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娜塔莉亚已经不知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了,她想起若是伊万还活着,这些事本该都是由他处理,他会在众人面前叱咤风云,说一不二,而自己便是那个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又用钦佩的目光望着他的人。
她幻想着这样的日子是永远,或者有那么一天,她会以布拉金斯基夫人的身份更坚定地支持他。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娜塔莉亚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呜呜哭泣,伊万走了,她不能多想一点,否则便是悲伤逆流成河。
眼见着这般莫名其妙突然就悲痛欲绝的小姐,早已等不住的罗贝尔特心下唯有着急!
现在是哭的时候吗?他实在是想问一问。
“小姐!”他低吼道,“这里是军部,没有人会怜惜你的半滴眼泪,他们只会收拾了你!你若继续在这里磨蹭,他们马上就会连你的家人一起收拾了!你到底在哭什么!”
娜塔莉亚身子一抽一抽地,她现在当真是难以听进去这些。
失去了伊万,于她而言与失去了全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她心中的那个依靠彻底离她而去了!
她心中一个声音在说:“他走了,他走了,娜塔莎,他彻底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娜塔莉亚口吻含糊,只是喃喃对自己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忽然记起王耀说的,他要将伊万的遗体一并带走,又忽然想起王耀用充满了复仇烈焰的眼神发狠说要为伊万报仇。她的心忽而生出千根针卝刺,内心里一股怒火发疯似地乱窜。
是啊,她要为伊万做些什么,以前一直都是伊万在照顾她。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该是她站起来的时候了,该是她成为顶梁柱的时候了。
一瞬之间,娜塔莉亚停止了哭泣,她的脸像结了冰的湖面那般没有任何涟漪,冷若冰霜。
风雪让一切都冰冻在天寒地冻之中,而娜塔莉亚.奥尔洛夫斯卡娅的心也一并尘封了进去。
“我该走了。”她低着头,喃喃自语,“我该自己站起来了,否则没有人帮我,没有人……为卝哥卝哥报仇。”她脑海中不断出现王耀的身影,不断回放着他与伊万表哥在一起的画面,这一刻她不曾痛恨王耀,只觉一切的希望都已覆灭,就连王耀与伊万的情感也一并入土。
这一刻只剩祭奠。
此时她明白了王耀的复仇是他的,不是自己的。她要起来,给那些夺走了他哥哥的人遭到报应,她要夺回属于她哥哥的一切!
娜塔莉亚的眼泪干了,在脸上留下道道痕迹。她语气冰冷,“我们去找维克多。”
克里斯汀与罗贝尔特都是松了口气,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可不知如何劝慰一位莫名其妙陷入悲痛的懦弱小姐,尤其是克里斯汀,刚还在小声询问罗贝尔特是不是该两人一起直将娜塔莉亚扛出去呢!如今见到她自己恢复,那真是太好了!
他们也不知娜塔莉亚是什么心境。
罗贝尔特点头道:“好,就该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找维克多,不过恕我冒昧,小姐想好怎么做了吗?”
娜塔莉亚:“没有!”
罗贝尔特与克里斯汀都停下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好怎么做就过去,这是莽撞不是勇敢!
却见娜塔莉亚并未停止脚步,还与罗贝尔特道:“罗贝尔特,你那么喜欢向别人做自我介绍,怎么也不见你向我做一下介绍?”她的语气声冷势威,与方才截然不同。
罗贝尔特一怔,笑道:“我这不是已经介绍了过了吗?您都知道我名字了,小姐。”
娜塔莉亚道:“我是说你该向我介绍这里的情况,比如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我爷爷的人。”
罗贝尔特:“您指这个,很遗憾,小姐,奥尔洛夫的手想要伸到这里可不容易,我已经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一个了。将军难道不就是为此让您过来的吗?”
娜塔莉亚未及说,克里斯汀先说了,“我们是奉了彼得将军的命令来的,这你应该知道啊。”
罗贝尔特频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不就说明布拉金斯基阁下要重用奥尔洛夫将军了吗?”透出一股嬉笑,“我可是很敏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娜塔莉亚听懂了他的话,点头道:“嗯,所以你才会在我出现的时候出手,我明白。”
罗贝尔特:“您是奥尔洛夫家的小姐,我不能看着你受伤害。”顿了一顿,“不过……您到底打算怎么做?我们不能一点策略都没有就羊入虎口哇。”
娜塔莉亚道:“我们不早就羊入虎口了吗?但我要虎口拔牙,我要杀了这只老虎!”目光中射卝出锋锐寒光,“我有布拉金斯基将军的口令,名正言顺,维克多要抓我就是叛变!事实上他已经抓我了,哼,那就不要怪我动手。罗贝尔特,你常年潜伏在这里,应该有秘密联系我们一线的接头人吧?去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让爷爷赶紧调集人马往新宾城来,一是组成对城的包围网,二是派一个营的人突入准备接手总部!”
