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回忆录 第6章 被杀

“阿昭，你知道我多想你么……”

一刻也停不住了，李明祈伸手扯开她的衣服。顾昭浑身颤抖，竟是直接一把推开了他。

这一推，李明祈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我病了，今天不行。”

“病了？！”李明祈急了，“哪里病了，大夫呢？大夫看过了没？”

“没什么大事，已经吃过药了，多休息两日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呢，这里不比京城，天气也冷，你别是水土不服吧。”

“无妨。”顾昭低头，“主要是，陛下和太子……”

国丧期间，怎能……

李明祈也是明白了，只是他太忍不住了而已。

“我知道，都是我考虑不周。”

他扶着顾昭躺下：“今夜，我只陪着你。”

他们二人并肩躺着，窗外的风雪比白日更大了，像是无处不在的巨怪不停在撕扯。

“别怕。”他慢慢说，“这里守的都是我和赵桓的心腹，谁也伤不了你。”

“当真，是你二哥动的手？”

“是。”

“他要杀你？”

“是。”

这两个“是”字斩钉截铁、全都是恨。

他们兄弟俩关系不错，也算是同病相怜。毕竟陛下只看重长子，把他们俩全当成废物。

若是太子病了，要取他们的心肝出来熬药，只怕陛下都不会皱一下眉的。

深宫之中，无人关心处，他们也相依为命了很多年。

宁王的母妃是前朝的公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更看不上他，最后选择了三儿子吧。

若没有这皇位，宁王和他也是可以一辈子兄友弟恭的。

李明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攥紧了顾昭。

从前，那一次放手，怕就是一生再没相见了。

顾昭闭着眼睛、心潮澎湃，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等他回了洛阳，继位称帝，如何安置他那心爱的宋衣？

哦，现在怕是不行，宋衣眼下才十二三岁，着实太小了。还得等少女长成、出落的亭亭玉立才成。

他该不会是想享齐人之福吧，让自己当皇后，宋衣当贵妃，左拥右抱？

前世今生、失去的都挽回了，错过的都得到了。

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可她不愿意。不管宋衣愿不愿意，反正她不愿意。

*

这一夜，李明祈也根本没睡着，他根本不敢睡，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他怕再睁开眼、一切都没了。

阿昭也没了……赵桓也没了……

城楼上，寒风呼啸，声音都听着模糊了。

“老三。”宁王勒住阿昭的脖子、双目赤红，“你赢了，终究还是你赢了……”

“李明慎，你是不是疯了！”

宁王站在城楼的边缘，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前方，是恢弘的宫城，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可惜了，这一生再也触碰不到了。

技不如人，他终还是输了。

“殿下。”

手下拿箭给他，他根本没接。宁王用绳子把自己和阿昭的手捆在一起，万一……那阿昭也会……

“二哥，算我求求你！”

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太了解宁王了，绝对不能跟他来硬的，直接就跪了下来。

“你放了阿昭，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么，我给你！”

说着，他拿出刀抵住自己心口，直接刺进去半寸。

顾昭拼命挣扎，宁王死死拧着她的脖子：“老三，你真以为我想要你的命？在你心里，你二哥我就是这种人？”

“不是吗？”

似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宁王愣了一愣，面目似有些扭曲。

他像是不想解释、又还是忍不住要解释，他一字字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李明祈泪流满面，他知道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染指皇位，从来没有。

为什么大哥要走的这么突然，为什么他没有子嗣……

为什么天意要这么捉弄他们，让他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

“二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

他说的是真心话，若父皇将皇位传给二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他绝不会说什么。

甚至，如果当时他在京城，父皇说要让自己继位，他一定不会接受的。他还会劝说父皇，按规矩让二哥承继大统。

他和二哥，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从来都是不分上下的，也没什么谁更适合。

只是因为父皇的私心，因为他厌恶二哥，才让他们如今日这般水火。

父皇，是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死活，甚至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人看过。

在他眼里，他们都只是工具。

“我死了，皇位还是你的，你别碰阿昭！”

“你死了，我就能当皇帝了？”宁王惨笑一声，“你当我是傻的，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兔崽子。”

且不说他弑父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早就臭大街了。

就说现在外面密密麻麻都是凉州军的人，他一出去、还不立刻被活剐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八成就是老七那小子春风得意，他怎肯为他人做嫁衣。

“那你放了她。”李明祈立刻说，“我对天起誓，给你一条活路。”

“你不替你表哥报仇了？”

李明祈闭上眼睛，赵桓那满身滚烫的血仿佛早已经透进了他的骨血里。

别的都可以原谅，甚至哪怕老二杀了他自己，他都可以原谅。

但害死赵桓，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可现在这个时候，他又不能不救阿昭，此时顾昭已经被宁王钳制的不能动弹，脸色也开始泛青。

李明祈看着宁王死死盯着自己，瞳孔之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嘴唇翕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凑到顾昭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那时，宁王究竟说了什么，她不会知道了，一辈子也不会。

“老三。”宁王突然开口，“那日，我让人去凉州，原不是要杀你，只是想阻碍你进京而已，是他们擅作主张。”

是宁王府的手下觉得自家主子过于心慈手软，应该直接杀了秦王了事，所以才痛下杀手。

结果阴差阳错，没杀到秦王，却杀了赵桓。

如若不是这一遭，也不至于到这样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

一切，原都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可惜了，回也回不去了，走也走不了了。

宁王突然笑了一声，扬刀割断绳子，一把将顾昭推了下去。

“不！”

那一瞬间，李明祈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拼了命的冲上前，可根本拉不住爱人的手。

他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阿昭！”

李明祈觉得自己也跳了下去，但是没有，因为宁王拉住了他。

“你想就这么死？不可能的。”

宁王仰天长笑，李明祈反手一刀捅进他胸膛，他还想再跳，可宁王仍旧是死死钳制着他，不肯让他这么痛痛快快地殉情。

就这片刻，秦王府的手下已经冲了过来，把他整个人压在身下、不让他再发疯寻死。

宁王吐出一口血，握住刀柄，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皇位、还是你的。”

反正他也得不到了，就便宜你了。

“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大权在握，然后……”

他把刀狠狠捅了进去、哑声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为了这皇位，你失去了什么。”

李明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城楼，他跪在地下，慢慢抱起阿昭、满手都是血。

阿昭的眼中有一滴泪，早早的凝固了。

他拥她入怀，捧着她的脸颊、吻着她冰冷的唇，可她断裂的颈骨再也支撑不起，只无力地向后仰去。

他失去什么……他什么都失去了……

相濡以沫的爱人、肝胆相照的战友、还有……曾经一同长大的兄弟……

从凉州到洛阳的这一路，短短一年、他已经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