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姑娘?这个月都好几回了,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教出来的……”矮妇女啐一口道。
“就是,我看着不像个姑娘的样子!就这样的指定没人要!”瘦长麻子脸满嘴唾沫星子混着瓜子皮。
“我可不许我儿子找这种悍妇!狐狸精一个!也不知道这男的哪处风月惹来的骚,这下脱不开了。哈哈……”矮妇女幸灾乐祸。
裴腴淡淡地撇过她们嘻嘻笑惹人厌的脸,视线转向内。
待看清里中“主角”时,她心尖一颤——那人身形实在太像她心上盼着的人。
裴腴的心砰砰地跳,呼之欲出。
那人转过身来——是相无津没错,然而裴腴的笑容刚刚扬起就落了下来。
攀在相无津身上的是位女子,她几乎是抱得紧紧地不撒手。
裴腴一瞬间失语,所有预想的话被堵回了喉间。
“放、开、我。”相无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几个字。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后天去看戏划船的事。”梨骊丝毫不让步。
相无津深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被一旁看不下去的侍卫大哥抢先了。
“小姐,这里……人多,要不还是进去谈吧。”梨骊随行的侍卫终于见不下去了劝道。
那侍卫也是随口一说,也不指望梨骊会听,哪知真派上用场了。这位近来的小祖宗眼皮子一掀,瞥见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
看着还真有那么点顾及脸皮的样子。
只见梨骊站定,活动了一下手腕,腰间缠绕着的一柄软剑在光下埕埕发亮,看着很是凶残的样子。
她睨一眼众人,接着吐出轻飘飘一句:“今日之事若有人敢乱嚼舌根,传播半句,我定要叫他不得好死……”
周围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她周围同样凶神恶煞的侍卫们丝毫不疑有他,便都急急地散了个干净。
裴腴诧异,但当她清楚看见了那位大小姐腰间镶嵌着更加埕埕发亮的宝石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怪不得大家散得这么快,原来是个有权有势的富家小姐,看着就挺不好惹的,也确实得罪不起。
只是这位大小姐似乎有点眼熟,裴腴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
但让她不解地是这位大小姐生得黛眉胭唇,端正舒匀。本应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此时眉目间却充斥着格格不入的倨傲和寒气。
人群早就散光了,裴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这倒霉催的状况换成是哪位庐泉本地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后发现心上人和别家女子牵扯不清,还不得哭尽整条缅苍河的水啊。
但还好此时站在这里的是裴腴。
裴腴立在原地没动。
“诶,我说你怎么还杵着不走?”梨骊嘴角仍挂着些笑,眼神却凌厉如刃锋。
“找人,相无津。”裴腴简明扼要地答。
原本毫不关心身后事的相无津正往无名堂里去,听见自己名字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一眼。他眯起眼看了一会,直到眼前的陌生女子身形面貌与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合。
“裴……宠宠?”相无津嘴角翘起弧度但试探地问。
裴腴轻轻点头,他还记得的话那就不算糟。
相无津一得到肯定的答案,就不自觉地笑开了。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的,在光下暖洋洋的。
裴腴的呼吸放轻,也绽开一个浅浅的笑。
“嘶……”众侍卫莫名牙酸。
这算是遇着真的了吧,那他们家小姐岂不是……距离梨骊最近的一个侍卫思及此偷偷去看自家小姐的脸色——黑得像铁锅,杏眼逐渐眯起来,显出一丝很不相称的危险来。
真奇怪啊,小姐以前可从不这样的……这位心思复杂的小侍卫刚一抬眼就看见梨骊凶狠的面孔,顿时瑟瑟发抖,下巴恨不得含到胸口上去。
呜呜呜……好可怕,他想念从前的小姐了。
梨骊眼波一转。看来是没戏了……她心想,还有那么一丢丢点惋惜。
天下男人千千万,不差这个糟心男。梨骊冷哼一声,颇为不屑似地转身离去。
裴腴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人群,不由得出声询问:“他们……”
