她。
这下倒是显得她有些不自在,有些多想了。
有些歉意,对着他抱拳道:“多谢。”
南宫晟温和一笑:“不必客气。”
岩洞中,叶筱正为自己的腰部的伤口处换药,然后又咬着牙,撕下新的布条,将自己包扎了一下,一番忙完之后,转头看着躺在一边的洛月,无奈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悬崖下是一潭深湖,也没想到这洛月不识水性,还是她忍着痛处,将她拖到岸上,在岩洞里生了一堆火,来取暖。
这湖水冰凉刺骨,若是不及时驱寒,怕是会得病,看,现下就有一人,睡了一天一夜,还未醒转,明明是自己伤的比她重,反而还得她来照顾她。
好在每次行动前,都会带上一两瓶药,以备不时之需,不然她们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因着伤口无法愈合,溃烂无法医治,而丧了命,那还不如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就不再醒来。
她此刻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叶筱用叶子接了一些水,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那干裂的嘴唇,将水喂给了她,洛月虽未醒,只是嘴里直念叨着。
叶筱想,许是她做了噩梦。
“师父…莲姨…师姐…师姐…别走……”
“洛月?洛月?”
拍了拍洛月的脸,那人并没有醒来,只是伸手拽着她的衣袖,久久不能松开,好似只有拉着,才能让她此刻有些安宁,洛月方才唤着师姐,莫不是她们师门,不知她和洛浔两人?
洛月排行最小,除了洛浔这个师兄外,还有一个师姐?
叶筱看着皱着柳眉的洛月,那红唇微开,颤抖着,发出了因在病中,感觉到极不舒服的吟声,叶筱伸出另一只手,搭上她的额头。
那里的热度并未退散,她心里有些担忧,怎的不见消退,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洛月拽着她的袖子,依旧不放,只是拽的用力了,叶筱一时不注意,一下子趴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惊,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如此近距离看着洛月,她虽不是绝美的女子,但是相貌清秀,容颜姣好,叶筱不由的有些看呆了。
听着她嘴里的声音,叶筱晃了晃头,连忙起身,想要走开,只是被洛月握住了手。
“别走……”
她缓缓坐了下来,躺在了她的身侧,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想起昨晚,她这手还直流这血,忍着身上伤口撕裂的痛感,也不放开她的手。
心里不知怎的,有一丝莫名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过自己。
她的爹娘,她的家乡的村庄,被土匪洗劫,她爹娘也因此葬身在那些人的刀下,本来以为自己也很快就随着一同去了,只是没想到,那一刻,师父来了,将她救下。
她发誓要给爹娘报仇,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在如修罗炼狱般的训练里,她苦练武功,终是实现了她心中所想,只身将那些土匪寨子,一窝端了。
在江湖上,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从没有人能让她有过丝毫动心。
她向来无情,不会因为别人的举动而产生别的思绪。
她知道洛浔她们还在怀疑自己,她知道洛月有事瞒着她,因此昨晚她去了她房中,见房中无人,便知道,她去了知府府,只是刚要动身,便见到许多官兵朝城门外跑去,定是洛月暴露了痕迹,被追杀到城门口。
她便往城门口跑去,只是没想到洛月已被一堆黑衣人所包围,而那黑衣人正要从她身后刺向她。
那时她想,要是自己救了她,她估计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取消怀疑,只是没想到还没有想完,身子便已然冲了过去,帮她挡了那一刀。
在掉下悬崖时,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终结,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不曾熟识的女子,只是这女子,下一刻却也不顾性命的一同跳了下来。
这人…真傻……
不过傻人有傻福,看着洛月的侧脸,感受着她手中的温度。
叶筱的脸上挂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脑海里皆是昨晚的一幕幕。
她说:“你死了,我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