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船 第9章 第 9 章

百里长风继续讲道：“是啊，当时馋得我直流口水，过后一想，我师父这样做，也是为我好。千妖岭是妖兽聚集的十万大山，天上、地上、水里到处可见妖兽的身影，我当时只有六七岁，河里洗个澡都可能被水中窫窳吃掉。”

孤竹云极不解道：“你师父为何选择住到千妖岭与妖为邻居？”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在两位少年身上。

百里长风笑了笑道：“我最初也问过，师父常说人世太虚伪，不如山中与妖怪相伴逍遥，人若无情不如妖，妖若有情更似人。先不说这些，我师父经常教我认识各种山海妖兽，甚至还教导我对付这些妖兽不如驾驭它们，驾驭他们的办法有三：一是自己足够强大，打败它们，直到驯服为止；二是用毒或者蛊虫，控制它们听话；第三种是最厉害也是最神奇的，学会心魔宗的御灵术，比如云极兄刚才用的‘借目术’便是一种御灵术。”这也是他讲故事的最后目的。

孤竹云极竟没想到竟被眼前人猜到自己修行的秘法，道：“百里兄给我讲掏鸟蛋的故事，原来你早猜到了。”

百里长风双眼盯着盲目的孤竹云极道：“我明明想背着花浪离开这里，却莫名被某种神秘力量引领了回来。控制他人心神，云极兄可是莲花境弟子，怎么会心魔宗的秘法，江湖曾经有很多传闻，听闻心魔宗千里杀人不留痕迹，更有传闻很多年前，鬼船上一任掌舵人温不劫死于心魔宗宗主凌寒仙子之手，世人都畏惧害怕鬼船，而心魔宗的宗主连鬼船的掌舵人都敢杀，难怪刚才那些妖兽都不敢靠近你，而你也根本不怕鬼船，和你离得这么近，你说我怕不怕？”

孤竹云极正色道：“你说的这些传闻我闻所未闻，我师父告诉过我，道法如利刃，可救好人亦可杀坏人，只在于持刃的人是恶是善。”

百里长风拍手称赞道：“你师父说的对，善恶正邪在于人心，我的感觉告诉我，你绝不是坏人。”

孤竹云极回答道：“你现在可以走啦！”

百里长风瞄了眼躺地上一动不动的花浪，道：“天快黑了，花浪一时半会醒不来，我留下来，可以帮忙去捡拾木柴生火。”

孤竹云极颇感无奈道：“我现在看不见，行走不方便，你愿意留下帮忙也好。”

百里长风寻思一下，道：“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望鱼镇，可惜我的白羽驼不动我们三人，不然，我背着花浪，用竹竿牵着你，在那里住宿总比露宿荒野好。”

孤竹云极微笑道：“也好。”

百里长风用匕首砍来一根竹竿，肩上扛着花浪，左手牵着竹竿前端，孤竹云极攥着竹竿末端跟在后面，三人沿着崎岖山路便朝望鱼镇而去。

望鱼镇建在一块大岩石上，天然的屏障加上四周高耸的石墙可严防野兽入侵，古镇不大，只有东西两头有城门。

爬了两百多个石台阶，眼看到西城门，百里长风累的气喘吁吁，实在背不动，将肩上的人轻轻放了下来。

孤竹云极感觉刚才一直在爬台阶，问道：“百里兄，我们这是到望鱼镇了吗？”

百里长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道：“马上，还有二十多石台阶，这头死猪太沉了，我要停下来歇一歇。”

“你说谁是死猪？你才是，你全家都是死猪。”刚才的话恰巧被突然醒来的花浪听见，像小孩子一样回怼骂道。

百里长风气得挥出一拳捶在花浪的胸上，凶狠质问：“你小子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玩我，让我背你爬了十几里山路，还有这么高的台阶。”

