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落九尘 第2章 惊风堂试炼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风云山庄自上一任庄主起便实行分权管理。冷清源直辖的风云堂总揽庄内各项事务；莫柏寒掌管的惊风堂负责山庄内外的安全防卫以及弟子们的武功进度；黎贺掌管的乘风堂实则是纪律堂，主管弟子们的功课与惩戒；齐松年作为风云镖局的总镖头，既担任风云堂副堂主，同时也负责各地镖局的事务。

落九尘成为入室弟子后，每日需与师兄弟们前往乘风堂听学。乘风堂堂主黎贺是山庄里出了名的铁面无情，他这人最是公正严明，一身夫子装扮，手上时刻拿着铁戒尺。若谁犯了错，门规至少一百遍起。

第一天听学，黎贺师叔就讲了门规戒律：我辈习武之人，首忌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不可恃强凌弱，伤害无辜。不可见利忘义，见死不救。不可同室操戈，手足相残。

除了门规，师叔还教弟子们读书习字，从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开始，再到四书五经，兵法谋略，每天还有不同的课业安排。上午乘风堂习文，下午惊风堂练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学识还是武功，落九尘已然是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风云山庄的规矩，凡弟子年满二十，必须参加两年一度的惊风堂试炼比武。胜出者，可以下山历练，届时师父们会从兵器库挑选武器，作为下山之礼。

自打洛萱六岁来到风云山庄，至今已有十四个年头，今年正好可以参加惊风堂试炼。为了此次比武，落九尘提前两个月就在准备了。试炼前半个月，更是每天拉着冷风华切磋，就连陆九离都被她带出积极性了。

试炼的前一天晚上，落九尘独自去了雾山山顶。当晚冷风华亦没有睡着，看见她大半夜从房间出来便悄悄跟了上去。陆九离起夜发现大师兄跟着师姐，也摸了上去。两人到了山顶看见落九尘朝南方磕了三个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陆九离耷拉着冷风华的肩，好奇道：“师兄，师姐这是在干嘛？”就这咬耳朵的片刻，落九尘察觉到身后有人，随即捡起地上的石子打了出去。冷风华一转身，躲了过去，陆九离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胸口直接中了一计“暗器”。

落九尘起身，只见陆九离捂着胸口委屈装腔：“师姐啊，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啊！疼死我了。”她当即戳了戳他胸口，调笑道：“我这只用了三分力，你都躲不过去。惊风堂高手如云，你怎么通过试炼啊？”师弟庆幸道：“还好我今年不用参加。”

师姐一把拽起了他耳朵，师弟还像小时候那般求饶：“师姐，我错了！”忽然身后冒出一个人影一路小跑，嚷道：“师姐，别饶他。”原来是小师妹冷云华，她只要见到陆九离被教训，就幸灾乐祸。两人从小谁也不服谁，总是斗嘴，活脱脱的冤家。

落九尘从小对陆九离就很严格，动不动揪着他耳朵教训，每次都是冷风华求情才逃过责罚。他虽油腔滑调，对师姐却是唯命是从。

月光遮幕下，陆九离察觉到师姐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悲伤：“师姐，你有心事？”落九尘望着满天繁星，伤感道：“老辈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哪颗星星是我阿娘呢？”

在山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提过父母。师兄弟们只知她是齐师叔带来的。那晚，她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叫洛萱，出生在洛家庄，生母是父亲的丫鬟。

天佑二十二年五月，风云山庄试炼开始，负责此次考核的是惊风堂堂主莫柏寒。辰时，弟子们到达惊风堂集合。每一届试炼考核，庄主和几位堂主都会到场，就连一直在外面跑的齐师叔也特意赶了回来。

看到地上改良的弓箭，冷清源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黎贺师叔许是见怪不怪了，摇着他那柄清风扇，悠哉道：“莫师兄这花样可真多啊！”

