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大启国抵御南方蛮夷的天然屏障,黑色巨石铸成的堡垒。
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场战役,打得南蛮节节败退俯首称臣,带来了两国长达二十年的和平,两国一度还建立了商贸之路,来往互利。
可惜近些年来大启国连年天灾,诸侯并起,皇权式微,南蛮也渐渐不服制辖。经常集结大队兵马北上侵扰大启国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三月前大启国太子从京畿之地带了五万将士驻守南城,两场战役就将南蛮打退百里开外,不敢再进犯。
一时间南城人人只知太子,不知皇帝。
最近一段时期,军中传出谣言,太子或已被陛下厌弃,如若不然怎么三月之久还不召回太子。
深夜,中军大帐。
一个将士步履匆匆来到帐前。
“卑职要见太子殿下,请代为通传。”
“太子殿下已歇下,如若不急,明日白天也可……”负责守夜的仆从压低声音。
将士急忙打断,“此事极为要紧,还请速去请示。”
太子温润的声音从账内传出来,“无事,让他进来吧。”
将士快步走进账内,太子从床上坐起,仆从拿来衣服给太子披上。
“方将军,何事如此慌张?”太子脸上挂上惯常儒雅谦和的笑容,好像丝毫没有被打扰。
“太子殿下,那南方蛮子阿尔汗不守信用,说好再等几日,不成想今夜已率领他的一队亲军直奔皇城而去了!”
“什么?”沈潜完美的笑脸面具裂开了一道缝,“什么时辰去的?”
“听探子来报,他们刚进了南城就直奔皇城去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京畿一带了。”方将军脸上冷汗涔涔。
“你听着,带上一队人马立刻赶往京城,秘密寻找静安公主……皇宫其他人不必管。”
*
天一黑,皇宫就开始宵禁,除了巡逻的侍卫任何人不得在皇宫里所以走动。
深秋寒夜,静安公主殿内。
殿内墙上镶嵌着几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得殿中如白日般光亮。殿内陈设典雅又不失女儿家的灵动,每一样都是宫外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殿内早早就通了地龙,外面寒风冷冽,里面温暖如春,窗边养的几株牡丹开的正热烈。
沈夭夭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册话本打发时间。
“嘎吱—”
门从外面打开一条缝,寒风吹进来一缕,很快又被关上。
沈夭夭从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晚夏端着几碟她爱吃的点心进来。
“公主殿下,尚衣监的宫人刚刚将您的嫁衣送过来了,您要过目吗?”
沈夭夭一听到嫁衣,细眉微微蹙起,气鼓鼓道,“我不看,快叫她们拿走!”
沈夭夭被打搅了兴致,随手将话本放下,一张娇美怜怯肤白胜雪的的脸蛋露了出来,不愧是大启国第一美人,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已经出落得神仙姿容。
“父皇难道真的铁了心要把我嫁给那个老鳏夫?不过区区一锦州刺史,竟敢求父皇将我下嫁于他!”沈夭夭气得双颊飞红,即使这幅耍小性子的模样,也格外招人怜爱。
“太子哥哥最是疼我,等他回来肯定会求父皇收回成命的!”
晚夏低垂着脸不敢说话,近些日子来,她也耳闻了些风言风语。
乱民造反,南蛮入侵,各方诸侯连年不上供……锦州物产丰饶,盛产金矿,公主下嫁或许也算件好事。
忽然殿外传来匆忙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宫人尖叫的声音。
“殿外不知何事喧哗,奴婢出去看看。”晚夏一打开门,外面的尖叫声便清晰起来。
“南蛮打进来了!快跑啊!”
沈夭夭也听清了宫人的叫喊,她怔愣片刻,“怎么可能?太子哥哥不是在南城抗击蛮子吗?”
“铛铛……”
突然上空传来悠长而急促的钟声。
这是只有遇到外敌入侵皇宫才会敲响的钟声,沈夭夭在皇宫生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她脸上陡然一白,难道蛮子真的入侵了?
晚夏在殿外拦住一个宫人,“你在哪看见了蛮子?”
那宫人极度慌张,“前面的翠樱宫逃出来的宫人说的,蛮子已经把皇宫围得铁桶一般,宫中所有的禁军已经抽调到陛下寝宫外,其余的主子只能自生自灭了,晚夏姑姑你也赶紧逃吧!”说完,那宫人挥开晚夏,逃命去了。
“公主蛮子真的打进来了,咱们赶紧逃吧。”晚夏冲进殿内,拉住公主跑出寝殿。
沈夭夭吓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跟着晚夏往外面跑,往日里最爱的珠翠发簪因跑动散落一地,此时也无暇顾及了。
以往对她无比顺从恭敬,甚至不敢直视她面的宫女太监此时为了早一步逃出去,对她推来搡去,要不是晚夏牵着她,她早已被撞倒了好几次。
“蛮子已经打到殿外了!快跑啊!”