相无津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管。”他沉吟半晌,“这事说起来还有些……离谱,等会再议也不迟。”
说着,他往无名堂内走去。
“进来吧。好久没见你了,长大不少啊……”相无津一边走,一边感慨万分地说。
裴腴心想可不就是好久没见了吗,一晃眼六七年的功夫呢。
“你师兄可是特意写了信交代我,说要好好照顾你的,所以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
“多谢。”裴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师兄怎么样?还好吧?”他问得极为熟稔。
相无津问的是裴腴的二师兄严雁,严雁自己历练的时候结识了相无津。
两人“相熟”当然也不止这层原因,算起来,相无津还救过她一命呢。
没听见身后人的回答,相无津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垂着头正神游天外,估计都没听见他说的话。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子,寡言寡语的……相无津啧了一声。
裴腴抬脚跨过门槛。
里面院子一点也不大,还是方方正正的。跟从前一样,连皱纹都没添一条。
占据了一角的大槐树长得舒舒服服,腰身都壮实了好几臂。
其中要数那株白玉兰长得最妖娆茂了——裴腴的眼光流转回来,这株“白玉兰”好像就是她送给相无津的那盆小白花。
可是她送给相无津的时候明明就是一株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现在怎么越长越大越来越……
裴腴想了想,觉得难以形容。
这株白花其实不是白玉兰,当时买的时候就连老板也不知道它的品种。白玉兰只是裴腴给它取得名字而已。
白玉兰早就不种在花盆里了,现在被它的主人栽在回廊栏杆边上。
整株花张牙舞爪一样地攀在栏杆扶手上,枝茎大咧咧地伸展铺放着,就连花都开得又大又密。在光下懒洋洋的,花花叶叶繁密,在微风中轻晃。
白玉兰的姿态太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被人养得快要成精了似的。
裴腴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成精的东西。
明明就见它最上面的花骨朵转过来了“一眼”,怎么下一秒就没了。还有种被鄙夷的感觉,真是她看错了吗……
裴腴跟着相无津踩上回廊,她不死心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花仍旧惬意地晒着自己的太阳,枝茎被光晒得近乎透明。
裴腴转回头来,走在前面的相无津双手背在身后,懒汉一样晃晃悠悠地带路。
裴腴忽然就觉得白玉兰长残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主人是相无津嘛。这样一想就情有可原了,哪怕那花下一秒跳起舞来也不足为奇了。
走在前面的相无津可不知道自己在裴腴心里的形象是什么样子的,刚刚见裴腴都看呆了,心里还颇为得意——不愧是他养出来的花,就是白白胖胖清丽可人讨人爱。
“吱——”相无津推开房门,屋内窗户没关。
屋内光线太强了。裴腴下意识闭了闭眼,眼皮子暖橙一片。
屋内敞亮,裴腴甚至能见到细小的埃尘在光中飞舞。
“你住这边吧,之前也是这间的。我经常来打扫,你放心住,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一声就行。”相无津眨眨眼睛,伸手做一个“请”的动作,一边还微微弯下身子。
像是很熟悉的、某种魂牵梦萦的感觉,跨越了这些年沉寂的岁月再次来到她身边。
裴腴忍不住笑然后才点点头。
等相无津离开后,裴腴关上门走向窗口。
推开窗子,她嘴角的笑也跟着落了下来,心口微微酸涩。
他好像比想象中好一点,但又不像。
相无津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没有再见的这些年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
无名堂依山而建,而她住的屋子又靠着里,这间窗户外面就是一条山路。山路往下不到几百米就出了山连着集市了。
在这还能听见鸟鸣声,吸进肺腑每口气都沾着雨露一样甘甜。
裴腴单手撑在窗边。思绪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翻浮。
相无津和今天那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别点叉TAT宝宝们再多看几章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千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