时辰差不多了，莫师叔捋了捋他那一小撮山羊胡须，示意身边弟子。那弟子上前一步，公布道：“此次考核分为两轮，第一轮为对抗演练，每人抽签决定分组，每组推选一个队长。比赛开始，各组可互相攻击，一旦队长被淘汰，则全组淘汰。另外每组需完成指派的任务，期限六个时辰，顺利存活下来的人可进入第二轮。”

规则公布后，弟子们开始抽签。此次参加考核的弟子共有三十人，分成五队，每队六人。落九尘抽到了五队，运气这种事真是不好说，别的队多多少少都有一两个有过考核经验的师兄师姐，偏偏五队是十足的生瓜蛋子，都是第一次参加试炼。选队长的时候，大伙都畏缩不前，认为队长责任重，危险系数又高，最后还是落九尘自告奋勇揽下了。

选定队长之后，莫师叔给了每位队长一人一份地图以及任务通知。一队二队的任务是拿到后山岩洞中的紫檀木盒；三队四队的任务是采摘悬崖峭壁上的灵芝草；五队的任务最是奇葩，就是抢到灵芝草放进紫檀木盒中，交于庄主。

锣鼓敲响，开始计时，弟子们纷纷往后山跑。

当莫柏寒在惊风堂说出各队的任务时，众人惊讶万分，此次考核相较往年难多了。冷清源侃侃道：“莫师弟用心良苦啊！”黎贺更是笑而不语。

齐松年提道：“不如把难度再升一级，让弟子们扮作杀手，充当阻碍。如何？”莫柏寒欣喜：“妙哉！”

冷、齐、莫、黎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用说对方就已了然。风云山庄能跻身江湖第一大门派，靠的就是人心齐。此次考核，考的不单单是弟子们的武功，还有临场机变以及团队协作能力。

进入后山后，弟子们按照地图标识前往任务地点，怎料考场内陷阱密布，路上还有惊风堂弟子围追堵截。参加试炼的人不但要淘汰对手，还要躲避“杀手”。

考核开始，落九尘抖了个机灵，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带队躲在了后面。其他队的师兄弟刚跨过陷阱障碍，就被冷不丁冲出来的“杀手”堵住了去路，一时间几方人马混战在一起，都打懵了。

这时，落九尘趁着几方交战之际，带五队从中间穿了过去。此处关卡，各队都有淘汰的，唯有五队无一人损伤。接着，各队继续前进。经历了刚才的突发事件，大家都变得警觉起来，时刻注意周围，谨防来人偷袭。

一个时辰后，一队和二队从东、西两个方向来到了后山岩洞，紫檀木盒就堂而皇之地悬挂在洞口。周围异常的安静，一队长林师兄警觉性很高，感觉有些不对劲，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另一边，二队队员们到达后，观察了一遍周围，为防埋伏，二队长朝洞口扔了一个石头，眼看周围没有动静便带着队员走了出来。

二队拿到紫檀木盒，正沾沾自喜，突然林师兄带着一队的人冲了出来，手上的弓箭对准了二队，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队立刻全军覆没，一队拿到了任务木盒，气得二队火冒三丈。

岩洞周围鸦雀无声本就不寻常，实则洞内安排了人手，之所以没有出来伏击，是因为五队的任务地点还未开启，棋子还未下到点上。

灵芝草生长于悬崖峭壁，采摘途径只有一条，便是崖边树跟旁那根绳子。四队率先来到悬崖，正琢磨着如何摘取更安全，这个时候三队也到了。双方瞬间剑拔弩张。

三队长悄悄过去瞅了一眼灵芝草的位置，面露难色道：“这悬崖陡峭，怕是要轻功极好才行，不然会很危险。”四队长思量一番后，建议道：“各位，不如咱们先合力把灵芝草采了，然后再一争高下，如何？”

大伙儿思虑之下，决定让擅长轻功的程师兄去采摘。就在程师兄准备拴绳子的时候，麻烦来了，埋伏在暗处草丛里的“杀手”跳了出来，紧紧围住了他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程师兄镇定指挥：“二位师弟，你们拽紧绳子助我摘取灵芝草，其余人挡住他们。”三队长与四队长眼神交汇之后，当即冲在前面挡住“杀手”围攻。程师兄亦不能辜负他们，一个纵身翻转下到悬崖峭壁，一番辛苦终于采到了完整的灵芝草。

