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慕青枝 第9章 秋织之章

Chapter9 秋织之章-三

“我从那个男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异样，他令人觉得很难对付。”刘志辛对马车上的几人说道。他们现在正在走向富悦夫人家中的路上。

“我的丈夫是一位布匹商人，他姓刘，常年不再家中。请各位一定不要推辞我的一番心意，就当是这位小公子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

提到良瑾时，他扭过头来，但是依旧不近人情。

“不用“他说。

“啊哈哈，夫人我们这位良瑾他他有些不会说话，啊对，他平常不见人，才会这样的。“李襄吟跟在后面忙道。

“啊，是有什么隐情吗？“夫人面露担忧。

“嗯，嗯“李襄吟忽然变得很严肃，“其实他曾有一段过去，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夫人您懂得。”

“啊，啊。我懂得，我懂得。”夫人望向良瑾的眼神闪烁着光辉。“快来我家，我要给你们最好的招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平白无故地要做出这样的事。”刘志辛道。

“这很像是受到伤害后产生的报复心态。“慕青枝道。

“那也不能这样啊？“李襄吟道。

“被逼上绝路之后，无法向导致其痛苦的根源报复，转而将自己的委屈发泄给无辜的路人。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心理。秋织县有一家赌坊，我猜测他们也许是在赌坊中输了钱才选择这样做的。“慕青枝道。

“他们持有黑色令牌。”南襄道。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此时方一出声，众人皆望了过去。

“黑色令牌是什么意思？”刘志辛疑惑地说。

“尊吾派”

“尊吾派？？“刘志辛道，他的眼睛瞪直了，”是是是那个吗？“

“是那个？“李襄吟也很震惊。

“我还以为这是话本子上杜撰的呢！“李襄吟和刘志辛异口同声道。

“那我猜错了呀”慕青枝笑着说，“不过第一次遇见南襄公子时，杀掉的就是尊吾派的人吧。”

南襄点点头：”我所为之事即尊吾派。”

“唔，什么意思？“刘志辛坐在南襄的对面，此时他对这个冷冰冰的人物产生了兴趣，在他的眼中仗剑江湖的侠客有了实体，就连那冷冽的面孔都变成了不善流露的善良。

“所见黑色令牌之人即杀。“

刘志辛瞪大了双眼。

“尊吾派在民间流传的声誉就不高，想必南襄公子杀他们自有一番道理。“

“嗯”南襄扫了为他发声的慕青枝一眼，蜻蜓掠过水面一般，旋即收回眼神，神色并无半分波澜。

下榻刘府的当晚，秋织县便经历了一场瓢泼大雨。

慕青枝立于檐下，望着院子的积水。此时雨下得正急，拍打在石砖上，漂浮着白色的泡沫。缸中的白荷早已七零八落。

他的眉眼上带了一抹淡淡得忧愁。

李襄吟端着富悦给的茶盏蹲在地上，她手捂着茶盏，生怕雨水溅到里面。“这下又不知有多少人家过不下去了“李襄吟叹了口气。

“这是不可避免的嘛，即使你不再这里，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不行你就想想在你吃饭的时候，在你睡觉的时候，总会有人死去。这些事情都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刘志辛把自己头发都揉乱了，张牙舞爪地一口气说完。

李襄吟拿着奇怪的眼神看他：“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伤心。”

“哦，我看你刚才有些奇怪，青枝你也是，我刚才的话也是说给你的。你也不要想了。”

慕青枝将看雨的眼神拿过来，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润的笑。“你不用担心。谢谢你的关心。”

刘志辛心中疲惫地叹了口气:”我要的不是这句话啊，算了。”

“站住”良瑾停下了迈出了门槛的脚步，大家都朝李襄吟看去。

李襄吟随手将茶盏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朝良瑾走过去，低着头打量他的脸色说道：“谁准你出来的，你究竟修养好了吗？上次针都戳进你的胸口了，还有我竟然不知道你在抱着我和富悦的时候手臂撞上了倒下的柱子，要不是我看你手使不上劲，你还打算瞒着呐！”

良瑾紧抿着唇，闪避着李襄吟打量的目光。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同的表情是不耐烦——眉毛怪异地抽动。

