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姐,我需要做什么来弥补?我真不是故意的。”
“在老家的时候,我都是被欺负的那个人,是你说服林叔带我来北岗城,我才从他们手里逃出来,我怎么会有意去伤害别人呢?”
……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还踢她肚子,但我真的是无意的。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冉姐,求你,原谅我。”
门外呜咽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宁珂早醒了,才知道当时盛冉就是为了她,才跟工厂周边的混混对上,只是一直没听到盛冉的声音。
末了很久,她才听到带着暗哑的声音。
“没有以后了。以后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也不要跟着我了。”
门把手向下旋钮,门开了,带着病房的窗户也抖动了几下。
“为什么——”
吕婷婷跟着盛冉走进几步,“你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我伤了她?我不也是你的朋友吗?她当初不也伤了你吗?”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盛冉不让她走,另一只手指向病床上的宁珂,眼里全是震惊、质疑、控诉,还有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憎恨。
“干你什么事?”
盛冉不耐烦地甩开她,“你要道歉,就马上,道完歉就回家,别在这里发神经。”
吕婷婷沉默几秒,随即脸上的复杂情绪被放松取代。
“我犯了错,你生气是应该的,你说再难听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看着,我一定会改正的,我不烦你了,我走了,再见。”
不等盛冉回答,她就转身跑了,碰倒病房门口的东西,一个黄澄澄的橘子圆润地滚进来。
“要喝水吗?”
“我不用,你应该得喝点水。”
目睹刚刚的闹剧,宁珂全程没有额外表情和言语,她好奇心不重,没特别在乎的东西,只注意到盛冉的声音嘶哑得很。
“嗯,你真的不喝吗?”
“那我吃个橘子吧。”
盛冉:……
“那是她拿来的。”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吃个橘子。”
看着她脸上淡然的笑,盛冉总感觉自己被耍了,但又从她脸上看不出捉弄人的痕迹。
“你不怪她吗?”
慢慢咽下嘴里的水,透过水杯里蒸腾出的水汽看着前方。
“不相关的人,做什么都不意外,以后避着她就行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平了,谁也不欠谁。”
盛冉沉默一瞬,继续道,“你不一样了。”
自从宁珂回来后,盛冉就感觉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轻飘飘的,周围的事都仿佛与她无关,外面的世界像是在她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嗯,也许吧。你也是。”
“真的?我哪里变了?”
“高了……”宁珂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明明之前盛冉只比她高了一脑袋尖尖,现在就高她半个头了。
“哈哈哈,谁让你不长个儿呢。”
“吃不下了。”第二个橘子宁珂怎么也吃不下了,剩几瓣包在橘皮里。
“不是还要长个儿么?”
宁珂轻抿嘴唇,挤出几个字,“也变更欠儿了。”
“本来就是,有点营养给你,长肉都不够,要长个儿——难。”
宁珂只得把剩下的几瓣也扔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偷吃的小仓鼠。
熟练地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熟悉的木质幽香。
“累吗?”
“我这力大如牛的,背你完全没问题,怎么就这么瘦了?”
宁珂提着网兜进来,“我有点饿了。”
盛冉打开暖气,屋子慢慢有点热气。“几年前他的工作重心往西工厂那边移,煮的地方也搬那边去了,这里就没人来。温度上来得等会儿,待会吃面,可以吗?”
“你做?”
盛冉笑起来,“不然你做?我难得这会子有点良心,你可别浪费了。”她笑着走进厨房。
“昨天我让保姆阿姨买菜过来了,呀,这么丰富!”
宁珂跟进厨房,就看见桌上的各种蔬菜和冰箱里的肉,和不知所措站着的盛冉。
“这么多,吃什么?”
不怪盛冉傻眼,不会做饭的人,见堆满桌子的食材反而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柿子鸡蛋面吧,要不还是我来做?”宁珂笑着解围。
“不用,我会做,你就等着吃就好了。”
看她态度坚决,挑了两个西红柿就放案板上切,宁珂犹豫几秒还是开口。
“洗完西红柿后切瓣,再放打散的鸡蛋进锅,蛋液凝固之后再倒西红柿,炒好了盛出来备用,面煮好了就把柿子鸡蛋倒在面上,是这样吗?”
盛冉手上动作一滞,随后把西红柿放水龙头下清洗。
“是啊,改天再教你实操,你先回房休息。”
周五那天,盛冉做的素面,下面不成问题,她也就不再担心了。
“我书包放哪里了?”
盛冉头也不回,“在书房书桌下面。对了,昨天我给你家打过电话了,我说邀请你来我家玩,你爸没起疑。明天我去学校再给你请半个月假。”
宁珂一点也不担心家里的态度,再怎么也糟糕不到哪里去,只是觉得请假的时间太长了。
“要半个月吗?”
