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天的“临风”之后,沈明月的药材研究仍然毫无进展。
某一天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腕上的红玛瑙手串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金珠流光溢彩。沈明月叹了口气:世间竟有如此奇病,连她也不能研究透彻。
临风醒来,对这几天的事情一概不记得。
玉树给薛从梁整理衣冠,一旁的临风道:“我真的完全不记得。”
香脂也和他们一起在外面,她既和临风相好,又忠心护主,看到薛从梁竟然和自己的心上人眉来眼去,难免阴阳怪气:“你最好别记得。”
玉树:“临风,别的你不记得,摸了香脂姐姐的脸你总记得吧?可不能翻脸不认账的。”
沈明月:“……”
玉树这孩子太不会说话了。不用看也知道,香脂肯定闹了个大脸红。
沈明月推开房门走出去,收获了四对惊喜的目光。
薛从梁笑道:“明月。”
香脂:“王妃您醒了?”
香脂白了薛从梁一眼,活生生就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薛从梁:“……”
刚才他们的对话,沈明月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心虚之余更下定决心要弄清楚来龙去脉。薛从梁倒不这么想——他觉得沈明月能回来就很好。
法师作法不管用,也许唯有沈明月自己研究出的药才能治本。
在沈明月醒来之前,临风一大早就听玉树说了自己这些天来种种“勾引”王爷的恶行。
临风:“我觉得我像是中邪了。”
玉树:“王爷更像是中邪了。”
临风:“可是前些日子府里才请临安寺的人作过法事。”
沈明月心想:那些道貌岸然的大师根本不顶用,下次再也不请了。
临风把香脂玉树支出去,等只有薛从梁和沈明月在屋内,突然跪了下来。
“王妃恕罪,临风前两日神志不清。”
沈明月:“……我知道。”
她都不知道自己魂魄移到临风身上的时候,临风的神志在哪里,更别说怪罪了。
临风:“还有香脂姑娘,我也没想过要对她动手动脚,我已经向她道过歉了,烦请王妃为我美言几句。”
沈明月心想:那是我动的手。
“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临风感恩戴德,薛从梁转过身去憋笑,一切又恢复如常。
至于小厨娘黄莺被其他人排挤的事情,沈明月虽然没有兴趣,但薛从梁亲自去查,给了个妥当的处置,从此王府很少出现仆人们互相排挤欺凌的事。
正常了没几天,沈明月的魂又到了王府的打扫落叶的许娘身上。许娘已经年过四十,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也刚刚成亲生子,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
沈明月扫落叶扫到薛从梁门前,薛从梁一出门,惊道:“明月。”
两人这才知道许娘的丈夫刚刚去世,家中有困难,嗷嗷待哺的小孙子都快饿坏了。沈明月提前支了一年的月银让他们家办丧事度过难关,许娘一家感恩戴德。
再过了几天,沈明月一睁眼,变成了刚进王府当值的半大少年,正因调皮被管事的人追着打。沈明月拔腿跑到薛从梁面前,请他做主。
如此往复,每日睁眼,都有可能是不一样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沈明月几乎把王府里的人都附身了个遍。
可是那个王府真正的主人,不论她变成了什么人,总能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对着她,笑道:“明月。”
一年后。
城中简报分化出了几个城中名人的榜单,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头都有,但唯有一个人的名字总是特别耀眼。
风流多情榜,荤素不忌榜,雨露均沾榜,移情别恋榜等……榜首:淮王薛从梁。
京城百姓每日赌局:淮王又会爱上王府的谁?
京城最具争议话题:从梁王爷今日从良了没有?
世人云:淮王风流成性,王妃整日里被气到卧床不起。
评书人都说,淮王与王妃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成婚之前许下山盟海誓,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把王妃迎进府里,却没想到新婚第二日就变了脸。王府里的人被好色成性的淮王尝了个遍,只有王妃的屋子冷冷清清。
不信您看,成婚一年了,王妃的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时就要有人问了:怎么其他人的肚子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评书人答不上,只好说,淮王可能不行。
薛从梁看着玉树和临风搜集来的简报榜单:“……本王真的冤枉。”
玉树:“是吗?”
临风:“不信。”
玉树指着榜首下的评语:“这些我都是亲眼见过的。”
临风:“我也是。”
玉树:“王妃也是每天都卧病不起。”
薛从梁:“……”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沈明月醒来,又发现自己本该空着的地方又多出了女人不该有的东西。
抬头看,这里分明是熟悉的淮王卧室,身边躺着自己。
沈明月:“……”
她挪步到铜镜前,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夫君。
这一年来每天醒来都可能是不一样的人,沈明月不仅不害怕,甚至有些习惯了。不仅习惯了,甚至有些兴奋。
她不需要担心薛从梁的魂魄在哪里,因为根据她的经验,少则一晚,多则七天,她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再消停几天,不一定过去多久,又会变成不同的人。
王府中的其他男人都有杂事缠身,但王爷在王府中是来去自如的。薛从梁在朝中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最近十分清闲,连早朝都不用去上。
难得变成了一个清闲的人,还是个男子,她该如何享受呢?
