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沈临恢复记忆,驳元驿上下开始了对他严苛的训练。
姜禄阱把沈临拉到驳元驿后院,让他站在书斋前,指着楼顶的尖角说:“你还记得那里吗?”
沈临疑惑:“房顶?有什么特别的?”
姜禄阱道:“你初到逆界的时候,神主把你的钱袋给扔到这房顶上,后来你为了拿回钱袋,险些被雷劈死。”
沈临听后很是惊讶,他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他曾爬上那房顶找钱袋,可至于最后是怎么下来的,却丝毫没有印象。
“后来呢?”沈临问。
姜禄阱道:“后来你被神主及时救下,但你却顶撞神主,气得他当场吐血。”
沈临大惊,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开玩笑呢吧?我把神主气吐血?我…我竟这么招人…烦吗?”
姜禄阱捂嘴偷笑,顿了顿道:“其实神主吐血也不全是被你气的,他之前法力被反噬,元气大伤,生气只是个诱因罢了。”
那也不行啊!
沈临心脏莫名其妙抽痛,他虽然记不起这些事,但心中不免自责。
“那……他怪我吗?”
姜禄阱看着沈临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是想笑,于是他故作为难地开口道:“这怎么说呢……”
沈临突然很紧张:“他怪我了对吗?”
姜禄阱挑挑眉:“你觉得神主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要是记得他是怎样的人,就不用跟你在这儿回忆往昔了。”
见沈临有些失落,姜禄阱便拍拍他的肩:“放心,神主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呢,他从没怪过你。”
“那……”沈临犹豫了半天,微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又问道:“他喜欢我吗?”
“呃……”姜禄阱词穷了,他眨了眨眼:“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问神主比较好。”
俩人正聊得起劲,烺篂来了,见沈临和姜禄阱有说有笑的样子,便不觉有些烦闷,三两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往俩人中间一站,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个不温不火的‘记忆刺激法’不行,关键的没想起来,想起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要想让他短时间内恢复记忆,就得上点儿强硬的手段。”
“烺大人,你该不会是想弄死我吧?”沈临看着烺篂这阴沉的表情,弱弱地问。
烺篂朝他诡异一笑,下一刻便拉着他来到前殿,搬了块大石头放在地上,然后让沈临趴在上面。
沈临不解:“我为什么要趴上去?”
烺篂说:“你不是误食了奈露果吗,叶先生说若这奈露果在你体内消耗殆尽,或许就能恢复记忆,干脆就不要再等了,现在把它吐出来不就好了。”
烺篂说得轻松,可沈临却越听越迷糊:“吐不吐得出来暂且不论,我为什么要趴在石头上?”
烺篂不知从哪儿变出个大木头棒子,举在手里晃了晃说:“石头上有块凸起,你把肚子垫在那上面,我使劲儿一打你的背,说不定就把那奈露果给硌出来了。”
“啊?!……”沈临震惊不已,他实在是佩服烺篂的脑子,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别啊烺大人,我怕你这一棒子下去,奈露果没吐出来,我人都被你‘一拍两散’了!”沈临忙摆手婉拒。
烺篂却很是自信地说:“你放心,我下手知道轻重,不会把你敲坏的。”
“要不咱们还是换一种方法吧,我觉得姜宫主那记忆刺激法就挺好的,我能想起不少以前的事儿。”
“那法子太慢了,我都替你着急,万一神主突然醒了,见你把他给忘了,那该多伤心啊你说是不是。所以别废话,赶紧趴好了!”
沈临哪儿敢啊,光瞅着烺篂手里的木棍子就瘆人,他边陪笑边躲闪,围着那块大石头绕了好几个圈儿:“烺大人,有话好商量,咱再研究研究。”
“我研究过了,这法子最直接,你只要配合就行。”
这要怎么配合?拿命配合吗?
沈临跟烺篂正围着石头绕圈儿呢,紧随其后的姜禄阱来到前殿,看着眼前的情形,赶忙拦住烺篂,夺过他手里的木棍子说:“你要是把他拍死了,神主醒来肯定第一个先送你去祭天!”
烺篂见姜禄阱拦着他,也就停了下来,只是仍不死心地说:“我是在帮忙。”
姜禄阱撇撇嘴:“倒忙也算帮吗?”
烺篂说不过他,也不想跟他理论,木棍被姜禄阱拿走,他也没打算往回抢,看着面前笑嘻嘻的沈临,他突然又心生一计。
于是,只见烺篂匆匆跑走,没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递给沈临道:“你把这喝了。”
药碗里装着一些淡黄色的液体,闻上去有些许苦涩的味道,沈临说:“烺大人拍不死我,便想毒死我吗?”