宫人的尖声利叫让沈夭夭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
晚夏快速扶起沈夭夭,“公主我们从侧门走!”
沈夭夭慌乱中把晚夏当成了主心骨,紧紧握住晚夏的手,朝着侧门跌跌撞撞跑去,好在这边的门还没有被蛮子堵住。
出了公主殿,那打杀的刀剑声、宫人的尖叫呼救声霎时清晰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公主殿外就是一条长长的宫道,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烛台。
在融融的火光下,一群形如野兽的蛮子在前方见人就杀,砍头、削手、开膛破肚!
貌美的妃子宫女被当众扯开衣服按在地上交姌。
白花的□□,血色的残肢,野兽一般的军队……
沈夭夭从来没有见过这噩梦般的景象,脸白如纸,两股战战。
就在沈夭夭吓愣时,有蛮子发现了她们,他们鼻孔里喘出粗气,伸着鹰爪就朝沈夭夭抓来。
沈夭夭两条腿吓软了,被晚夏拽着才能动弹,蛮子在身后穷追不舍,好在晚夏对宫里的路很熟悉,七拐八绕下终于甩开了蛮子。
两人停在后花园里稍作休息,打斗声被水声驱逐得远了些。
“晚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沈夭夭捂着胸口一边喘息一边流泪。
“要不我们先躲起来,等太子哥哥来救我们?”
“看现在这态势,怕是等不及太子殿下的救援了。”
“那怎么办?去找父皇吗?”
“陛下那现下也不安全。”
“那我们能去哪?”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远处刀枪剑弩声、宫人慌乱哭叫声连绵不绝,殿宇燃烧的火光冲天而起。
可以逃到哪里去呢?沈夭夭捂着脸哭泣。
“逃出宫去!去找太子殿下。”晚夏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擦净沈夭夭脸上的泪。
太子哥哥总是说宫外生活着很多暴民,很危险,所以从来不带她出去。
“非去不可?太子哥哥说宫外的人都很坏。”沈夭夭垂眼,有些不安。
“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法子。”晚夏用眼神鼓励沈夭夭。
“好吧,我们逃出宫去!”沈夭夭突然有了一点斗志,“我休息好了,现在我们往哪里走?”
“午门、东华门那四道正门他们怕是已经派人把守了,我知道一扇专供宫人出入的小门或许还没被把守,我们从那逃。”
晚夏很是机灵谨慎,加上对皇宫的路又极度熟悉,一路上避开了好几波手持弯刀见人就杀的蛮子。
沈夭跑得心口疼得厉害,身上也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眼泪被寒风一吹,又冷又疼,娇美白莹的脸蛋被冻红了一片。
“砰—”
沈夭夭摔在地上,被扶起来时,“晚夏,我真的跑不动了。”
“马上就要到了公主,再坚持一下。”晚夏扶着沈夭夭走。
拐过墙角,在微弱的月光下,沈夭夭看见了小门的轮廓,门开着,除了门板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外,没有其他的动静,看着不像有人把守的样子。
“果然没人守着!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晚夏尽量压低声音还是透出喜悦。
“太好了!”沈夭夭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旁侧跑过去一个人,那人见小门无人把守,喜形于色,“活该我命大,先走一步!”
尖细又年轻的男人声音,约摸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跑到离门外只一步之遥时,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沈夭夭的眼睛。
紧接着有人在笑!
不止一个!
有火把被点亮了,沈夭夭被晚夏拽着胳膊躲进旁边的墙角。
沈夭夭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在明亮的火光下,她看见走在前面的小太监的脑袋被削飞了,鲜血“嘶嘶”地往外喷着。
几个蛮子从暗处走出,一边说笑着,一边搜摸尸体身上的财物,搜完之后将地上的尸体随意地往外一扔。
原来这些蛮子一早就躲在一边,等着人来自投罗网。沈夭夭不禁后怕,冷汗也流了下来。
其中一人将地上的人头提起,掖在腰间。
那几个蛮子腰间都系满了人头,看着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他们说着话,沈夭夭一个字都听不懂。晚夏小时候在边疆待过,断断续续能听懂一些。
“听说里面有好多像仙女的妃子,我要是能……”蛮子发出淫邪的笑声。
“没见识的家伙,最漂亮的可不是皇帝妃子,而是皇帝的小女儿静安公主,要是能和那样的美人**一度,真是死而无憾。”
“谁不知道静安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但那是阿尔汗王子指定要的人,你敢碰?”
