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梅特兰德的城堡里,正戴上面具,准备参加假面舞会的玛丽并不知道约翰·诺克斯此刻又对她的仇恨加深多少,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一手引领了苏格兰新教改革的牧师有多么偏激、顽固、不可理喻,上辈子试图和诺克斯和解时的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在诺克斯的眼中,只有加尔文教派的教义才是真理和正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异端,而罗马就是异端当中的异端,她这个天主教徒除非改信,否则永远都罪无可恕。
而加尔文教派的主义则是要杜绝所有的世俗享乐,一切诗歌、音乐和美食、爱情都是邪恶,人们活着就应该如同苦修士一样,所有的平民都应该服从教士,国王、王后和一切王公贵族都应当是教会的乳母,为教会提供养料,尘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一切都在为上天堂而准备。
玛丽对这种教义敬谢不敏。
比起遥不可及的天堂,她更爱人间。
为了欢迎女王陛下的到来,梅特兰德颇为费了一番心思。
在玛丽传出回国的风声之后,这位心思灵敏的贵族就开始打听女王的一切喜好,包括她在法国宫廷时,是如何的喜爱一切艺术与诗歌,又对骑马和打猎情有独钟。
近百只蜂蜡蜡烛点在高高的铁艺烛台上,将整个城堡大厅照耀的灯火通明,这种没有任何臭味的蜡烛一向价格昂贵,是普通蜡烛的几十倍。
为了迎合女王喜好而特意准备的法国厨子在后厨忙忙碌碌,准备着一道道精美菜肴,并且毫不吝啬香料的使用。
而附近领地的主教以及修道院长、其他贵族领主也全部都受到了梅特兰德的邀请,盛装打扮后来到舞会,正在谈笑风生。
除此之外,为了娱乐,梅特兰德还特意聘请了一个马戏团过来,又准备了纸牌和象棋、骰子,假如女王第二天心血来潮想要打猎,那么他也提前在马厩里准备好了马匹和火绳枪,随时可以出发。
受到了如此盛情款待,玛丽当然也有所察觉,因此在和梅特兰德一块儿跳开场舞的时候,说道:“列廷顿伯爵,为迎接我的到来你费心了。”
“请叫我的教名梅特兰德就好……”梅特兰德挽着玛丽的手在大厅中转了个圈,继续说道:“……作为封臣,让君主在城堡里感觉到宾至如归,是我的荣幸和义务。”
“但我注意到,你邀请了很多贵族和主教,却没有邀请我的兄长莫里伯爵。”玛丽说道。
听到女王这样问,梅特兰德有些轻巧,又有一些谦卑和狡猾的笑了起来。
“陛下,请原谅我大胆揣测您的心思,但我想在如此欢乐的时刻,您想必也不愿意见到莫里伯爵——那个胆敢僭越王权,和您一样自称王室的贵族。”梅特兰德说道。
玛丽的唇角向上翘了翘,又很快平复。
不得不说,这话实在说的是贴心极了。
“我还以为梅特兰德你没有邀请他,是因为私人恩怨的原因,我听说你和詹姆斯关系并不好,两年前还因为一块土地的归属吵过架,不是吗?”玛丽平静的说道。
试探到此为止,之后的下半段舞里玛丽和梅特兰德都没有说话,仿佛已经全身心沉浸在了优美的舞蹈里。
这支开场舞蹈一结束,众人可以各自邀请舞伴的时候,玛丽请正打算去邀请其他小姐的梅特兰德稍等一下,然后让人去叫了玛丽·弗莱明过来。
弗莱明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长裙,头上戴了鹦鹉羽毛装饰的面具、又配了珍珠项链,整个人看起来窈窕秀丽的如同一只百灵鸟。
她很快在明亮的烛光中越过重重人群,然后走到玛丽面前轻巧的屈膝行礼。
“陛下,您叫我?”弗莱明问道。
“是的,我想给你介绍一个舞伴。这位是威廉·梅特兰德·列廷顿伯爵,同时也是我的国务大臣……”玛丽稍作停顿,又对梅特兰德说道:“……这位是玛丽·弗莱明,十几年前陪我一同远嫁到法国的侍女和朋友之一,马尔科姆·弗莱明勋爵最小的女儿。在舞会当中,我一向担当被介绍的那一方,却从未当过介绍人,希望你们两个不要介意我突如其来的想法。”
梅特兰德当然不会介意,如果女王愿意给他介绍舞伴,这毋庸置疑代表了一种看重他的态度,哪怕是介绍不远处那个肥胖如同一个木桶的贵夫人当舞伴,他也不介意,何况这位玛丽·弗莱明如此可爱漂亮。
事实上,当她越过人群走到女王身边的时候,梅特兰德就已经被吸引到不想挪开眼了。
“这是我的荣幸……弗莱明小姐,请问我能邀请你去跳舞吗?”梅特兰德立刻弯腰说道。
“乐意至极。”弗莱明说道。
这两个人很快就高高兴兴的牵起了手,走进舞池,并且在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曲结束后也没有分开,又很快再下一支舞曲开始时继续跳起来。
玛丽和几个贵族还有主教闲聊了几句,紧接着就坐在了椅子上品尝红葡萄酒,没有再下场跳舞的意思。
弗莱明和她同岁,一向是四玛丽当中最为机灵和漂亮的一个,而且从血缘上讲,还是她的表亲。
她的母亲,是詹姆斯四世的私生女之一。
抛去贵族和王室之间乱七八糟的血缘关系不提,玛丽把弗莱明现在介绍给梅特兰德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上辈子就相爱了,据说婚后的感情很不错。
现在玛丽提前几年让他们两个人结交,希望能和上辈子的一样,也结成一段姻缘。
……
玛丽一共在梅特兰德的城堡里待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受到了这位国务大臣殷勤无比的款待,同时也在书房当中的一次秘密会谈中,接受了对方半真半假的效忠。
梅特兰德看莫里伯爵不顺眼已久。
苏格兰的权势就这么一点,莫里伯爵凭什么在这几年牢牢的压在他头上,让他只能屈尊第二,假如莫里伯爵是名正言顺的君主也就罢了,但他只是一个同梅特兰德一样的贵族而已,一个母亲和国王詹姆斯五世偷情而生的野种。
这对于玛丽来说是大好局面。
假如苏格兰贵族是铁板一块,彼此都共同进退,默契的架空她这个君主的权力,会让她相当难办。
梅特兰德的出现刚刚好,可以让她借此来撬动詹姆斯这个摄政伯爵的势力,取得苏格兰一部分事务的决定权。
最后,是机要秘书罗勒从荷里路德宫发来的一封信,让玛丽决定立刻回爱丁堡。
那一百多个狂热的新教徒里面,不是所有人都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她试着让罗勒用金币去收买了几个软弱的新教徒,指使他们在约翰·诺克斯有什么异常举动时汇报到宫中。
而那几个新教徒汇报说,约翰·诺克斯从爱丁堡里找出一个隐藏许久的女巫,调查出了她挑动基督徒作恶、残害婴儿制成魔法油、散播瘟疫和暗中放火的罪行。
约翰·诺克斯要将这个罪大恶极的女巫处以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