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昭心里还是不想冒险,但现在这情况又由不得他了,于是只能跟着楚锡进了村。
村里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不过月光甚好,不至于前路难行,夜风四起,偶尔想起几声犬吠,楚锡拉紧了章昭的手,章昭脸色颇为凝重,这村子也太安静了,现下并不算晚,可他们进村后一道人声也没有听见。
楚锡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停了片刻,然后拉着章昭继续往前走,一直穿过整个村庄,突然一道沉闷的鼓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两人寻声而去。
是一个破败的农家小院,一个佝偻的老妪背对着他们,在她的面前是一面大鼓,有战鼓那么大,她双手颤颤巍巍的举着鼓槌,只轻轻的落在鼓上,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楚锡与章昭的视线落在她的鼓槌上,楚锡皱起了眉,成年人的腿骨。
章昭显然也看见了,他捏了捏楚锡的掌心,楚锡轻咳了一声,老妪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漆漆的洞,她警惕的问道:“谁?”
她的声音很低,好像怕被人听见一般。
楚锡推了推章昭,章昭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误入此地,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章昭的声音清润又带了一点哑,没有一点攻击性,听着很舒服。
老妪脸色大变,“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章昭回道:“说来不怕老夫人见笑,我们迷路了”
老妪问道:“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我哥”
楚锡应了声,“是,都怪我回家心切,本想连夜赶路,谁知走错了路”
老妪摇头催促道:“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章昭看向楚锡,根据他的示意说道:“我们的马被一个叫张德的老先生借走了,走不了了”
老妪一听张德的名字脸色剧变,“再不走你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为何?”
老妪摇了摇头,“别问了,赶紧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楚锡装模作样的低声道:“算了,我们还是去别家借宿吧,或者问问张德的家怎么走”
老妪急了,“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上一个没听话的已经没了”
楚锡回道:“老夫人,天气太冷了,如果没有地方过夜,会冻死的”
此时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冷得楚锡打了个寒颤,老妪终于还是松口了,“你们先进来吧”
“多谢”
楚锡与章昭进了院子,走得近了,楚锡伸手在那大鼓上轻轻的摸了一下,很滑,很软,就像人的皮肤。
楚锡之前在宫中闲得无事时涉猎颇为广泛,立马就猜到这是人皮蛊,是某些地区的祭祀仪器,只不过大部分国家都已经严令禁止了。
老妪冷声道:“别耍小动作,老婆子虽然看不见,但心里门清”
楚锡不卑不亢的回道:“柔然严令禁止活人祭祀,更不许用生人做法器,你把人皮蛊,人鼓槌这样摆着,不怕官府问罪吗?”
老妪冷笑两声,“我倒是希望官府来查,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楚锡趁机问道:“说来也巧,我家老小是王城的侍卫,我也算半个官身,老夫人若有冤情不妨说来”
老妪收敛了神色,颇有些戒备,“你是官?”
楚锡见她突然变脸,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他猜错了?
“半个官身”
老妪不解,“什么叫半个官身?”
楚锡张口就来,“我弟弟是当官的,我作为他哥哥,就是半个官身”
老妪问道:“你弟弟管什么?”
“专抓坏人,土匪之流”
老妪摇摇头,“哎,没用的”
章昭接了话道:“怎么会没用呢,之前二王子不是才带兵到处剿匪吗?”
老妪还是摇头,“根本没用,他们藏得好好的呢”
“怎么会呢,黑风寨的土匪不是全被剿了吗?”
老妪叹了口气,“算了,除非是柔然王来了,不然谁来都没用,你们带床被子就赶紧走吧,不然真走不了了”
楚锡看向了章昭,章昭在他手心掐了一下,楚锡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你为什么一直说走不了,张德告诉我们夜晚的山雾会让人迷失方向,只能白天才能走”
老妪生气了,“他要你的命,你要听他的话,真是无可救药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走不走随你们自己”
老妪回了房就没在出来了,章昭看向楚锡,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楚锡回道:“在这儿住一晚”
“真要在这儿住?”