“杀手们”见程师兄拿到了灵芝草，突然就退了下去。这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疑惑，为何两队的任务是一样的？那些“杀手”完全可以淘汰他们，怎的关键时刻又放了一马？

时间仅剩一个时辰了，若两队此时开战，必定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灵芝草送到目的地。既然任务是一样的，两位队长决定一起把灵芝草送到迷雾树林，届时再一决胜负。

时间过了这么久，五队无一人淘汰，这让队员们有些沾沾自喜。落九尘却不这么认为，任务单上虽寥寥数语，恐暗藏玄机。他们照着地图指示前往迷雾森林，一路上除了最初的陷阱障碍遇到了“杀手”，基本上就没什么阻碍。

当五队到达迷雾森林的时候，看到树上挂着一个酒瓶子，队员二话不说就把瓶子摘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终极任务：五队需在迷雾森林找到灵芝草与紫檀木盒，并交到庄主手中。”

队员们下意识地认为灵芝草装在紫檀木盒中，放在迷雾森林的某处，于是开始四处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时，一师弟发起了牢骚：“怪不得一路过来顺利得很，原来难点在这里。”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落九尘警觉，立马带大家躲了起来。待人走近，发现是一队的人，手里碰巧拿着一个紫檀木盒。没过一会儿，三队四队也来到了迷雾森林。

五队队员疑惑道：“落师姐，不是说每队的任务都不一样吗？他们怎么来了？”

落九尘闭上眼，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山地形，大胆推测：“我们一路上之所以那么顺利是因为终极任务在这里。如果一队手上有紫檀木盒，那三队四队手中必定有灵芝草。他们来迷雾森林，我们的任务才能启动。”

队员恍然大悟：“这么一来，我们若想完成任务顺利晋级，就必须与他们开战。”“他们人多，我们难有胜算。”女队员担忧道。

看其他队疲惫的模样，想来是被“杀手们”追得不轻，落九尘邪魅一笑，顿时有了主意。于是带着队员们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面前。当五队出现的那一刻，各队立马摆开战斗阵型。

落九尘试探道：“诸位，你们的任务终点可是这迷雾森林？”几位队长瞬间惊讶万分：“你怎么知道？”

落九尘心下了然，索性开门见山：“不瞒各位，我们五队的任务就是在迷雾森林等你们。”

一队长惊愕：“什么意思？”

五队队员随即出示了那张写着“终极任务”的纸条，这下众人都明白了，怪不得“杀手”没怎么追击五队，原来目的在这。眼看各队联手，落九尘开口道：“诸位师兄弟，九尘有个大胆的提议，或许我们都不用淘汰。”

四队长一听有这好事，立马道：“愿闻其详。”

落九尘：“想必师兄师姐这一路上被‘杀手’追得够呛吧，难道就没想过反击？”

三队长一脸懵：“可以吗？”

“规则里说，此轮名为对抗，武器是用来淘汰对手的。难道我们的对手只有试炼的人吗？再说，规则里也没说，考场里有‘杀手’啊！那么我们用武器来淘汰‘杀手’，无可厚非啊！”

最终在几位队长的协商下，众人决定先抱团解决“杀手”。五队每人留下三支箭，剩余的分给其他队。出于诚意，他们把灵芝草和紫檀木盒交给了落九尘保管。这样一来，各自的任务都算完成了。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时间紧迫，落九尘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惊风堂。在五队跑回最初的狩猎陷阱时，所有的“杀手”都出现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千钧一发之际，草丛里暗箭齐发，“杀手们”一下子懵了，以为只有五队，没想到其余队都在。与落九尘想的一样，“杀手们”中箭后也会淘汰。