当然是去花柳地逛一圈。
沈明月没有惊动玉树和临风,自己一人拿了足够的金银,换上低调素雅的衣服,直奔皇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
最显眼的地方,房檐四周用红绡绕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采月楼。
沈明月成婚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地方,然而,身为女子,她逛不得,身为沈太医的女儿,她更逛不得。变成王府中其他人的时候,那些人又没有钱一掷千金,她也不能顶着别人的身体拿自家的钱,让别人白白担下偷盗的罪名。
沈明月摇着扇子走入。丝竹管弦奏着迷乱的曲调,嬉笑娇媚的声音从门里飘了出来。
一位上了年纪、浓妆艳抹的女人陪笑着走近:“这位俊俏公子有些面生。”
薛从梁的确生了一副好相貌:他容貌俊朗不似凡人,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一双眼睛稍稍陷进去,给人饱含深情的感觉。
“第一次来,烦请老板娘指路,哪里的座位最好?”
沈明月的确是第一次来,但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说话十分自然,也实在是不缺钱,所以看起来反倒像个风月老手。
一出手,就是一块金子。
老板娘眉开眼笑:“这边请。”
引她去的是二楼雅座,她若是想看下面的歌舞,从上面也看得到,还不必跟着下面那些骂骂咧咧的客人混在一起。她若是想让人给自己单独唱一曲,可以点人上来。
“公子若是还想要别的……我们这里也有。”
已经成亲的沈明月瞬间懂了:“先听两首曲子吧。”
她只是好奇,不会做什么。
老板娘连连说好。
先上来的两位姑娘都楚楚动人,一个弹琵琶一个唱曲,唱完之后给她斟酒。酒量是身体决定的。沈明月虽然不会喝酒,但是薛从梁混迹官场,酒量自然不会差。
“官爷好酒量。”唱曲的那个姑娘笑道,说完就朝沈明月身上凑过去。
沈明月心里默默记下:原来这就是男人逛青楼的感觉,有曲子听,有人温香软语地夸赞吹捧,为什么姑娘家就没有这种享乐场所?
两位姑娘如此主动,说白了还是想要赏银,沈明月给够了,没有让她们继续纠缠下去,就又换了两个姑娘来跳舞。
跳得的确好,风月场所中的人比起宫廷中雅致的舞者,别有一番味道。
沈明月玩得特别开心。
玉树和临风也特别着急。
王爷失踪了一整天,到底去了哪里?
听马夫说王爷今天没要马车,自己走去了城中,两人赶忙去找。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了采月楼。
临风:“……”
玉树:“这是什么地方?”
临风:“小孩子不要知道。”
玉树:“我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两人在门口站着,当然会引起老板娘的注意。老板娘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玉树、临风不为所动,只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味有如述特征的公子。
老板娘笑:“原来二位是来找人的,有,那位公子就在楼上呢。”
玉树、临风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明月身上黏着两名舞姬,她正给这两个人塞碎银子。
玉树:“……”
临风:“……”
老板娘大门一关,留三个人面面相觑。
临风:“王爷,您这次好像玩大了。”
玉树:“王妃可能再也不想醒来看到您了。”
沈明月:“不会的。”
玉树、临风:“……”
新婚一年过去,王爷的移情别恋不仅越来越明目张胆,也越来越理所当然。
心疼王妃。
玉树心直口快:“王爷,难道府里的七十八位妾室还不够吗?如果您又登上城中简报,王妃看到会怎么想?”
临风觉得他说得有理,也跟着一起劝道:“沈太医又会怎么想?他已经来王府摔了好几次花瓶了。”
沈明月心虚,但还是想皮一下:“你们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玉树、临风:“您好像没有。”
沈明月:“……”
最后,沈明月觉得自己才出来半天,天都还没黑,没到采月楼里最好玩的时候,非要拉着玉树、临风留下来一起听曲。
一楼又一位姑娘上场,半遮着面,嗓子惊艳了众人。许多人朝台上丢钱。
沈明月:“好听。”
玉树:“这位姑娘的声音比一般人哑了些。”
临风:“唱高的时候还像女子,唱低的时候,倒像是十七八岁的男子的声音。”
沈明月说:“他就是男的,看骨头。”
玉树、临风:“???”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王爷和王妃在一起久了,连王妃用眼睛给人把脉看骨相的技能都学会了?
沈明月:“哪天请他来王府里唱曲吧。”
玉树、临风默默对这位男扮女装的公子产生了怜悯。
按照王爷最近的作风,怕是看上了这位公子。男女没关系,王爷荤素不忌,什么样的人都下得去口。
但是沈明月真的只是觉得好听。
第二天,城中都传开了,一向风流的淮王居然去了采月楼!逛烟花柳巷就算了,还把唱曲的人带回家里!
王妃又气病了!
城中简报今日标题:妻妾成群犹不改,淮王踏足烟花地。
玉树、临风把简报递给沈明月,盼望“淮王”能悔改,但是沈明月显然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