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在靠近北境边上,因此从都城出发,她与慕颜日夜兼程,也费上了五日。
两人刚进了阳城,须得找个落脚点,这家客栈,分为两层。
二楼都是住客的房间,一楼有个大厅,是举办宴席或者是个日常来此消遣的食客吃食之地,再往旁边,就是个听书之厅,申时便会有说书的先生来听书阁说书。
这掌柜的,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将听书与吃食相结合,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
人们除了三餐外,便是在楼下听书阁里头,听说书的先生在那里有声有色的说古往今来不少的怪事以及历史往事。
洛浔与慕颜定了两间处在角落旁相邻的房间后,便下楼,这五日日夜兼程,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便叫了小儿点了几盘吃食,正巧赶上了说书先生开始说书,便叫小二将吃食挪与听书阁。
小二头一次见便听书边吃饭的人,但是见洛浔与慕颜都相貌不凡,身上的绸缎也是上好的,定是哪里来的达官贵人的富贵人家,便笑脸盈盈的听她差遣。
慕颜看了看他,眼神示意了洛浔,洛浔知晓其意,从怀里掏出了一锭碎银给小二,打法了去,小二连忙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台上的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台下的听客却早已等不急的嚷着让先生快些开始。
先生不急不慢的将茶杯放置一旁,案板一拍桌,朗声道:“各位公子小姐,老爷少爷莫急,听在下缓缓道来,今日我们便不说那汉高祖醉斩白蛇,在下见各位喜听怪事,正巧前儿个,在下也听说了一件异事,不知各位公子小姐,老爷少爷,且愿听上一回儿?”
“即是能入先生之耳,我等听听也无妨,先生便说说,是哪件异事,能让先生来评说。”
台下一位男子起哄的说着,众人也纷纷点头,示意要听说书先生继续讲下去。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无人听闻之事,在下所说的,便是两年前,城北徐家灭门之事。”
说书先生讲出这句话,台下的听客们无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众人反应如此,洛浔皱了皱眉,她们坐在后排,客栈内熙熙攘攘的,听的倒也不大清楚,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本是人们茶饭后闲谈之事不久便会慢慢淡却。
没想到如今却让众人如此大的反应,着实有些稀奇。
上面的说书先生继续说着,洛浔也听了个大概,只是多余的却也是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说吧,倒是自己这般觉得,也并不了解当年之事,唤来了小二上茶。
小二端着茶壶来给她们倒了茶水,问还有何吩咐。
慕颜让洛浔又掏了一锭碎银给了小二,小二嘴角都快笑烈开来,乖乖,今日可算是碰上了个财神爷了。
“小二,你可知说书的先生所讲之事?”慕颜端起刚沏好的茶,微抿了一口。
这大客栈就与一同客栈不一样了,这茶也是上等的好茶,不错不错。
小二抬头见了见前面的众人,随后微微弯腰靠近了些许,好似怕店内喧闹她们听不见似的:“小的来着阳城不久,来的那年,刚好碰上此事。”
“哦?那你坐着细细说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诶得嘞,这徐家本是阳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富商一家,徐家员外与员外夫人也是乐善好施之人,在阳城也颇具贤名,可不知是惹上了何等祸事,惨遭此等灭门之祸,可怜那刚出生不满一月的小公子,还未来得及见自己父母一眼,见见这人世百态,便死于非命了。”
“即使良善之人,又为何会惹来是非?”洛浔不解的问道。
“诶!这可不好说,有的人说是强盗,有的人却说是嫉于家财,还有点人啊,说是惹了某位达官贵人招来灭门,此事当年震惊了全阳城,阳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连朝廷都派人来深查,却还不是这般不了了之了嘛。”
话落,小二脸色有些难堪,思绪飘到久远之前: “当年正是小公子刚出生之际,徐家员外与夫人也是老来得子,喜极落泪,特在府门前搭粥蓬施粥行善事,这本也是好事,却不知怎的,惹来了知府老爷,将徐员外押于府衙,说是徐员外拒于朝廷献款,将送上朝廷的锦缎克扣及毁坏,徐家世代都是洛城商人,这边境往来的绸缎商均是徐家交换商谈的,再由徐家之人护送到都城,后来有朝廷中的大官,向朝廷举荐了徐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二的语气开始有些惆怅:“徐家接到圣旨后,日夜兢兢业业的,生怕出了一点错,惹来大祸,刚交了一批上去,上头也并无指示和回应,此事也是过了个三四月的,没想到知府便这般说,让徐员外里外都解释不清了,并无凭证,也只得担下这等罪责。”
“知府派人查抄了徐家上下,从一夜间徐家变得萧条不堪,这还不算完,原本众人以为此劫算完,能留下一命已然不错,没想到,过了半月后,亥时三刻,打更的路过徐府那道,见徐府燃烧着熊熊大火,里面传来骇人的惨叫声,也有不断敲打着大门的声音,好似有人想要从里头逃出来,却怎么也逃不出来,然后打更的就使劲敲着锣,在各个街道里喊人,当众人都集聚在徐家门前时。”
“当时我还记得,还下了一场雨,将里面的火都浇灭了,知府老爷也带着衙门里的人来了,众人便破门而入,里面,哎呀,那叫一个惨,好多尸体都是跌堆的在一起,都是手朝着府门的,都做着想要逃出去的姿势,烧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哎呀,别提有多吓人了。”
“随后几日,均是有打更的人,还有一些晚归路过徐府门前的人听到里面传出惨叫声,和重重拍打大门的声音,却永远没有人逃出来,好像冤魂都锁在了府内了。”小二说完,身子不住的抖了抖。
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哎,公子,我看你不是我们当地的人,那徐府门前还是少去,免得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慕颜听此,心想,当时的事情并没如此简单:“那你可知当晚打更的人,是哪里人家?”