转过身,盛冉满脸不认同。
“怎么不需要了?医生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半个月的课,我做好笔记带回来给你,再加上我的辅导,不会落下的。”
宁珂妥协,“好,听你的。”
盛冉不愧是大学霸,学习能力超群,第一次做柿子鸡蛋面就色香味俱全。
“好吃吗?”
“好吃。”
“你吃过海鲜面吗?”
“没。”
“下次我带你去吃,好吃,还有营养。我家里还有很多补品,都是过节别人送的,家里没人吃,明天我回家一趟给你带过来,得好好补补。”
盛冉边吹气小口吃面,边断断续续地计划。
“不用了……”
宁珂婉拒的话说到一半,就挨了对面一记眼刀,于是偃旗息鼓。
“我记得有海王钙片、太阳神口服液什么的。”
“别人送你爸这些?”
盛冉偷来鄙视的眼神,“肯定是给家里孩子喝的呀,我懒得喝,那烦人精导师喜欢喝。”
“不会还有生命一号吧?”宁珂调侃。
“不知道,我回去找找……你笑什么?”
宁珂低头闷笑,“不知道还以为你养娃呢。”
盛冉也不客气,“他们老说你的血肉都是我给的——那照这样的逻辑,我能让你多长点肉,我养出来的就是我的,可不就是养娃么?”
说完,她就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咯咯笑起来,“哈哈哈,叫我爸爸!”
嘴里的西红柿掉碗里溅出星点汤水,吓得她赶紧闭上嘴,一双眼珠子提溜乱转,好像在说不是她干的。
“咳,吃饭不说话,别老跟我说话。”盛冉推搪责任起来十分顺口。
宁珂强压嘴角,“都是我的错。”
盛冉坚持给宁珂放洗澡水,整理好一切才出浴室,只要宁珂拒绝,她就一句,“为你做这些是爸爸应该做的”,宁珂可真不会接这话,毕竟在她这里,爸爸不是什么褒义词。
水有点烫,热意像细密的针扎进皮肤里,微微的痛感伴随着一阵酥麻。
很暖和。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舒畅地泡过澡呢?
一年?
不,是更久。
“宁珂,泡好了吗?”
浴室门被敲响,“别泡太久啦。”
宁珂猛地惊醒,脑子还有些迷糊,声音还带着呢哝,“好了。”
衣服往刚刚放衣服的架子上摸,什么也没有,瞬间心漏跳了一拍,这下完全清醒过来,往深处摸到衣服,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我的衣服是不是大了?”盛冉上下打量在她身上大了一圈的衣服。
“嗯。”
“就说你瘦得很电线杆子似的,你之前身体挺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窑子干苦工去了。”
“那倒不至于,以后养起来就好了,劳你您心。”
盛冉很受用她的恭维,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去床上。”
“啊?”宁珂难得有些呆愣。
“我给你涂药。”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去洗澡吧。”
“我说我来就我来!”盛冉是很霸道的,但总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套衣服我没穿过的,到时候你留这里或者穿回去都可以,这儿还有很多套,以后你来这里也可以穿。”
宁珂强忍住皮肤漏在空气中的不适,“你经常在这里住吗?”
“偶尔来。我刚来北岗的时候,我和他就住在这儿,那时候我家只有我俩。。”
药膏很凉,涂抹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那,是你继母来了之后,你跟你爸的关系才不好的吗?”
盛冉手上的动作不停。
“不是,从我有记忆起,我跟我爸关系就不好。”
“他年轻时运气不好,下乡七八年都没能返城,以为这辈子就待在那里了,就娶了我妈,结果不到一个月□□结束,他抓到机会就回城了。”
“一年到头只回去看我妈一两回,七八年后才有了我,他回去的次数才多了些,但直到我八岁,她病死了,他才把我接走,我妈还埋在那里。”
宁珂捧着她的脸颊起来,没瞧见眼泪。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怎么会无动于衷呢?现在没哭,肯定是因为已经哭过太多了。
“以为我会哭?”
“才不会。”
“那是以前小,不懂事,为这哭为那哭,但是不如意总会有,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不会了。”
宁珂脑海里浮现出在学校器材室里泛红的双眼,只觉得心口上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懂事,也可以哭。”宁珂松开捧着她脸颊的手。
盛冉一怔,“你别这么肉麻,我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你迷恋上姐了。”说着,她还撩了一把鬓角的头发。
宁珂一愣,“你……”
“哈哈哈,别开不起玩笑,迷恋上我,说明你眼光好。”盛冉眨巴着眼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宁珂的掌心跟被烫到似的,想急速抽开手又强忍住,接不下这种玩笑话,莫名其妙地郑重道,“我比你大。”
盛冉一怔,“你,要我喊你姐姐?”语调上扬,满是疑惑。
宁珂更不自在了,手不自觉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是。”
“你这里怎么伤的?”
“哪里?”宁珂探头看她指的位置,身体有片刻僵硬,“之前掉到猎洞里,被兽夹划伤了。”
“兽夹上有锈的话,不好处理。”
“用药水消过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到兽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