“就算不碰能抓住她也好啊,奖励50金啊!一大笔钱!”
“可惜我们的任务是守门,抓静安公主这美差可落不到我们身上。”
晚夏扯了扯沈夭夭的手,示意她先离开这,沈夭夭踮起脚尖跟在晚夏身后,深怕发出一点声音。
“咔哒—”
突兀的声音响起,像是催命符打在两人身上。
沈夭夭低头一看,她好像不小心碰倒了并在墙上的一把扫把。
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一把扫把!
蛮子的说话突然停顿了下来,有人说了一句话,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逼近。
“公主快跑!”
晚夏不说沈夭夭也知道情况危急,跟在晚夏身后甩开腿拼命地跑。
身后蛮子穷追不舍,沈夭夭快要跑断气了。
“晚夏,我不行了!你自己跑吧!”沈夭夭挣开晚夏的手,倚在墙边大口喘息。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晚夏看了一眼周围,有几栋偏僻的殿宇,她背起沈夭夭进了其中一个殿宇。
晚夏把沈夭夭放进了一个没有储水的大缸里,蛮子的声音变远了,应该先去其他殿宇搜查了。
沈夭夭赶紧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尽量腾出位置,“晚夏你也赶快躲进来。”
“公主情况紧急,你先听我说,待会儿我去把蛮子引开,你看准机会逃,去金水河道,那条河直通宫外,我记得公主你水性极好,应该可以游出去。”
“蛮子他们想抓你,或许还有其他的坏人,到了宫外去找太子殿下,你身上的首饰可以拿去当铺换钱,足够你的路费了,要是找不到太子殿下,那些钱您买田置地也绰绰有余。对了,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
“还有这个,要是不幸被抓住……”晚夏递给沈夭夭一支发簪,尾部磨得异常尖锐。
“不要,不要,别去晚夏。”沈夭夭拿着簪子痛哭流涕,她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公主坚强一点,后面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怎么办?”
“等我甩开追兵,找到机会我也从河道游出去。”
“那我在宫外的河道等你,行吗?”沈夭夭哀求道。
“不行,现在京城很危险,公主你出去以后立刻找机会出城!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晚夏最后看了沈夭夭一眼,转身跑出去了。
很快,一个方向传来蛮子的叫喊声,紧接着声音朝着更远的地方去了。
沈夭夭安慰自己,晚夏跑得快,不会有事的,自己还要去宫外等她呢,她抹掉眼泪,从大缸里爬出来。
沈夭夭尽量走偏僻小道,可还是在一个拐角撞上了蛮子。
沈夭夭迅速转身欲逃,肩上一凉,衣服被被撕扯开,露出半边莹白光洁的肩头。
身后蛮子呼吸陡然粗重,热气喷洒在肩头,紧接着一只粗大恶心黏腻的手搂了上来,沈夭夭恶心得汗毛倒立,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口咬了下去。
身后蛮子一声痛呼,怒极,一掌甩在她肩上。
沈夭夭娇弱的身子瞬间被拍飞,摔在地上滚了两圈,痛得爬都爬不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蛮子狞笑着上前。
沈夭夭举起晚夏给她的簪子指着蛮子,手指抖如筛糠。
“你别过来!过来我捅死你!”沈夭夭色厉内荏,声音带着哭腔。
等了一会儿那蛮子都没有动作,沈夭夭抬头望去。
只见那蛮子身子正怪异地往后仰着,脸憋的紫红,眼睛瞪得快要凸出眼眶,双手不停抓挠着脖子。
突发羊角风了?报应啊!
“砰”地一声,蛮子重重跪倒在她面前,沈夭夭这才看见那蛮子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身材比蛮子细瘦些。
那人从身后用麻绳勒住了蛮子,像是犹嫌力道不够,他抬起一只脚蹬在蛮子肩膀上,死命地勒。
“咔哒—”
沈夭夭听到了骨头断裂的脆响声,不自觉心中一颤。
恰在此时,月牙从乌云里出来了,微弱的月光照在那男人脸上。
照见一张青白瘦削,五官艳丽妖异的脸。
他甚至还在笑!
这人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