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在她旁边坐下,黑色的皮质沙发很长,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他又低头开始玩手机,随手将可乐吸管咬嘴里,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大概在回信息。
照片上滑稽的三七分湿发已经没了,对方绑了个蓝色的发带,微湿的刘海凌乱的堆在发带上。
陈繁是个交际花,朋友很多,大半个年级的人看见他都能说得上话,不过要好的就几个,陈郁经常能碰见他们。
她垂着眼,心想,不过他们大概对自己并不熟悉。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卧槽!傅蔚然你球技也太烂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球技烂。”
“我不跟你打,周琰你来!”
玩手机的人头也没抬,叼着吸管,还在按手机:“在忙。”
“您有什么大事?快点替傅蔚然,他打得太烂了,不想跟他玩。”
傅蔚然朝说话人竖起中指,“你以为周琰能比我好多少?”
按手机的人立即停下动作:“哎嘿,不好意思,还真就你比强。”
“这话脸红不,周琰。”
周琰迅速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过去。
他穿一件黑色T恤,上面不再是骷髅头图案,是一个素描勾勒的漫画头像。
另外一人已经重新整好球,他拎起墙上靠着的台球杆,俯低身体,贴靠球桌,瘦长而有力的手臂一前一后握着球杆,“哒”的一声,杆子随意一动。
随着噼里啪啦撞碎声,各种颜色的台球四散开来,对撞,蓝色球应声落袋。
似是对自己的这一杆很满意,他吹了声口哨:“傅蔚然,学学。”
傅蔚然翻了个白眼:“你就嘚瑟吧你。”
“还不死心,承认我厉害这么难?”
傅蔚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陈郁静静地看着他们打球。
周琰走到球桌另一边,再次俯低身体,目标是靠近球桌的白球,他双眼微眯,眼眸一抬,恰好跟对面的陈郁对视上。
陈郁的眼睛很黑,乌沉沉的,一动不动看着人,还怪严肃。
蓝色发带上落了几绺发丝,垂在眼睛上,对方眨了眨眼睛,吹开发丝,垂下眼,而后右手用力,“咚”再次击落一球,“傅蔚然,服不服。”
“服服服,琰哥好腻害呀~教教人家好不好?”
“不教菜鸟。”
手里的白桃汽水在微热的环境里融化得很快,手心有些湿润。
她低头看了半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果味汽水顺着喉咙流入,激起一阵冰凉,驱散些许热意。
陈郁坐着看他们打球打了十来分钟,陈繁还没回来,对面已经打完两局,靠在台球桌上的三人在说话。
傅蔚然问:“陈繁到底去干嘛了?”
正在擦台球杆的王宋连发出嘿嘿的笑:“你没看到?罗颂找他,段花呢,估计这小子舍不得回来。”
傅蔚然:“找他干嘛?”
“还能是什么事。”王宋连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傅蔚然你搁着装纯呢?”
“去去去。”傅蔚然掀开人,一脸羡慕,“还得是陈繁啊,我怎么就没怎么好的桃花运。”
王宋连对着桌上的球打了下:“你跟我们繁哥比?繁哥可是段草捏,你说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到底怎么长的?啊周琰。”
周琰抬起头,嘻嘻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烦恼,人家也是草。”
傅蔚然捶他一拳:“您脸呢?”
陈郁静静坐着,听他们聊天,非常不那么明显的,翘起一点点嘴角。
王宋连懒散地靠在台球桌上,说完话,眼一抬,正好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打球的陈郁。
白T恤,牛仔裙,黑色的马尾垂在脑后,一双眼睛乌黑澄澈,他忽然开口:“哎,妹妹?”
陈郁握着汽水瓶正在想事情,听到有人叫他,她转脸看过去。
王宋笑嘻嘻的跟她搭话:“你多大?读几年级,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陈郁目光在他身上掠了下,说:“高一。”
王宋连立即追问:“高一?你哪里读书,也在附中吗?”
陈郁停顿了下,没马上回答。
旁边的傅蔚然和周琰都停下来
王宋连大概是闲着无聊,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球杆,嬉皮笑脸的问:“要不要一起玩?你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干坐着多无聊。”
陈郁回答:“我不会。”
王宋连见她答话,笑得更殷勤:“不会玩没事,哥哥教你保准你一学就会,来来——”
结果话还没说完,屁股就被揣了一脚。
“谁他妈踹我!”他愤怒扭头,对上周琰的脸,他怒道,“周琰你有病?”
周琰收回穿着红白球鞋的脚,瞥他:“就踹你,你闲的?”
王宋连怒目而视。
周琰:“我是为你好,省得你挨揍。”
王宋连:“我还得谢谢你?”
周琰翻翻发带上翘起来头发:“不客气。”
王宋连忍住气:“我喊人家妹妹打打球而已,又没别的意思,没瞧见人家坐着多无聊,况且人家妹妹也愿意……”
陈郁安静坐着,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很愿意。
傅蔚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提醒道:“别瞎撩,小心陈繁知道找你。”
王宋连也就是闲的没事叫叫,倒也也没真的要干吗,转身瞪了周琰一眼,骂骂咧咧打电玩去了。
陈郁没有说话,仍是安静坐着,视线在周琰身上停了下。他低着头,点开手机,好像是在给谁打电话,没接。
陈郁见他很快收起手机,收了台球杆跟傅蔚然到旁边坐。
王宋连去打电玩,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不远处还有男生骂骂咧咧的玩游戏常有的音效声。
周琰坐在游戏机前啪啪捶地鼠,问旁边人:“陈繁没带手机?”
