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驰是中午醒的,草草解决午饭,下午带球拍去了城中一家室内羽毛球馆,约陆京一起。
穿棉服打太过臃肿,两人在换衣室脱了棉服,换上无袖背心。
“找我不会是想揍我一顿吧?”
陆京自知昨晚喝醉酒发的一通视频惹到赵嘉驰了,不然也不会以什么打扰到睡觉这么蹩足的借口找茬他。
他单手抵在储物柜上,把手机塞进去后,胳膊比叉护住自己单薄瘦弱的身躯,跟个煞笔似的。
“大庭广众,你可不能打人啊。”
“不过我就是发你几个小视频,也没干啥吧?”
要说不咋高兴的,应该是他吧。
他帮系花争取要到赵嘉驰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给她,但系花坚持要求让赵嘉驰主动给,酬金两万。
两万呢。
他不理解,但照做。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陆京也在所不辞。
结果事儿没成,陆京把钱全退回去了,系花也不再拜托他,他“川大媒婆”的名号受损,外快都没机会赚了,以后每天点外卖谁请客啊。
宿醉醒来后苦殃殃一张脸,他还没找沙包打几拳发泄难过的心情呢,倒先成了别人的撒气筒。
终于不是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了。
“我没说打你。”
赵嘉驰意味明显地看他一圈,瘦胳膊瘦腿,他一拳能打十个。
他不是欺负弱小的人。
“你大爷!”陆京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愤恨地把羽毛球砸赵嘉驰身上。
“别瞧不起人,今天下午我给你露两手,让你瞧瞧我的超级无敌绝杀技。”
说完陆京自顾自拿拍子出去了。
场馆内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赵嘉驰他们找了一块儿相对空旷人少的,做了简易热身就开打。
几个小时后。
一侧长凳上,赵嘉驰捡起地上矿泉水扔给陆京一瓶。
额头汗发黏糊糊,细密浸·淫出的手臂肌肉矫健结实,线条硬朗。
赵嘉驰活动了一下指节,往后一撸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拧紧自己水的瓶盖。
救命水在空中凌厉出一条锋刃的线,陆京眼疾手快地双手接过,灌了两大口后胡乱拿手背一擦脸上豆大的汗珠,喘着不规律的气。
一阵疲倦扫过他,他踉踉跄跄移向长凳,跋山涉水的艰难,最后一屁股坐上去,按耐不住要发泄牢骚的嘴巴。
“我服了,跟你打太费体力了,要命。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腰也酸,就忙着捡球了。
“我要死了!累死了!”
“你不行。”
赵嘉驰冷淡地说,旋即弯腰拿起脚边的球拍和羽毛球,往换衣室走。
运动后汗液蒸发,无袖的背心后背湿了大片,洇出深色的水渍,像被淋浴头浇了一泼水。
陆京没跟上,也没怼他。
在身后有气无力地喊,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气若游丝,气息奄奄,“门口见,记得帮我把手机拿上啊!”
赵嘉驰背对他比了个OK,走进换衣室,打开储物柜发消息给司机。
他家有一个干了将近二十来年的司机,说是看着赵嘉驰长大的也不为过,对面很快来了消息,说他放假。
每年司机都放假,一般时间根据赵嘉驰学校的放假时间来定,这条是温潦规定的。
真是听温潦的话,这个家谁是主人都分不清。
赵嘉驰烦闷地啧声,拿毛巾潦草地擦汗,在打车APP上叫了一辆,随后拿完两人的随身物品到门口和陆京汇合。
门口附近就有公交亭,和球馆同样的玫红色带点灰黑,靠近馆墙的一边,种满了精心照料而爆开的文心兰,芬香浓郁经久。
落日矜矜业业地上班,世界笼罩在橘调的滤镜里。
等车时间,赵嘉驰刷到了温潦的朋友圈,是一家咖的门口。
温潦坐在奶白色的长椅上,旁边是一颗绿色的装饰圣诞树,脚边有布置的奶白厚雪营造氛围感。
镜头里的人整张脸红扑扑,下巴埋在白绿交织的格子围巾里,眉眼弯成月牙状,笑靥如花。
老土的比耶,配上一条“圣诞快乐”朴素无奇的文案。
怪……傻冒的。
打的车没几分钟就到了,赵嘉驰没上去,退了单。
LED广告栏循环播放当红明星的代言,陆京没骨头似的窝在软皮候车椅上,裹住棉服,控诉他。
“你可别嚯嚯人司机了。”
“重新找人了。”
“赵大少的事儿小的管不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能搭个顺风车不?”
陆京家和赵嘉驰家在两个方向,完全不顺路,赵嘉驰果断得没有一丝疑虑,“能。”
-
咖啡厅距羽毛球馆车程较远,温潦和林意品告别,开车赶到的时候,将近五点半了。
天空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暮色,云朵被余晖浸染成绚丽的粉紫色,在天际悠哉悠哉流动。
行人匆匆,车驶过碾碎薄冰,在公交亭前停下。
公交亭已经没多少人了,温潦看到继子,和他的朋友也打了声招呼。
陆京是第一次见温潦,他和赵嘉驰是大学同学,刚认识半年久。
他从赵嘉驰口中得知的温潦,是穷凶极恶的臭渣男,面相丑陋暗黑,笑面虎,声音难听,四肢健全但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其实赵嘉驰只说了他私生活混乱,剩下的全是陆京脑补的。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也不能怪他想法太黑暗或没人性。
现在一看完全和幻想的不一样,很温柔,看起来年轻。
头发浅棕,棕熊的绒毛一样柔顺,唇色很红,皮肤白如这寒天里的雪,干净得没有半点杂质。
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原本想蹭赵嘉驰家司机车的厚脸皮想法,现下看到来人都不好意思了。
陆京拘谨:“哥好。”
竟带了些羞,犹如春日里含蓄的花苞。
赵嘉驰僵硬了半秒:“……”
他鸡皮疙瘩要起来了,陆京嗓子是卡了拖鞋吗?这么能夹?
