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对?
对不对?
沈婵娟急切的问着,仿佛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结果。
燕婉握住她冰冷的手,慢慢说道:“答案是什么,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对吗?”
对吗?
对的吧……
沈婵娟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露出一个惨笑,喃喃道:“是啊,答案……不是早就已经在我心里了吗……”
阴天的庭院,看起来清冷而寂寥。
一丝阳光也没有,只有冷冷的风轻轻的吹着。
燕婉与沈婵娟半晌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燕婉才牵着沈婵娟的手回到椅子上坐着,又安抚般的拍拍她的手背。
“翠翠——”
小丫鬟应声而来,重新给她们泡了热茶,端上点心,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沈婵娟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渐渐的平静下来。
“抱歉嫂子,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我知道你憋了很久的,一定难受得很。现在说出来了,觉得好受一些了吗?”
“嗯……谢谢嫂嫂肯听我这些,疯话。”
疯话吗?
是不是疯话,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燕婉低下头,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轻轻的啜饮一口温热清香的茶水。
沈婵娟喝了半盏茶之后,低着头,轻声开口道:“其实……嫂子,在我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燕婉抬眼看过去:“愿闻其详。”
“我在想,关于我姐姐的事情……是不是,母亲她,其实也是知情的呢?”
沈婵娟这么一句话丢出来,大白天的,让燕婉觉得遍体生寒:“你是说,你母亲……沈太太她……就这么看着这件事发生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其实也没有证据,并不能确定。”沈婵娟垂着纤长稀疏的睫毛,那泛黄的睫毛仿佛不堪忍受其重一样的颤颤巍巍。“只是,自从姐姐过世之后,母亲就一直走不出来……一直,一直守着佛堂,再不复从前的样子……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不是在超度,而是……在赎罪一样……”
沈婵娟走了,留下燕婉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起居室,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她转过头去看向高高的院墙,仿佛透过这院墙,看到了这座幽深的古老的大宅。看到了藏在其中的无数脏污,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突然有点想要干呕,要不是自己嫁了一个死鬼丈夫,怕不是以为怀孕了呢!
想起自己那个死鬼丈夫……晚上,燕婉再次走进了那光线幽暗的书房。
书房的门靠近围墙,如果另外一侧的窗户不开启的话,里面的光线就很差,且寒意森森,潮湿阴暗。
燕婉点亮油灯,走到另一侧的窗户之前,将其打开了。
可能自从这里的主人去世之后,这扇窗户就再也没有开启过。打开的时候,手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夜风立即吹了进来,窗外就是竹林,风里满满都是竹子的清香苦涩气息。
晚风拂过竹叶,轻轻的沙沙的响声,像是春蚕在啃噬桑叶。
燕婉趴在窗棂上,看着那片狭小的竹林,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嘴里不由得喊出了他的名字:“沈琳琅啊……”
你到底是怎么了呢?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再出现了……
叹息声刚起,身边就感觉到一阵深切的寒意袭来。
那不是自然该有的寒意,那是凝重的,无法抵抗的,仿佛会侵袭到灵魂之中一样的寒意。
燕婉蓦然转头,看到墙角幽暗处,那一抹苍白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沈琳琅!”她惊喜的唤道。
她连忙走近他,却被他叫住了:“别太靠近我。”
他的声音是冰冷虚浮的,那样的不真切,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怎么了?”话音刚落,她也意识到了这股不自然的寒冷,整个房间就像是进入到了凛冬似的。
她再仔细去看沈琳琅,却发现,他的身影……看起来竟像是虚幻的影子一样,不像之前那么真切了。如果现在她是初次见到他,一定不会认为他是人了。
——意思就是,现在的沈琳琅与之前她看到的沈琳琅相比较,从跟活人的差别不大,到变成了一看就不是活人了。
燕婉的脑海里,不由得再次浮现出那夜的场景……踏月而来的沈琳琅,白衣翩然,却逐渐被血色侵染。
一身血色的他的模样,就那么深深刻在她记忆里,再也不会忘却了。
——她记得非常清楚,他是在碰到女鬼之前就染上了一身血色,那么这样看来,这就与女鬼的关系不大。
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血色,是否就代表着,他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是怎么受的伤?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沈琳琅却没有回应她,他的身影仿佛就快要消失了,就连声音也更加虚浮了,吃力的说道:“别再去湖边,水边……危险……”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的身影,随即就消失无踪了。
“沈琳琅,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该怎样才能帮你?沈琳琅,你别走……”
燕婉急切的说着,但却还是来不及了。
沈琳琅没有再出现。
空寂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她自己。
“沈琳琅?”