楚锡道:“就一晚,你放心,明天这里的事准能解决”
章昭见楚锡如此笃定便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是这房子很破,冷风呜呜的往屋内灌,楚锡找了根比较牢实的椅子坐了下去,将章昭抱在怀里,“抱着就不冷了”
事已至此,多说已然无用了,实在太冷了,即便穿了厚衣服也冷,章昭窝在楚锡的怀里,与他咬耳朵,“这可真是难忘的新婚燕尔”
楚锡回道:“明天绝对能走,信不信我?”
“嗯”
楚锡笑了,“嗯是信还是不信”
“信,下次别以身犯险了”
“是,谨遵妻命”
章昭捏了他一下,楚锡拍了拍他,“睡会吧”
章昭想说睡不着,但现在这里明显不是能聊天的地方,于是也没有说话了,靠在楚锡倒也暖和,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惚见看到老妇人摸索着出门,竟然给院里那面鼓打起了伞。
楚锡定睛看去,章昭扯了扯他的袖子,楚锡朝他扬了扬下巴,章昭就从他身上起来了。
楚锡轻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小心点”
“我跟你一起去”
“这么大雨你去干什么,在这里等我”
楚锡从行李里拿出伞来,撑伞走了过来,老妇人看不见,纵然她给鼓打了伞,但其实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鼓面的边沿还是被淋湿了,楚锡将伞打到老夫人身上,替她遮了雨,说话却半点不含糊,“老夫人,这鼓是用你儿子做的吗?”
天际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楚锡看到有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但他知道他说对了。
楚锡接着说道:“是黑风寨的那些人干的?”
老妇人脸色惨白,“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儿子死不瞑目啊”
楚锡问道:“我想知道,章通带兵前来为何没有剿灭黑风寨”
雨越来越大,雨滴落在伞上震得耳朵都疼,老妇人却终于开了口,“因为他们从来不是土匪”
“他们是我们的主子”
从老妇人的话中,楚锡终于知道了这个原本与世隔绝的地方的生存方式。
山上的那些人是主人,山下的人是奴隶,山下的人辛勤劳作,可土地是主人的,牲畜是主人的,就连低矮的土房也是主人的,就连奴隶的命都是主人的。
奴隶什么都没有,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世世代代永不翻身。
直到十年前,柔然王来到这个地方,这才打破了这里延续了几百年的制度,柔然王给奴隶们带来了希望,可山上的主人却不愿承认,于是他们成了土匪。
可土匪积累了时代的财富,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于是等柔然王一走,这里又恢复了原样。
可是见过了光还怎么能忍受黑暗呢,年轻一代暗中积蓄着力量,在今年章通带着军队来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弃暗投明,但山上的人早有准备,或者是,山下的人从来不知道主人们到底生活在哪里。
连绵不绝的大山,找了三天只找到几个破败的烂房子,章通说土匪已经死绝了,就收兵回去了。
可军队前脚刚走,后脚主人就找来了,他们将老妇人的儿子抓了典型,把他做成了人皮鼓,并且要老妇人每天早晚敲鼓,威胁村民,柔然救不了他们,背叛只能家破人亡,死不超生。
楚锡听得心头火冒,真是岂有此理。
老妇人接着说道:“那个张德,你别看他长得老实,他是山上派下来监视我们的,但凡有过路的,他就会想方设法的将人骗到山上去”
楚锡问道:“骗到山上去干什么?”
老妇人摇头,山上的事不是她能知道的。
“所以,你们快走吧,等张德带了人回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楚锡看着老妇人被雨打湿,冷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尽力护住人皮鼓,“大娘,人死入土为安,把鼓葬了吧”
老妇人脸色戚戚,“你们走吧,不要管这些事了”
楚锡道:“明天我们会走的”
老妇人叫他怎么都说不听,气性也上来了,“都说了明天就走不成了”
楚锡道:“走得成的,明天一早有人来接我”
“谁?”
楚锡回道:“我的侍卫,他会带着章通来”
章通这个名字老妇人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到底是谁?”
“明天就会知道了,雨停了,进去休息吧”
老妇人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突然又停了下来,“你是柔然王?”
十年前,柔然王也是这样,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然后给她们带来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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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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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