赵嘉驰忍不住不去看陆京是以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昨晚KTV不还用“那谁”称呼,现在这是在干嘛?向温潦缴械投降了?
好兄弟就这点出息。
温潦笑着点头,习惯性站到继子一边,习惯性地问,“宝宝,打球累了吗?要喝点什么吗?”
有人笑了,陆京。
他故意无视赵嘉驰看过来瞪他的眼光,眼睛直抽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背对他们跺脚,差点岔气厥过去。
如果眼神能杀人,陆京早被刀了不下几百遍。
温潦不明所以,以为这位继子的朋友只是想到了开心事,于是把注意力再次放到继子身上。
歪着脑袋,拿一双漂亮似水的眸子看他,“宝宝?”
“闭嘴,回家。”赵嘉驰咬肌鼓了鼓,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
脸色在黄瓜和茄子之间迅速转变,像是几岁大的小屁孩在同龄好朋友面前抗拒穿纸尿裤般的恼羞成怒。
关键造出这个笑话的某个大傻子还一头雾水。
“诶?”
大傻子匆率点头和陆京告别,快速上了车。
赵嘉驰闷头往后座里拱,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回到家也没有想起要温潦送陆京回家的事。
进门,温潦准备晚饭,继子去洗澡,他把今天咖啡厅圣诞活动带回来的DIY雪人放上桌作摆设。
他和林意品拍照完被服务员塞进一张活动宣传单,仓促看完,温潦觉得继子会喜欢,就花五分多钟做了两个。
其中一个包装起来,另一个就是餐桌上的。
继子洗完澡换了睡衣下来,头发也吹干了,被热气熏蒸的嘴唇嫣红,唇角处的小红痣更加明晰。
高大的阴影落下来,继子的声音低低淡淡,是平时的声线,冷倦而慵懒,不露情绪,“你在看什么?”
“宝宝,你长得真好看。”温潦发自内心地、由衷地赞叹他。
“……”
呵。
赵嘉驰歪歪斜斜靠在桌边,泼了一盆羊屎牌巧克力豆般挂不住好脸色,“以后别叫我宝宝。”
继子眼窝很深,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忽然间就疏离了,声音在两个人之间隔开一座桥。
“啊?”温潦难过,“怎么了?”
“我会被笑话。”
肩膀蹭过去,赵嘉驰绕过他坐下拿碗筷吃饭,“如果你不想我被人看笑话,就别叫。”
清爽的沐浴露香滚进鼻尖,温潦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两个人的时候叫宝宝是可以的,不会有人笑话。
不过除了想这个,他还想了不能正视取向的一些症状。
怕人笑话不就是太过焦虑,在意别人看法吗?吻合。
这让他进一步确定。
餐桌之前是空荡荡的,现在一摆什么东西就能在洁白无瑕的瓷砖上醒目。
赵嘉驰不难看到那个立在正中央丑了吧唧的小雪人。
眼珠歪了,帽子歪了,围巾歪了。
温潦倒是喜欢花钱买丑玩意。
“这摆件真丑。”
继子毫不留情评价他精心DIY的小雪人,温潦被他冰冷刺骨的话堵住嘴巴,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站在那儿笔直一根,隐忍且倔强,赵嘉驰以为惹温潦生气了,又说:“真的丑。”
“唔……”
“感觉就还好啊,虽然做得急促了些。”
温潦小声反驳,坐到餐桌前,伸手一捞,两指拎起淡蓝色的雪人仔细端详。
外面一圈针织是他拿胶水粘上去的,帽子围巾眼珠鼻子也是,嘴巴腮红是自带的。
温潦前后左右看了一通,如果身体是白色,帽子围巾淡蓝就会很好。
他好像搞反了配饰的颜色,难怪继子会说难看,确实怪怪的。
一通把玩下来,他把自己说服了。
一抬眼,对面一直沉默的继子好笑地开口,“你就这么喜欢?”
“嗯,咖啡厅活动,DIY,我做了两个只用五分钟。”温潦亮着星星眼,期待的目光不作假。
“……”
这是在讨要夸奖吗?
温潦从不吝啬夸奖。
赵嘉驰和他恰恰相反,大多数用沉默代替,要不惜字如金,偶尔开到稀有款,说不定还能呛一句。
不过这次赵嘉驰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讥讽。
温潦太幼稚了,简直不像他那年纪该有的成熟稳重,五分钟DIY两个小雪人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他不禁想,温潦以前和别人好的时候,能坚持多久,如果坚持一晚上,他也会很骄傲地向别人讨要夸夸吗。
那场面,赵嘉驰真不愿细想,可能恶心,又或者是别的道不清的情绪。
这让他半软不硬。
发现温潦还在看他,赵嘉驰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感觉。
本体感觉意识出下·腹的某种状态,赵嘉驰干涩地问了一句。
他尝试转移头皮痒麻,甚至腰·眼发胀的异感,“另一个呢?”
工具人提问:你说的“半R不Y”是什么意思?
作者:就那个啊,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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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一嘴,潦并没有和任何人在床上打架过。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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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