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尧是个话痨,这一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但还没有人真正体会过他的全部功力。
沈亦郴觉得这人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他靠在床头,都不需要自己去滑动屏幕,大段大段的文字就自己冒了出来,宛如给手机开了自动阅读功能。
中间切出去回了个消息,就打个字的功夫,新消息提示栏上的数字已经滚动到了两位数,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这人不但手速可怕,思维也跳跃得可怕,前一秒还在聊夜色有多动人,下一秒就开始聊王者技能,前天打的那把游戏射手有多憨批,拿着全队四分之一的经济,输出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然后没有任何缓冲地跳到了微博热搜,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感觉这人是在几个APP不断巡游,发现什么好玩的,抬手就是一个转发。
沈亦郴很想问一下对方,你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分享了吗?
薅羊毛也不带逮着一只薅的啊。
就不能去找别人吗?
况且他现在在别人家里,还和人家挤在一张床上,这样聊天下去,无疑会影响别人。景尧在被子里越陷越深,已经只剩小半张脸了,眼睛要睁不睁的,眼看着是熬不住了,只是在努力支撑。
沈亦郴低头打字。
【C】:我要睡了,你找别人聊吧……
还没发出去,对面先给他发了句。
【橘子好恰】:真的不聊了,好困,我要睡啦。
【橘子好恰】:哥哥晚安,么么哒qwq
【橘子好恰】:啃你一大口.jpg
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沈亦郴按在发送键上的手指都迟疑了。
好歹也是一口一个老公叫了他一个多月的,结果他为了景尧让对方去找别人。
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沈亦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跟他聊天的人,是个直男。
跟他躺在一起的人,也是直男。
这两个直男,一个叫他老公,一个毫无自觉地跟他躺在一起。
怎么反而是他像个渣男?
但不对啊,他又没跟这两人中的谁谈。
旁边被子里传来打哈欠的声音,景尧从里面拱出头,眼角还挂着困出来的泪,无意识在枕头上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睡了睡了,哥哥晚安,么么哒。”
沈亦郴:“?”
景尧:“?”
景尧举起手机,眯着眼看了两眼,恍然,“啊,聊串频了。”
他勉强撑起一点眼皮,强打精神招待客人,“不早了,沈同学晚安。”
沈同学恍惚了。
沈亦郴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缩回去,眨了下眼,又缓慢地眨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见他一头栽倒,彻底死机。
手里的手机也随之砸在脸上。
“啊!”景尧惊醒。
“嗷!”
他揉着鼻子,把手机大爷挪到一边,翻过身,正对上沈亦郴蹙着眉看他的眼神。
景尧:“?”
这么深沉干什么?
“不睡吗?”景尧想了想,“我不踢被子的,你放心。”
“……”沈亦郴说,“你说之前我还是放心的。”
霎时间,沈亦郴什么想法都没了,太阳穴习惯性地抽痛起来。
景尧不说还好,他都没想到这边去,一说……
那就不得不担心了。
景尧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保证,在有的时候,就和前方高能预警是一个意思。
另一边,景尧毫无自觉,都困迷糊了,还努力往他这边挪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拍拍他,“不要怕,猫猫之神会保护我们的。”
沈亦郴心想,是吗?
他不放心地闭上了眼。
第一波骚扰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沈亦郴阖眼侧躺了一会儿,还没睡着,身边忽然多了个热源,拱开了他这边的被子,钻了过来。
头抵着他胸口,然后就开始往上蹭,一直碰到他的锁骨才停下。
毛茸茸的额发蹭过他下颌,手还不老实地往他腰上摸,细碎呢喃传来,“米……”
沈亦郴早有预料,心平气和地睁开眼,就着夜色,把人手脚拉开,再裹春卷一样,拿被子裹着,把人“滚”回了隔壁的枕头上。
确保把人手脚都裹严实了,这才重新躺回去,闭上眼。
空调房徐徐送出,景尧家的枕头质量过硬,躺上去就像云朵一样,十分容易催生睡意,羽绒被轻柔,正是最昏沉的时候,一旁忽然又传来笑声:
“咪咪,嘿嘿,小猫咪,你往哪里跑?”
春卷在挣扎,整张床不断起伏,被子被揉成一团,把沈亦郴变成了大海上的小船,随波起伏。
沈亦郴一边颠簸,一边伸出一只手按在被子卷上,强行制服,同时认真思考起去客厅睡的可行性。
“放……放开我,你这可恶的鬼,看我猫猫大王收拾你!彪哥、彪哥救我!”