“沈琳琅……”
无论如何那道身影都再不出现了,燕婉只好回去。
一夜难以安眠,梦里总是会看到他的模样。
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温柔的微笑,还有,轻飘飘仿佛就像是要消失一样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面临困境,可是,我该怎么帮你呢……
脑子里始终在纠结这个问题,翌日起身洗漱,都还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
翠翠把毛巾浸在铜盆的热水里,再拎起来弄掉多余的水分,双手捧给她:“少奶奶,今天你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大好,是昨晚睡得不香吗?”
燕婉接过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嗯……”
“那等会儿吃过饭之后,少奶奶再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好了。”
“那倒也是……”
吃过早午饭,燕婉就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一边思忖,一边消食。
可想来想去,脑子里始终乱纷纷的,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需要帮助。可是,我该怎么帮你呢……
午后时分,大家都懒洋洋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翠翠小丫头在茶水间守着小风炉烧水,面前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小丫头则是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盹着了。
一阵风吹过,满树梨花摇摇晃晃,洁白的花朵散发着幽静芬芳。一些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落下来。落在青灰色地砖上,宛如残雪。
年老的冯妈拿着扫帚,慢慢扫去那些落花。
风一直在吹,花瓣一直在落下,总也扫不完似的。
冯妈不急不躁,拿着竹子扎成的大扫把,一下又一下的扫着。
在院子里踱步的燕婉不由得把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近身伺候她的一直都是翠翠,这个冯妈她很少留意到。现在仔细看来,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发丝掺杂了不少银白,脸上的皱纹也很多。但她腰板依旧笔挺,眼神也很清明,看起来精神不错。
这个样子,这个年纪,冯妈如果是一直在沈家伺候的话,待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很长很长了。
燕婉一直在瞧着她,她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慢慢的,冯妈的扫帚来到了大门口。
沈家的院子都有着很高的门槛,可能,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习惯吧。
朱漆的门槛又高又牢固,任凭扫把怎么挥动,也挥不出去。
扫把很大很长,底部是用许多细小干掉的竹条扎成的。既能扫去尘埃,也很有力。这种扫把是专门打扫院子外面的,不会用于清洁屋内。
冯妈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依旧充满力量。高大的扫把挥动起来虎虎生风,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练功。
可她扫着扫着,忽然一个趔趄,仿佛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浑不在意继续打扫,扫着扫着就扫到后座房那边去了。
这边院子顿时只剩下燕婉一个人,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之前冯妈差点摔倒的地方。
那是正靠近高高门槛的地方,有一块青砖,似乎松动了,一角翘了起来。
大户人家的房屋质量也是很能经得起考验的,这院子里的水磨石砖一块一块平滑接洽,干净有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怎么会有一块砖翘了起来?
燕婉迈步走了过去,蹲下来细看。
果然是砖石松动翘了起来,燕婉眯起眼睛仔细的看,总觉得不像是自然松动的,边缘地带似乎有工具开凿的痕迹。
燕婉索性伸出手,抓住那翘起的一角,使劲的往外拉扯。
“嘿哟——”
燕婉一屁股坐倒在地,那块砖石也终于被她扯了出来。
“咦?”
这大块方砖下面竟然,藏着一个黑黢黢的小坛子?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埋在门槛下面?
燕婉的心脏忽然砰砰跳动起来,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