“这个更邪门了,那个打更的一家,在六日后,便一家老小都死在了家里,有人说是邪祟上门,索命来的,而后人人都是绕着徐府走,那一带现在都没有人去了,本是那带的人,死的死,病的病,走的走,可邪着哩!”
慕颜微微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洛浔又是掏了一锭碎银给小二。
小二拿着两个碎银开开心心的走了,慕颜见他走远,对着洛浔轻声说道:“今晚,我们便去探一探。”
徐府前那街道上,布满了枯萎的落叶,这里杂乱不堪,如小二所说,已经许久没有人在走过这里了,徐府门上被府衙贴上了封条,红漆也掉落了不少,还有些地方已经被火烧的变成了暗黑色,此时已经是亥时,深夜的风吹的让人有些发凉,而此刻的环境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正欲要上前,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枯叶,府门开始摇晃,发出重重拍打的声音,慕颜与洛浔均是一愣,从未遇到过异事的两人,此刻也是有些被惊了一下,而后慕颜朝洛浔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走到徐府墙前。
运气轻功便翻墙而进,这般轻松的稳稳落在了徐府内,环视了府内四周,里面木质的陈设已经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每走一处,就有一具白骨,不难看出死状凄惨,那姿势和样子让人有些心惊。
洛浔在巡查着里面的每个角落和细节,想从中找出些线索。
洛浔查看了身下的白骨,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 “时间太久了,只能看出有两批人,一批是被人折磨死的,一批是被火活活烧死的。”
慕颜一惊,四下环顾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其实当晚徐府内作案的人,在打更的人去叫人的时候,还在这府内?”
“是的,他们都想逃出去,可是逃不出去,按理说大门被人力撞破均是很容易的,所以,有人堵住了大门,让他们不能逃离,而且这些尸体的喉部受损,想来是有人故意隐藏身份,不想让人戳穿而为之。”
看下大门,呼了一口气,心房有些抽痛感,脑海里的画面又重现出来。
“徐府里应是有府兵仆人,来护卫府中安全的,若是一人无法做到一夜之间,短短时间内灭了上下百人,看起来作案的,应该是带了不少人来的。”
洛浔摇了摇头,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亥时,应该是徐府最为松懈的时候,众人都在熟睡,想要得手,不难。”
正这般说着,耳边踹来异样的声音,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慕颜眯了眯眼:“我说是什么冤魂作祟呢,原来是个活人扮鬼。”
话落,那黑影便从一遍的墙翻了出去。
慕颜与洛浔见此立马追上去,追了一段路,还未见清人影,暗叹此人轻功了得,竟然也能从她们眼前逃脱,看来不是寻常练武之人,还是个高手。
她们也只能在后面一刻不敢松懈的紧紧跟着,知道她的身影消失在知府府门前的后巷里,慕颜和洛浔才停住了脚步,相互对视一眼,便往客栈奔去。
匆匆回到客栈,慕颜坐在房间内,洛浔为她倒了一杯水,眉头紧锁,刚刚那人又消失在府衙后巷,难保知府与此事没有什么关系,看起来今晚这一趟,一些事情倒是说的通了。
“看起来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灭门案。”
慕颜定定的看着洛浔,见洛浔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手指也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驸马的意思是?莫非……”
微微点了点头,洛浔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随后轻声说道:“徐员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被灭口的,只是可怜了一家老小,也是惨遭毒手。”
“驸马是说,知府也在此事之中,是他派人?”
“这个说不准,刚刚那人,也只是在绕道后巷,难以确定是知府的人,还是其他人故意为之的,只是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知府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洛浔喝了一口水,刚刚见过那骇人的场面,又是紧追黑衣人,现在感到有些疲倦,初到阳城还没有休息好,便遇上了这些,这些线索来的太快。
让她觉得此事未必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家世代为洛城富商,历经几代都未有发生什么重大的祸事,却在两年发生了这等之事。
若是说嫉于家财的话,那早在几年前便会被洗劫了,徐家在阳城颇有贤名,经商办事也是让众人信服,若是有能力的话,也早已可以举荐给朝廷。
作为皇商,但是也只是事发前的三四月才被举荐,一成功,就惹来了祸事,而这三四个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此只是给抄家找了个借口而已。
往来皇商所犯一些细节之事也有也只是罚交奉银,抄家还是有些严重了的,毕竟还是需要靠这些皇商来提供皇家货物的,至于徐家为何严重到抄家这个地步,里头应是做了些手脚的。
更直接的说,或许是想借抄家来得到某些东西,比如……
徐员外常年经商,所交之人众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交集过,或许是他在相商之下,了解到了什么?
又或许是…这些都太有可能性了,总之徐家一定是能让那些人大伤的证据,才招来灭门之祸。
啊…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