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锡的府邸是先皇后亲自选的,后院有一个温泉泉眼,因地制宜建了盥洗室,盥洗室很大,占了整个王府的十分之一,没有墙全是折叠门,现在夏天门都折了起来,只有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帐随风轻舞。
丫鬟是白天打扫的,晚上一般都没有人,楚锡踏进盥洗室就蹬了鞋,脱了衣裤,走到浴池边纵身一跃,水花四溅,楚锡在水下游了一会儿,等憋不住气了才窜出了水面,长长的黑发湿哒哒的垂着,抬手捋到脑后去,睫毛上的水珠滚落,擦着嘴唇掉进了浴池中。
楚锡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双手撑在池边,氤氲的热气接连不断的往上浮,将他整个人隐在白雾之中,只能看到黑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像海藻一样随着水波轻轻的荡,美得不可方物。
楚锡洗完澡回房的时候章昭已经睡了,楚锡没有叫醒他,躺到了小塌上盯着章昭出神,他发觉章昭的睡相特别好,一动不动的,他勾唇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楚锡早早的就起了,穿戴好朝服,去书房拿了春香的证词后便去了早朝。楚锡没有任何官职本来是不可以去上朝的,但他现在有了任务,去上早朝汇报也无可厚非。
这是楚锡头一回上早朝,文武百官早就到了,而他掐着点与楚皇一起到了,如此显眼楚皇一眼就看到了他,开口问道:“你母后的事可是有眉目了?”
先皇后中毒的事情早就在百官中传开了,时隔二十年本来以为会很难查,没想到楚锡这么快就来复命了,一个个的都聚精会神的等着楚锡的回答。
楚锡走到大殿中间将春香的供词呈在手中,“回父皇,儿臣找到了当年下毒凶手的帮凶,也取得她的证词,请父皇查阅”
楚皇朝总管太监道:“去取上来”
总管太监小跑着取走了楚锡手中的供词,又呈给了楚皇,此事事关皇家,文武百官纵然好奇却也没人敢问,一个个屏息以待。
楚皇看得眉头紧皱,脸色黑沉,大喝了一声,“真是岂有此理,她怎么敢的”
“虽说是姐妹情深,但利益相关,亲情算得了什么”楚锡说着就跪了下去,恳请道,“请父皇还我母后一个公道”
楚锡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众所周知后宫妃嫔皆以姐妹相称,但说得上姐妹情深的,却只有继后一个人,楚修自然也想到了,厉声呵斥道:“楚锡,你在胡说什么,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要妄想把脏水泼到我母后身上”
楚锡也不接话,只是叩头恳请道:“请父皇为我母后做主”“请父皇为我母后做主”“请父皇为我母后做主”
楚修一派的朝臣也出来说话,“众所周知皇后与先皇后娘娘乃亲姐妹,大皇子的话可是暗指皇后害了先皇后?”
楚皇气红了脸,将证词扔到殿下,朝楚修说道:“你自己看吧”
楚修心里瞬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将证词捡起来看了,越看脸越黑,一撩衣摆跪了下去,“父皇,这证词不过是楚锡一家之言,他想攀咬我母后自然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实在做不得数”
楚修一派的朝臣也附和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言有理,既然有证词,为何不将证人带来当面对质,只有一纸证言,未免太草率了”
“是啊,最起码也得把人带来,排除屈打成招的可能性”
“就是,只有证词太过草率了”
“臣附议”
朝堂风向一边倒,楚皇问了楚锡:“证人何在?”
楚锡回道:“尚在家中,昨日我本想将她带走,但前日她们一家遭遇了刺杀,春香身怀有孕受了惊吓,她不愿意离家,儿臣便没有强迫她”
楚皇皱了眉,“刺杀?天子脚下竟然还有此等恶事发生,查到是幕后主使了没有?”
楚锡道:“昨日我听说此事后已经上报给了大理寺,让大理寺派人去保护了”
楚皇在朝中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谢繁,“谢繁今日为何没来?”
李乾出列回答道:“昨晚深夜谢繁上了外出公干的折子,说他追查盗墓贼的线索出城了,归期不定”
楚皇点了头,遣人去叫春香和大理寺的人来,此时暂时搁置,便开始议起别的事情来,鸿胪寺卿出列禀报道:“陛下,昨日接到柔然王的来信”
楚皇让太监总管把信拿了上来,拆开一看,“柔然想把章昭接回去”
各位大臣纷纷进言,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让章昭回去,“柔然还不知道章昭已经疯了,若是知道,必然对我国不利”
“是啊,章昭是柔然王的嫡子,按柔然法令,他便是下一任柔然王,以他对我国的仇恨程度,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陛下,万万不可放他回去啊”
“臣附议”
“臣附议”
在一派附和声中李乾突然出列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陛下,臣以为应当让他回去”
楚皇略微有些诧异,“哦,何故?”