“你离得太近了。”他说。

李襄吟向后撤了几步，叹了口气说：“你以后一定要张嘴啊，我又不是不理你，你有问题我都会想办法为你解决的。”

良瑾罕见地低下了头，：“嗯”他说。

“你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吗？不让你出来是害怕会被雨水溅到。”

良瑾摇了摇头，他说：“富悦。“

李襄吟挠了挠脸颊。

富悦端着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是我刚才在屋中说要不要去外面。“

刘志辛指着盘子问：“这个是什么了”。好奇地瞪大双眼。

“这是我们这里的茶饼“富悦笑着递给了刘志辛一个。

“现在一直在下雨，我怕你们闷到了，想着带你们去亭子里解闷。“

落入眼睛中的景色都是灰蒙蒙的，像是乌云落在了地上，可以远远地看见岸边柳树的轮廓。雨水像针一般的，没入湖面。红鲤身边像是拢了一层灰尘，游动得很快，像是在躲避雨水。

“真是想不到富悦的家这么大。居然还有湖。“李襄吟感慨。

“我的丈夫是秋织县的首富。他布匹生意做得很大，也因此常年在外经商，很少回家一趟。他赚来的钱除了经商所用全都交由我，他好似只是对布匹生意这件事很看重。有人会羡慕我的生活，只是我也不觉自己有多么幸运。“

“富悦应当是无聊吧，对于你而言丈夫的陪伴要比其他的事情更加重要。”慕青枝说。

富悦摇了摇头道：“做人要知足，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幸福了。我也渐渐地发现了自己能做的事，而且丈夫他无论生意再忙，每年都会回来陪我两到三次。”

“那你们有孩子吗？”蓝实问道。

富悦的年纪应当在三十以上了。

富悦举起茶杯挡住了嘴，脸色微微泛红：“医师说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还没有。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自己有一个小孩。我的丈夫他的态度一般，并不是很强求。”

“那富悦我以后常常来拜访你。反正我以后也会在各地游历。”

“襄吟姑娘，你真是个好女孩。”

“夫人，有一个小孩。“，说话的人打着伞，雨水顺着他的脸下滑。

在他的腿后，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暗红有皮肤裂开的痕迹。穿这一身带着破洞的衣服，泥斑点点。手拘谨地放在身侧，手背上有许多裂痕。

他低着头。

富悦走过来，蹲下身子。

小男孩浑身湿透了，水落在富悦的丝绸夹袄上。扫开挡在眼前的湿发，富悦看着这个孩子，小男孩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富悦放开了他。看向家仆。

“夫人，他说要我们帮帮他。”

“你可以自己说话吗？“

“母亲，母亲“小男孩说，抬起头的时候，大家都能够看清他眼中猩红的血丝。”我母亲她，救救“小男孩在抽泣。

富悦低下头。

“你母亲怎么了，你快说，我们这里好多人呢“李襄吟道。

“我母亲生病了。她的脸很红，浑身抖个不停。害怕，我好害怕。”

富悦抬起头，看着面对的小孩，眼中含泪。

“我是医师，你不用害怕，你快带我去见她。”李襄吟拍了拍男孩的头。

“我家很远，雨很大。”

“那我们要看着你母亲死吗？”

小男孩脸一下子变白了，抽泣也停止了，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看着你母亲死，我们肯定要救她。”刘志辛心里无奈叹气。

“我家在山上，很危险，有泥水和石子。山上还有很陡很陡的坡。”

“所以呢，你自己都泥头泥脑的从山上下来了，我们大人还会害怕吗？”李襄吟说。“走吧，别让你的母亲想你。”

小男孩站着那里没有动，看向刘志辛那边。眼睛扫了一瞬，很快就低下了头。

良瑾站了出来。

李襄吟马上注意到了。“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开玩笑呢，伤这么重了，还想出去。快快快回去。“

良瑾皱了皱眉，还欲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会有危险。我可以找别人陪我。“

“我来吧。“刘志辛举了举手，他说：“我看这小子还老是看我，估计是被我雄伟的姿态吸引了，哈哈哈。”他拍了拍自己那幅文弱书生的身板道。

小男孩抿着唇藏在了男人的腿后。

见李襄吟盯着他，刘志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是女孩，到底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山林里。”