旁边柜子上传来轻盈落地的声响,沈亦郴转头看去。
黑暗中,一双翠绿的眼睛发着光。
狸花猫端坐在柜子上,慢条斯理舔着爪子。
真来了?沈亦郴眼神一凝。
翠绿的猫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沈亦郴和它对视良久,微不可闻地呼出口气,眼睛垂了一下,就要收回手。
景尧嘟囔着听不懂的话,猛然一个翻滚。
他本来就睡在床的边上,这一滚,瞬间到了床边,眼看就要头朝着床头柜砸下去。
紧急之下,沈亦郴来不及思考,伸手一捞,又把人捞了回来。
这动作显而易见刺激到了柜子上的猫,下一秒,狸花猫一跃而起。
沈亦郴呼吸一窒。
这猫可不是养着玩的宠物,别的不说,爪子和牙一定足够锋利,从小散养的猫,打没打疫苗都不知道,让它这么挠一下,少说也得连皮带血被挠下来一块。
但他手压在景尧身上,他要是躲了,景尧……
千钧一发之际,沈亦郴抑制住了本能,没有收回了手,而是把景尧往自己这边一带,春卷咕噜噜滚到了他旁边。
狸花猫扑了个空,在床上一个翻滚,理顺了毛,站起身,甩了甩头,上身缓慢伏低,弓起脊背,再次做出攻击的姿势,绿幽幽的猫眼锁定了他,毫不犹豫再次扑出。
沈亦郴一手撑着床,快速把景尧换到身后,目光也沉凝下来,手指攥紧又舒张——
只能先控制住再说其他了。
短兵相接,手慢者无,沈亦郴去抓猫的手还在半空,就惨遭截胡。
他去抓猫的时候,滚到他后面的春卷“哗”地张开,宛如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就把他包裹了进去。
“桀桀桀,小猫咪,上当了吧?”
沈亦郴:“?”
冲到一半的狸花猫也紧急刹住了车。
混乱中,沈亦郴被人按着就猛蹭了好几下,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在他颈窝里拱,还试图把脸埋进去,“看你这次往哪跑?快让我亲一口……”
湿润触感烙印在脸侧,叭叭叭就是几口,然后把脸深深埋入他颈窝,试图在他身上吸什么。
“咦,你的毛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可恶的小猫咪,给本少爷把肚子翻出来,还有肉垫,一个也别想跑,我啃啃啃!”
“……”
一室死寂,只剩下景尧试图吸猫的声音。
“你抓错了,”沈亦郴想把他推开,“你的猫在你后……”
欻啦——
一旁床单传来响动。
沈亦郴抱着一丝希望地看过去,可惜,他等来的不是救兵。
狸花猫重新抖了抖毛,站起身。
紧接着,沈亦郴眼睁睁看着狸花猫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真是靠山山倒靠猫猫跑。
亏你还叫丧彪。
靠猫不如靠己,沈亦郴挂着百多斤的负重坐起来,景尧顺势抱住了他腰,把自己往他怀里塞,“彪哥,你胸口好宽阔,我好爱,让我蹭蹭。”
“你彪哥跑了,不要你了。”
年轻男生的身体温热,隔着衣服,也能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不是全然的骨头,薄薄的皮肉贴着他,是从未经过风霜雨雪的细嫩,不不依不饶缠绕上来,沈亦郴用手掌抵住他的头,于是湿热炽热就落在了掌心里,他把人从自己身上扶起来,放在旁边的空枕头上,拿出了最高手速,把人快速包进被子,安放在床中央,再安排了左右护法——景尧分给他的被子和枕头,做完这一切,迅速下床,拧开门。
夜凉如水,客厅里只有一层浅淡月光。
窗外的冷风灌入,沈亦郴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握着门把手。
他轻轻把门合上,走到猫窝边,捞起袖子蹲下。
狸花猫舔着爪子,并不搭理他,有恃无恐的模样。
“咪咪。”
狸花猫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沈亦郴把猫尾巴捡进去,把猫按回了窝里,用了点力,摸过猫顺滑的脊背。
“睡吧你。”
-
白纱落地窗在晨风中起落,景尧叼着面包,手舞足蹈,“冲啊彪哥!让我们往前冲出去!”
“墙的那边,就是机油哇!”
沈亦郴端着煎蛋走进客厅。
落地窗边摆着的跑步机正在高速运转,狸花猫在上面快速奔跑,脖子上像模像样地夹了一个紧急制动装置。
景尧端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给它鼓劲。
沈亦郴走到他旁边,景尧闻到煎蛋香味,两口吃掉面包,朝他伸爪子:
“谢谢谢谢,辛苦了,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做饭,沈同学你人真好!”
“先等等,我问你个事,”沈亦郴把盘子端高,不让他碰,“还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
景尧茫然:“啊?”
沈亦郴冷静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给景尧一个教训。
这世界上就没有亲了蹭了转头嘴一抹又开始一无所知叫他沈同学的道理。
他得让景尧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直男这种生物。
至少让景尧长点记性,少跟他玩这种直男的把戏。
服了,越想越气。
“你说了一晚上梦话。”
沈亦郴弯下腰,“想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啊?我……我说梦话了吗?”景尧被他弄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对啊,连你的猫都听到了。”沈亦郴把盘子抬高,某只背在后面偷偷摸摸去够盘子的手落了个空。
他轻轻笑了一声,“而且,还不止梦话。”
景尧缩回爪子,睁大了眼睛。
沈亦郴垂下睫毛。
“昨晚……”
景尧屏住呼吸,“昨晚……”
“我们差点接吻了。”
“我上周说带它去打疫苗,其实是偷偷给它做绝育,我暴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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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