烺篂翻了个白眼儿:“我跟你没这么大的仇,你想太多了,这是助你恢复记忆的,快喝!”
沈临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什么?”
烺篂觉得他磨叽,便有些不耐烦:“是趴在这儿让我捶你一顿,还是喝下这碗药,你自己选。”
沈临想着,若今天非死不可,傻子也知道要选一个痛苦更少的,于是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苦,甚至入口还有些回甘。
沈临抹抹嘴,把药碗递回给烺篂,道:“现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了吧?我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烺篂满意地点点头:“放心,死不了,只不过是助你快些把奈露果排出体外的药而已。”
沈临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
“没错,这是一碗巴豆汤。”烺篂笑得天真无邪。
“啪!”药碗应声落地,碎成渣渣。
沈临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地看着烺篂,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安静的大殿中传来一连串“咕噜”声。沈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忙捂着肚子跑走,临走前还留下重重的一句:“烺大人……我真谢谢你!!”
接下来的大半天,沈临愣是跑了不下十次茅厕,人都差点儿虚脱。等到过了正午,他才扶着墙从茅厕一步步挪到凛阁,脸色苍白,手脚发软。
这会儿凛阁中只有擎涳安静地睡着,沈临轻手轻脚靠近床边,慢慢坐在地上,静静望着眼前这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波澜。
被姜禄阱和烺篂折腾了一天,他虽然还是没有记起擎涳,但却忽然感觉脑子里似乎不再像之前一样满是空白,他不自觉对眼前的人多了些莫名的情愫。总会时不时想起他,惦念他,甚至听着姜禄阱讲述他们之间的过往时,会不由得跟着揪心,心口的炙热灼烧也愈演愈烈,就快要控制不住。
沈临不记得过去,但却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爱惨了眼前的人,才会有这些刻入骨子里的悸动,就算记忆消失,身心也不由自主跟随他而起起落落。
“你到底是谁,怎会把我拴得这样牢……”沈临轻叹道。
他突然想起自己拥有双印之力,可以探查人的过去,于是他没有片刻犹豫就牵起擎涳的手,闭上眼睛启用了双印之力。
他来到一个景色宜人的山谷,草地上开满了缤纷多彩的花朵,蝴蝶翩跹,鸟儿欢鸣,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
眼前的草地上蹲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儿,手里摆弄着几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沈临便走过去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吓了小孩儿一跳,但他也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头说道:“石头!几日不见,我以为你已经转生了呢!”
石头?沈临刚想问这孩子石头是谁,忽然看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草环,沈临忽然明白,眼前的孩子应该就是儿时的擎涳。
“你在等我吗?”沈临问。
小擎涳摇摇头说:“我在等师父,师父说一会儿要教我一个新的咒法,叫‘追形咒’。”
追形咒?
这三个字似乎触碰了沈临心中某一处宁静,激起许多涟漪,叫他不觉心口一热,心脏猛烈跳动着,有些难受。
小擎涳继续道:“追形咒是我师父独创的,听说无论中咒者在哪里,施咒者都能瞬间找到他,可厉害了!”
沈临看着小男孩儿高兴的样子,不觉弯起嘴角笑了,说道:“那还真是很厉害,你要认真学啊。”
小擎涳扬起下巴,一脸得意:“当然!我学什么都很认真的!”
正说着,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沈临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这张脸,他是曦光,是上古三神之一的神君,是上一任皓涅神。
沈临不免万分诧异,为何自己谁都记得,却唯独忘了擎涳……
小擎涳见师父来了,忙低声嘱咐沈临:“你不要再出声了,离远点儿站着,别叫我师父发现你。”
沈临想问,我不出声他就看不见我吗?结果见曦光真的径自从他身边经过,扫都没扫他一眼,沈临突然明白了,原来在这里他是“无形”的。
不想打搅小擎涳练功,于是沈临便默默站在一旁,不乱动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师徒二人。
小擎涳天资聪慧,如此复杂的追形咒,曦光只教了他两遍就会了,曦光满意地点点头,思忖了片刻说道:“阿筠,你记住,追形咒诣在‘追’,本不可逆,若要逆之所为,必会伤及施咒者。”
小擎涳问道:“师父所说的‘逆’,是何意?难不成追形咒还能让中咒者主动诏来施咒者?”
“这就是为师要告诉你的,施咒者可以设下一句‘逆咒诀’,中咒者一旦念动口诀,追形咒便能反其而行,将施咒者召唤到身边。但,强行逆咒召唤,是要付出代价的,中咒者每念动一次口诀,施咒者的心口都会被插入一根‘蛊刺’,虽无形,但却极痛。所以你记住,万万不可被仇人知晓这一点,不能轻易设下‘逆咒诀’。”
小擎涳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道:“那师父,若有一日,我想要一个人随时找到我,是不是就可以将‘逆咒诀’告诉他啊?”