罗贝尔特兴奋起来,“终于要动手了吗?我马上去联系!”
娜塔莉亚又与克里斯汀道:“你跟我去见维克多,克里斯汀,拿出气势来,我们要以叛变论处他!”
克里斯汀道:“是!”
两人也不用罗贝尔特指路,一路询问周围的士兵,昂首阔步朝维克多的办公室走去,又听闻他在指挥室进行作战安排,娜塔莉亚毫不畏惧,径直前往主楼三楼的指挥室。一路走来,看了她这气势,旁人竟无人阻拦,当然也无人引见。
娜塔莉亚上到三楼,看见走廊上一块牌子写着‘指挥室’三个正体字,金属铁门紧紧闭着,却是没有开。
不等两旁守卫阻拦,娜塔莉亚哼地一声,高声说道:“不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开了门!”说罢按下门右侧的通讯器,呼叫里面之人,眼见对方接了起来,她道:“你们这群窝囊废,伊万都被杀了,敌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你们还在这里大门紧闭地自我作法呢!我奉布拉金斯基将军命令前来督军,你们先是找了个残疾的管家来‘迎接’我,还事先关了我的人。想你们早已知道我往这里来了,一路也不敢拦我,怎么,现在还想关着门作茧自缚吗?”
话音刚落,大门呼呼啦啦往两侧打开。
一褐色短发,高卝挺鼻梁的高大英俊的军官正站在门口。他当真是极为英俊,以至于娜塔莉亚在见着他的第一眼就呆怔了半秒。
“欢迎娜塔莉亚.奥尔鲁夫斯卡娅小姐。”他张开双臂,以极为潇洒的姿势上前迎接娜塔莉亚,又在接近她之前收了气势,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要与娜塔莉亚握手。
娜塔莉亚只哼地一声,径直走了进去。环顾四周,此地空旷如半个足球场般大,中间布了一张巨大的电子沙盘,正对着一面被分割成了三十六面屏幕的大屏,左右端各自有两排座位,每排坐了有八人,都一一对着电脑。只不过有人偷偷回来看戏,有人专注工作,却都是无话。
偌大一间指挥室,只听见不时传来的滴滴电脑的响声。
娜塔莉亚环顾四周,爽朗喊道:“维克多,布拉金斯基将军的命令你是没有收到吗?你应该知道我是监军,那就该告诉我你下一步的军事计划是什么。将军已经要求你全军戒备严防西军,调动南境部队支援新宾城,你到底动了没!”
她声音洪亮,一遍又一遍地在空旷的指挥室里荡漾,室中的每一个人都挺得清清楚楚。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旺卝盛气势,任谁看了都是没把维克多放在眼里。当下有不少人连呼吸声都压低了去,静静观察着这番动静。
克里斯汀站在一旁,浓眉深锁,只觉娜塔莉亚还是太过年轻,如此说话,太也不给少校脸面,可以想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少校会如何对待娜塔莉亚。只怕他哪怕客气一点,都会被周围这一群人小瞧了去。
可他级别不高,从没在这样大的场合与人物面前说过自己的意见,当下也不便扯拉娜塔莉亚,阻她说话,只好低了头在一旁看着。
娜塔莉亚不知自己过于强硬吗?知道,只不过她记得王耀的一句话:‘有时候虚张声势是必要的’。
却见维克多一张性卝感宽大的嘴舒展着上卝翘,“奥尔洛夫斯卡娅小姐,您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军的目的要的是新宾城的安宁,而不是什么必须调动哪只部队,何况我已经下令驱逐擅闯进来的西军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我原谅您对我如此无礼的态度,因为您不过是个军人家属而已,要您懂军事部署是个不切实际的要求。”说罢目光中射卝出炯炯寒光,一字一句地卝震慑道:“但我请您梳理一下自己的态度和做法,是否该对一名总部少将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说话礼数有加,却是步步逼近,咄咄逼人,比起娜塔莉亚,说话不知要老练多少,几句话一说,不仅打了娜塔莉亚的气焰,也瞬时占了大理。
指挥室的气氛骤降,阵阵寒气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