如今前路一片坦途，各队回到惊风堂时候，莫柏寒也惊到了，以往考核第一轮晋级者不足八人，这一次足足十六人。庄主冷清源接到落九尘呈上来的灵芝草和紫檀木盒，满脸欣慰，当即公布：“一队晋级四人，三队、四队各三人，五队全员晋级。”

陆九离、冷云华听到师姐这一队全员晋级，直接冲过去抱住她，欢呼道：“哇，师姐晋级啦！”冷风华看着一脸宠溺。

“杀手们”回来后，莫师叔看到他们身上都有中箭的痕迹，询问道：“是谁想出把‘杀手’淘汰的？”落九尘知道莫师叔必会问询，早就想好了说辞：“回师叔，是弟子提议淘汰‘杀手’的。规则里没有说会有阻挠者，更没有说不可以把他们淘汰。”还以为莫柏寒会问责，谁料他哈哈大笑：“好你个落九尘！”

第一轮试炼结束，第二轮就是单纯的拼武功了，时间三天后，地点广场上。此轮试炼分为两关，第一关规定时间内两两对打，胜出者顺利进入下一关。第二关胜出者挑战各堂首座弟子。庄主和几位堂主会在一旁监督，届时他们会判断挑战者是否合格。

三天后，第二轮试炼开始。莫师叔一如既往准备了抽签筒，抽到相同数字签的为一组，签字上还有出场顺序。落九尘这个运气啊真是霉催的，不但第一个出场，还抽到了轻功好又有经验的程一山。

当落九尘与程师兄共同出示一号签的时候，冷云华担忧道：“怎么办？对手是程师兄。”话说程一山比冷风华还要大一岁，功夫不错，轻功更甚，之前没有通过是因为他在试炼中为掩护队友而淘汰。

这个时候，大伙的心都揪成一团了，陆九离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信道：“程师兄是很厉害，但师姐也不是吃素的。”这就是长时间被师姐调教的结果，不管对手是谁，相信师姐没错的。

比武开始，线香点燃，落九尘对阵程一山。几个回合下来，落九尘发现程师兄出剑的速度虽快，但招式却没什么变化。于是，她逐渐把速度放慢，以柔克刚，渐渐地，快剑失去了优势。

局面打开之后，落九尘又来了一波剑法秀，她把所学的招式转变顺序使出来，一顿操作下来，演变成了一套新剑法。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是程师兄的快剑也要被牵着鼻子走。

转眼线香燃尽，谁也没有胜出，庄主宣判双方平局，皆可进入下一关。第一组下场，紧接着第二组上场。

下场时，程师兄走到落九尘身边，轻声道：“落师妹，你刚刚完全可以胜出，为何手下留情？”落九尘愣了一下，俏皮道：“师兄难道不好奇山下的世界吗？”程师兄笑了笑，抱拳作了一个揖。

比武继续，除了落九尘这组是双人晋级，其他组都是一人。接下来是最紧要的一关，落九尘对阵的是她的大师兄冷风华，其余人对阵的皆是各堂首座。

最后一关，落九尘抽到最后一个出场。冷风华是最了解她的人，任凭落九尘如何变换招式，他都游刃有余。落九尘也毫不示弱，见招拆招，与大师兄打了个平手。

比试结束之后，试炼者胜出名单公布，落九尘是其中之一。那一刻，她心里无比激动，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下山前，冷清源把落九尘叫到风云堂，师娘凤思芜把一柄剑交到她手中。落九尘握着那把银色宝剑，开心道：“多谢师父师娘！”凤思芜言道：“此剑名为落英，是我当年行走江湖时所用的佩剑，今日师娘把它送给你，作为你的下山礼物。”

五月二十日是落九尘下山的日子，师兄弟们前来送行，却迟迟不见陆九离的身影。落九尘知道他不舍，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只见他呼哧呼哧追了出来：“师姐，师姐。”

陆九离拿着几支不同形状的簪子，对落九尘说道：“这是我新改造的暗器，师姐行走江湖用得上。”师姐接过簪子，细想道：“这簪子上挂着一缕红丝带，不如就叫它落红镖。”

冷风华笑笑言：“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