傅蔚然瘫在旁边沙发上,倒垂着脑袋:“好像是吧……诶对了,下周要不要去露营,舟山那风景不错。”
“下周不都开学了?”周琰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往后看,压低声音,“人就这么干等?”
“开学又没事,周末去啊。”傅蔚然跟着扭头看了陈郁一眼,“不然你带去找找?”
“我?”
“本人电量已耗尽,得躺躺。陈繁这小子,有姐就忘了妹,给人丢这儿,就派你去做好事了。”
“……”
周琰转过头,陈郁刚好看过来,她过于漆黑的瞳仁好像湖水一般,黑且沉,这么安静坐在喧闹的游戏厅里等人的模样,就显得丢下妹妹去谈恋爱的陈繁十分欠揍。
周琰跟她无声对视片刻,隔半秒,还是为兄弟着想的情感占据上风,他站起身,开口:“走。”
陈郁睫毛动了动。
周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带你找哥去。”
大通冰室位置比较偏僻,大门出来,是往右是大马路,往左是弯曲的巷子,周琰在门口站定。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还很热烈,在路面上炙热的烤,一离开开着冷气的空间,燥热立即扑面而来。
黑色的T恤下的高大而结实的少年身躯,简单的款式却将他身材衬得更加修长,T恤上的漫画头像正撩着眼,看起来十分桀骜不驯。
主人也正皱着眉,盯着马路,好似在思考陈繁会去哪里。
陈郁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刚刚谢谢你。”
周琰正在琢磨事情,被身后的声音吓一跳,他扭头看人,面前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低头,这才认真打量面前人。
陈繁的妹妹。
他有点脸盲,不太记人,印象里见过几次,好像是个学霸。
他“哦”了一声,好像并不觉得刚才的事有什么值得谢谢,“没事,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拒绝就行,不行告诉你哥。”
陈郁背着书包,抬着头,清透的瞳仁很黑,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点头。
咋呆呆的。
周琰问:“你哥怎么让你来这?”
陈郁说:“我过来拿钥匙。”
他奇怪:“怎么不让他送回去?”
陈郁想了想:“他好像在忙,我刚好没什么事。”
周琰“噢”一声,点点头,也没多问,他决定往左边走。偏僻安静的场地,适合偷鸡摸狗。
巷子很长,两边建筑的墙面上挂着一点青苔,周琰步伐大,很快走到前面。
阳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投下一层金色的光圈,绑着发带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沿着他脸颊滑落。
周琰走在前面,他步伐大,比她要快半步,也没有意识到要等人,一会儿就把她甩在身后。
陈郁追得有些辛苦,终于开口:“能走慢点吗?”
周琰停住,扭头。
陈郁正在微微喘气。
他这才反应过来:“忘了你了。”
于是接下来他就放慢的脚步。
陈郁才得以跟他肩并肩。
他好高,要比陈郁高上半个头,双手垂在身侧,随着走动的动作轻轻摆动,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大概是因为陌生的原因,并肩一起走的氛围过于安静,似乎都能听到西晒的阳光烤在路面上的声音。
他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不觉又比她快小半步距离。
好像没有迁就女孩子速度的自觉。
陈郁走快两步,主动打破安静,问:“我哥下周会跟你们去露营吗?”
周琰转头看她。
黑眉毛,深眼眸,单眼皮往下撇,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时候提到这个事,隔半秒,才开口:“可能吧,怎么?”
陈郁眨眨眼:“我爸妈这周出差,如果他去的话就剩我一个人了。”
周琰跟她虽然见过几次,实在不熟,碍于对方是好友妹妹,于是边走边回答,“也不一定去。”
“露营是不是很好玩?”
“还行吧。”他瞥过眼来,“没去过?”
陈郁摇头。
周琰随口说:“可以让你哥带你一起去。”
陈郁露出遗憾的表情:“他可能不愿意。”
周琰心想这话没错,如果他有妹妹估计也不爱她跟着玩,他在心里琢磨了下有妹妹是什么样子的——
啧,想象不来。
他说:“你求他。”
陈郁问:“怎么求?”
周琰笑嘻嘻,显然张口就来:“看有没有什么把柄能威胁他。”
陈郁:“……”
巷子走到底,拐过一个弯,前面视野开阔起来。
是个小公园,栽着个榕树,树大如盖,郁郁葱葱,遮挡出一片巨大的阴影,树荫下好像站了两个熟悉的人。
找到人,周琰眼一亮,卸下重任般松口气,正要开口:“你哥——”
声音戛然而止。
树荫下,陈繁靠在树干上,低着头,他面前站着个穿短裙的女孩,正踮起脚。
树叶沙沙,光线斑驳,微风轻轻吹过,那两人正亲密地搂在一起,嘴唇相贴。
陈郁落后她小半步,从他身后迈步上来,“看到我哥了吗?”
“卧槽。”
周琰第一次反应如此快速,飞快的伸出手,盖在他面前女孩子的眼睛上,然后将胳膊一拉,拽回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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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