蓝实也说：“小、庄主。我也和你同行”

李襄吟道：“不行啊，蓝伯。你还得看着良瑾呢，别让他乱跑。”

“庄主啊，你从小我就看着。这——”

“不用。”良瑾说，他抿紧了唇。不赞同地看着李襄吟。

李襄吟看着面前一高大壮实、一瘦弱矮小两人。

她眸光闪闪：“蓝伯，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你愿意跟就跟过来呗。”

“好”

良瑾皱成川字的眉头也放松了。

“刘志辛，你——“

“怎么，青枝，你也担心我。“刘志辛笑说。

“不是，你别妨碍到襄吟姑娘。”

“青枝，你也开我玩笑。“刘志辛佯装愤怒。

慕青枝单手做拳，掩住嘴巴，细长的眉眼弯弯地。

拓跋南襄坐在靠近湖面的围栏旁，一手抚着放在石凳上的剑。许是有人常在这里喂鱼，红鱼聚成一团，形成了一个红色的漩涡。

冷漠的眼神，淡灰色的瞳孔，一缕发丝遮挡了视线，他没有拿开，视线单调地盯着那处漩涡，拓跋南襄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刘志辛的吵闹将沉默的泡沫扎破，他抬头，看向人群的聚集处。

黏连着的唇瓣分开，出现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呆滞。

富悦为小男孩换了身衣服之后，李襄吟她们就出发了。

江南的油纸伞能够抵御瓢泼的大雨。

老街上洪水泛滥，李襄吟挽了挽裤腿，走进冰凉的水里。

“还好我换上了富悦给的长裤。”她说。

刘志辛两手放到了陈小军的腋下。他一个激灵，挣脱了刘志辛，向前跑去，一下子栽倒了水里。

离得近的李襄吟忙把他捞出来，他眼睫毛上挂着水珠，脸皱在一起。

“我，哥哥是想抱着你啊。你自己走进水里，水都要到你大腿了。”刘志辛弯下要和小男孩对视。

小男孩唇紧抿着，眼神触及到刘志辛的目光，睫毛狠狠地眨动，水珠没入在脸上，眼神飘忽。

“唉？”刘志辛向李襄吟投去求救的目光。

“是你太弱了吧，人家不愿让你抱，怕摔到。”李襄吟说。她看向小男孩，问道：“你想让那个叔叔抱吗？你可以坐到他的肩膀上。”

陈小军碰到李襄吟的目光也是躲闪，听到她的话，脑袋跟着向蓝实那里转去。

蓝实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右侧脸颊上的刀疤跟着皮肤的紧绷而弯曲。他还向小男孩展现了壮实的肩颈。

小男孩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李襄吟好奇地望着他的侧脸。

小男孩点了点头，微不可察。

李襄吟将他递给了蓝实，蓝实将他托起放在自己的臂膀上。小男孩手下意识的攥紧手下的皮肤。

“你是害怕了吗？”粗实的嗓音。

小男孩抖了抖。

蓝实双手一拖，小男孩滑落下来。

他紧闭上了眼，身体感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粗糙的怀抱。

试探着睁开眼，抬头向上看，蓝实给他一个咧嘴的笑，他的小眼睛眯了起来，粗粗的眉毛紧在一起。显得憨厚。

小男孩怔怔地，他在蓝实的臂弯里放松了身子。

“李襄吟”刘志辛和李襄吟走在前面，水中除了泥沙还不知藏了多少东西，路途坎坷难行。刘志辛侧过脸，看着旁边的李襄吟道：“我们有那么熟吗？”

李襄吟一手执着油纸伞，眼神盯着浑浊的水面，神色认真，注意着可能会藏着的东西。

“你说什么？“头也不挪一下。

“我是说我们有那么熟吗，可以让你开那种玩笑！“

“什么玩笑？“

“什么玩笑！当然是损害我尊严的玩笑了。为什么要说我弱。啊——“刘志辛脚下踢到了一个麻袋，里面大概装着玉米之类的谷物。”疼疼疼疼“

“你走路要当心啊！“看着原地蹦跳的刘志辛.李襄吟担忧地看着。

“还不是因为你。“刘志辛瞪视她，心中不服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