此言一出朝堂立马都安静了下来,都等着李乾的回答,李乾不慌不忙的拱手说道:“陛下,前些日子章昭腿受伤,去了大皇子府中休养,在胡院首与邵大夫的共同诊治下,他的疯病已然好了许多,并且不日便可痊愈”
因着李乾的态度,朝中一部分大臣便不说话了,剩下的一部分反驳道:“恐怕他痊愈之后对大楚的敌意只会更大”
“就是,若是他登基为王,第一件事就要出兵”
李乾反驳道:“陛下,章昭十岁离开柔然,现在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间,章昭在柔然没有发展一点势力,他的生母也只是一个小小婢女,能给予的帮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二王子章通则不同,他的生母是柔然部族大将军的女儿,这几年势头非常迅猛,甚至成立的新派要推翻柔然现行的王位继承制,如果章昭不回去,那下一任的柔然王必然是他,到那时对我国才是真的不利”
另有大臣也说道:“是,臣也有所耳闻,这个章通英勇善战,野心勃勃,要不是有旧派压制着,恐怕早就有所动作了”
两方意见达不成统一,便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充足的理由反驳对方,不同意放章昭回去的就说若是章昭与章通联手又该如何?同意放章昭回去的就说章通绝不会下放手中的权利,不可能与章昭联手。
楚锡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楚皇点了他的名,“章昭在你府上养伤,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楚锡余光瞥了一眼李乾,回答道:“心性单纯,目光短浅,柔弱有余,刚性不足,不是能成事的人”
此话一出,意见不合的大臣就吵得更凶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章昭卖萌装傻亦非没有可能”
“按此说法,他既然有如此心性,就更应该放他回去跟章通狗咬狗”
“若是他们俩兄弟联手了呢?”
“若是没有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能打垮柔然的机会?”
两方依旧不相上下,未来有千百种可能,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还是要看楚皇的决断,楚皇听了半天架,在大理寺丞赶来时说了句,“此事慢慢在说”
大理寺丞一进殿就跪下了,“陛下,昨夜春香一家遭了刺客暗杀,全死了”
楚皇皱着眉头,凛声道:“细细说来”
大理寺丞是听侍卫转述的,今天知道要说这事,路上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了,开口异常流利,“昨夜刚到亥时,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出现在春香的家门外,与门口值守的侍卫打了起来,黑衣人武功高强人数又多,大理寺的侍卫奋战之下终是不敌,侍卫带着伤赶回大理寺求援,但援兵过去时,春香一家已经被杀害了”
楚皇生气得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在京城竟然有如此胆大者,竟敢肆无忌惮的杀人”
此时楚修站了出来,“父皇,大皇兄刚才信誓旦旦的说先皇后是为我母后所害,现在证人全死了,死无对证,我母后不能白白被泼了污水,请父皇明察”
楚锡回道:“我不过陈述事实,怎么就成了太子口中的泼污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黑衣人究竟是谁派去的,为何要杀害春香一家”
楚修冷冷质问道:“难道不是某人逼迫她作了假证害怕露馅杀人灭口吗?昨日明明可以将她缉捕归案,你为何要将她留在家中?”
楚锡不慌不忙的回道:“是,若我早知道黑衣人存心要杀人我就该把春香送到东宫去,指定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若是这样,那这证词恐怕要变成我母后是自杀的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吵了起来,很快朝臣们也加入了争吵之中,不过基本上都是帮楚修说话的,楚锡一个人力战百官。楚皇见李乾一直没开口,便问道:“丞相,这事你怎么看?”
喧闹的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李乾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证人已死,臣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到黑衣人的下落,把幕后主使揪出来,自然能真相大白”
楚皇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偏不倚,“此事就交由你去查吧”
李乾顿了一下,似乎不想接,但最后还是拱手应了,只是语气听得出来十分勉强,“是”
见他这样,楚皇就更放心了,甚至笑了,“丞相不必有心里负担,这事交给你朕才放心”
李乾回道:“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楚皇笑道:“朕信你,好好办,办好了朕把你一直想要的白玉棋盘送你”
“臣一定尽心竭力”
楚皇看向朝堂问了句,“还有事没有?没事就退朝吧”
朝臣们跪了下来,“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