花浪疼的“哎呦”一声，揉了揉胸口，这一拳并不是很重，戏谑道：“谁让你叫我回头时，趁机不备将我击晕，这也算本殿下对你的惩罚。”不忘轻踹了一脚回去。

百里长风不甘心吃亏被他踹一脚，道：“真是好人没好报，还敢踹我，光爬着这些台阶都快把我累死了，我还是一脚将你踢到山脚下，你自己慢慢爬上来。”已摆出踢人的架势。

花浪眼看他真要踢自己，立马扑上去，双手紧紧搂住他的双臂，求饶道：“百里兄，千万别踢，兄弟情份一脚就踢没了 ，这回算我错了，请你喝酒好不好？”

旁边的孤竹云极揉了揉眼睛，已经能模糊的看见两人在石台阶上相互打闹的场景。

山下一个竹扁担挑水的驼背老伯一步步爬坡，路过三人，憨厚礼貌道：“三位小哥，借过一下。”

花浪和百里长风这才起身让路，两人也同时想起孤竹云极的眼睛，竟然异口同声的问道：“云极，你的眼睛好了吗？”

孤竹云极轻声道：“能看见了。”

花浪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竹竿，用力一抛扔到山下，高兴道：“那就好，都能看见了，还用这破竹竿干嘛？”

百里长风道：“望鱼镇就在前面，我也算是把二位送到一安全地方，不如就此别过。”

花浪向来喜欢交友，仅凭百里长风背自己爬十几里山路，这个朋友非交不可，自然舍不得他离开，拦住他道：“这怎么行，我们认识不到一天时间，打归打，闹归闹，今晚怎么也得好好喝上一顿，我请客。”

不容他拒绝，拽着两人往城里走。

百里长风从小生长在千妖岭，除了山里各种山海妖兽，草木药石，身边只有师父，偶尔才会遇到一些进山的猎妖人，人生大半时间不是被妖兽追着跑，就是在追妖兽的路上，与人接触甚少，这次也没抗拒。

三位少年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穿着各异，一走进望鱼镇，自然吸引了镇上来往人群的目光，路旁买菜的少妇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她们讨论最多、最爱盯着看的自然是白衣如雪、神采飘逸、宛若仙人的孤竹云极。

“看那白衣少年，脸蛋真俊俏，还背把琴，衣如其人，一定是哪个仙门世家公子哥。”

“看他旁边的那个，穿得破破烂烂，胸前的肉都露出来啦。”

“穿得是有点邋遢，但身材很结实，这样的男人拉石碾子，应该比驴很有劲！”

花浪的鼻子都气歪了，瞪了那女人一眼，看着这街道两边低矮的青瓦房和穿着朴素的人，撇嘴鄙视道：“这望鱼镇也太偏僻落后，人也一点见识都没有。”

孤竹云极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街道，人来人往，见到什么都十分好奇，一会望着牵着蝴蝶风筝跑的一群小孩，一会蹲下来看一看卖鱼大爷木盘里的修辟鱼。

路过卖荔枝的摊位，问也不问扎着辫子的蓝衣小姑娘，从人家竹篓里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荔枝，闻了闻，清香诱人，便直接放嘴里尝试。

这一举措惊呆了旁边的花浪，连忙阻止，伸手去拽出他放入嘴里的荔枝，手指已经捏到荔枝把儿，着急道：“云极，吃不得，荔枝要去皮后才能吃，不能带皮吃。”

孤竹云极斜了他一眼，像是怪他不早说，只好吐了出来。

一直憋笑的小姑娘，忙将一颗红润饱满的荔枝扒了皮，垫着果皮捏着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孤竹云极面前，甜美的声音道：“小仙长，估计是头一次吃荔枝，剥去皮就可以吃了，尝一尝这颗儿。”

孤竹云极不客气的接过，荔枝肉放入嘴里，细腻多汁、酸甜滋味立马盈满口腔，笑着满意道：“好吃。”

小姑娘赶忙从竹篓里又取一串荔枝，双手捧着送给孤竹云极，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道：“这一串就当小女子送给仙人品尝。”