“阿筠,你能随时承受‘蛊刺’之痛吗?”
“我想,那个让我将‘逆咒诀’告知的人,定是我极为重视的人,若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出现,我必会悔恨莫及,与这悔恨比起来,那小小疼痛便算不得什么了。”
曦光闻言,淡淡一笑:“好,阿筠长大了,自己做的决定,由你自己去承担后果,师父不拦着你。只一点,不要后悔。”
“多谢师父,那就快教我‘逆咒诀’吧。”
他们说的话,沈临听不太懂,只依稀明白,小擎涳学的这个“厉害的咒法”,是会对他造成伤害的。沈临不禁暗暗叹息,这小小的神明还真是倔强,竟然连会伤及自己的咒法都要学,还真是“好学”的小家伙啊。
只是这“逆咒诀”三个字,为何有些似曾相识呢?胸口的悸动愈演愈烈,又闷又痛……
小擎涳专注练功,沈临怕打扰他,干脆解除了双印之力,回到现实。睁开眼见床上的人还在沉睡,沈临恋恋不舍地松开握住擎涳的手,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触碰眼前的美人儿,总像是在占便宜,不是君子所为。
此时已近黄昏,又要入夜了,叶沐笙走进凛阁,看见沈临正守在擎涳床边,脸上满是柔情,叶沐笙笑着问道:“沈公子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沈临吓了一跳,忙收回眼神,略显尴尬地摇摇头:“还没有,但是,我每每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心口灼痛,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深处的记忆在搅扰思绪的缘故。”
叶沐笙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床边俯身托起擎涳的脖颈,回头跟沈临说道:“先不急着想那些,来,帮我个忙。”
沈临不解:“叶先生要做什么?”
“入夜了,要用冰凌玉魄为神主排出火毒。”
沈临见叶沐笙托起擎涳的背时,他颈肩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痕,简直触目惊心,沈临看着,不觉心口一紧。
“原来,我去冥界借来冰凌玉魄,是为了帮他疗伤的……”
叶沐笙道:“无妨,你慢慢都会想起来的,先过来帮我。”
沈临起身,帮叶沐笙一起扶起擎涳,他不知该怎么做,于是又问道:“叶先生打算如何使用冰凌玉魄?”
叶沐笙道:“当然是玉魄化水,让神主浸浴。”
“浸…浴?!”
沈临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那……那也就是说……”
叶沐笙接了他的话:“没错,你扶好神主,我现在要为他宽衣了。”
宽衣?!
这两个字在沈临心里炸开成无数碎片,肆意切割他的皮肉,又疼又痒。
他的下意识反应,不是因美人儿要宽衣而心动,而是他听说叶沐笙要为擎涳宽衣,就像心里那些伤口忽然被泼上了一整缸年份悠久的老陈醋,酸涩刺痛,痛感沁入骨髓,搅得他心里泛起阵阵浪花,浪花拍打心口的礁石,猛烈又汹涌。
见沈临突然愣在那里,叶沐笙便不再理他,干脆直接上手解开了擎涳的衣带,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衣带散落,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
叶沐笙又向着衣领伸手,想要剥开这层薄薄的布料,可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擎涳的衣襟,正要翻开时,只听一旁的沈临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叶沐笙停下手,回头问他:“怎么了?”
沈临原本茫然的眼瞳忽然变得清澈深邃,他心口的灼痛被那股强烈的酸涩冲散,记忆中的漩涡停滞倒转,隐藏深处的珍宝再次现世,犹如洪水般在心头泛滥。
一层一层的画面冲破屏障,填补了脑中的空白秘境,那些仿佛离开了许久的回忆,像带着蜜糖的软刀,划伤他的皮肉,却又浇灌他的内心。
迷雾散尽,
他终于记起了他的神明。
“叶先生,浴堂在哪儿,我带他去,就不劳烦你了。”沈临脸色冷峻地说道。
叶沐笙看着他忧伤而认真的眼神,微微一笑说:“在凛阁二楼,你确定自己可以?”
沈临俯身轻轻抱起床上的人,还将他散落的衣衫整理好,点点头道:“当然,这几日,多谢叶先生费心了。”
他说着,便抱起擎涳一步步迈上楼梯。叶沐笙看着他二人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什么记忆刺激啊,巴豆啊,无用……最后还不是被我这一缸“浓醋”,成功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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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