孤竹云极也不客气，接过点头说了声“谢谢”。

身后的百里长风默默观察孤竹云极的一举一动，顿觉这人又天真又好笑，不给钱就直接拿小姑娘的东西，这是仗着自己脸好看出来抢劫嘛？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心魔宗传人。

一切绝不是装出来的，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钱丢给了卖荔枝的小姑娘。

一位滚胖滚胖的乡村大婶，挎着一竹筐杨梅，看见孤竹云极的生意好做，满脸堆笑道：“这么俊俏年轻的仙长，尝一尝我家树上刚采的杨梅，又酸又甜可好吃啦，井水里刚洗完直接吃就行！”

孤独云极捏起一颗放入嘴里，味道确实酸甜爽口，又看了看手指上沾染的紫色汁水，素爱洁净的他，一下子皱眉不知道怎么办。

花浪毫不犹豫抬起胳膊，扒拉开破碎的衣袖，露出里面一段还算白净的衣衫。

孤竹云极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不客气的将手上紫色汁液在他袖子上抹干净。

拿自己衣服心甘情愿给人当抹布用，未免太过体贴入微。

看得百里长风目瞪口呆，不忘取笑他：“花兄，堂堂的朝歌殿下，没想到这么会服侍人。”

花浪特意用鼻子闻了闻刚才孤竹云极擦手的地方，倍感荣耀道：“云极乃我命中贵人，更何况他心里早已不把我当外人，这破衣服迟早都该扔。”

百里长风逗弄他：“是没当外人，你当的可是下人。”

花浪回怼道：“下人就下人呗，这福分你想要还没有呢。”

胖大婶朝孤竹云极笑道：“小仙长，给你便宜点，一筐十二钱，放到明天都新鲜！”

孤竹云极根本不知道“买”是要付钱的，只是顺手接过一筐杨梅，转送到花浪眼前，命令道：“拿着，都给你。”

聪明的胖大婶呵呵一笑，向后面两人伸手，花浪抱着杨梅装作完全没看见，百里长风心下了然，递给她一块碎银子。

孤竹云极继续一门心思的逛街，看着街道两边各种新奇没见过的东西。

便又朝着前面一位瘸腿老爷爷卖竹编的摊位走去，脸上无邪的笑容像孩子一样，翻来覆去把玩手里做工精美的竹蜻蜓，喜欢得不得了。

拿起就走，钱自然又是百里长风付的。

孤竹云极幼稚的行为再一次看傻旁边抱着一篮子杨梅的花浪，心想：这还是藐姑射山梅花林里那个冷若寒冰、拒人千里的少年吗？现在怎么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人，连小孩子的玩应儿他也喜欢。

望鱼镇只有一条街，这条主街上只有一家桂花香酒楼，店小二笑嘻嘻，端着食盘迎上前：“三位客官里面请，望鱼镇虽然不大，但我们桂花香酒楼方圆百里闻名，很多客人是闻香而来，进来尝一尝，十载桂花酿，不好喝，不要钱。”

百里长风拿起一杯尝了一口，酒的味道确实不错。

店小二大喜过望，吹嘘道：“这桂花酿是十年窖藏，清香醇厚，喝三坛不倒，一分不收。”

花浪一听这话，立马放下怀里的筐，尝了一杯道：“虽说比朝歌的苍龙醉差了点，酒中特有的桂花香也能弥补。”

店小二连忙招呼三人进店，道：“桂花香酒楼不光酒好喝，我们酒楼的厨子也很出名，马大厨的儿子在朝歌扶桑书院修仙问道，望鱼镇十里八村的人全知道，将来就是厉害的剑仙。”

三人进店坐下，花浪听到“扶桑书院”，不禁问道：“小二，敢问厨师儿子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满脸自豪，拉大嗓门道：“马长生，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去年就入了九品境界，深得书院黄教习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