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个道士也不是徒有其表,你该去给人家道个歉,不要总想着砸人家摊子。”
“我说你这人,”木辛有些精神上的疲惫,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但寻春不该死,自然是能救一命是一命。一直追着不放就是因为寻春是个死脑筋,活着就是为了复仇,没有仇人以后已经没有了活着的目标,一心就想死,散了功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现在还有闲工夫跟自己打趣。
知道木辛一贯不爱放弃,寻春也不跟他争嘴上的输赢,“既然时间来不及,那就抓紧点把事办了吧,你去帮我问问千金现在在哪呢?”
木辛不想搭理,但确实尽早把事情解决了把人带走是最好的选择。他想支宋朝去,可他又明白,寻春是真找千金有事,同时又有点支自己出去的意思。走到门前时,木辛最终还是回身问寻春:“你又能还完多少因果?人世间的情是还不完的,连刚出世就夭折的婴儿都还要欠母亲一个生身之恩,谁都不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扬起的风吹的床帘都猛摇几下。
“还跪着做什么?”寻春又不瞎,哪怕躺着一转眼也能看到地上还跪着一个。
“爹……”宋朝扭捏上前,一张脸哭的脏兮兮的。他低下头绞紧了手指,怕被问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不是我儿子。”看到宋朝的紧张,寻春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努力坐起来,但不怎么理想,还是靠两个孩子将自己的身体扶了起来。“你的手段确实不怎么样,真正的高手是可以三两下就把人的记忆玩弄的一塌糊涂的,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有把我的记忆编织完美。”
“那是因为爹太厉害了。”宋朝一直担心的事被捅穿后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索性也不再伪装,他向小乞儿伸手,后者递给他一个让寻春十分眼熟的东西。
“我不是丢掉了?”也是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是认识的。
那个曾被丢掉的小小的玲珑球被宋朝放在寻春的掌心,宋朝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忍下心将本就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划了一道稍大的口子。
数次出现的铃声在这间屋子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不为扰乱寻春的记忆,所以听起来并不刺耳,甚至说得上是悦耳。铃声摇了有好一阵,一只极其小的青色蛊虫顺着寻春手上划开的口子爬了出来,钻进了玲珑球的中心处缩成了一团。这时候寻春才发现,原来最里面不是实心的,是两只蛊虫相抱形成一个青色的小圆,所以看起来像实心。
做完这一切后,宋朝退离寻春身边,向他跪了下去,一起跪下的还有小乞儿。寻春盯着他看了好久,也许是影响他的东西离开了,恍神片刻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这居然是老熟人。
“我们本是……”小乞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言语斟酌了些,“我们本是家主养的一对人蛊,与我们一起在瓮中长大的还有很多人,在家主要……要验货时,我们弑主了,放了一把大火吸引注意后逃离了那里。与之一同带出来的,还有家主的圣物,秘籍和一些丹药。”小小的一把火不足以引动大部分的人,他们放的那把火,烧掉了百年基业的半壁江山。所以他们要被活捉回去吊在刑台上由万虫噬身,供门下所有人以警示。
寻春点点头,“所以你被追杀,可是那天只有你一个人啊?你藏哪了?”后一个你问的是宋朝。
“宋阳说他去引开追兵,所以我并没有离开很远,是你让他逃过一劫,之后他放飞蛊虫回来通知我,我们才汇合了。”他补充一句说:“过去的名字我们都不想用了,你替我取了名叫宋朝,我便自作主张叫他宋阳了。”
“然后呢?”这两个高矮胖瘦都不一样,长得也不一样,想来应该不是亲兄弟。
“我觉得你人不错,”宋朝把脖子一梗视死如归的说:“我们本来打算把你的记忆洗干净,让你跟我们去一个普通的地方做一对平凡的父子了此余生的。”
闻言寻春居然笑了一下,“结果我这人不太听使唤是吧。”
“是……也不是!”宋阳打断他,“我们有分歧。我说干脆一下子把你弄傻带走算了,去哪里我们自己说了算!”看着寻春复又平静的眼睛,宋阳觉得早就丢掉的羞耻心又被捡回来了。“宋朝说我们不该这样对你,可以用时间慢慢梳理你的记忆,让你真正变成我们的亲人又能保持正常人的思维。但这样风险很大,你的武功很高,要是你察觉到了不对随手就可以把我们杀了。”
“那个道士,我没想到他跟了你一路,他把所有都看在眼里,但他居然没有告诉你。”宋朝把木辛也抖落了出来,反正自己现在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了,“他盯着我很多次了,所以我没敢再动手,你的记忆就一直维持在开头的样子了。”
开头的样子,指的就是寻春心里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本能却在维护。但他其实并不介意,因为他们家老传统了,喜欢四处捡孩子养,要不是被捡了,哪还有如今的寻春呢。
“前夜你独自离开,我让宋阳带着药跟着你,就是怕你出什么事,结果这事发生的也太大了。”
蛊虫会告诉他们一些事,但并不全面,寻春望春花毒发的时候,玲珑球里另一只青蛊死命的撞,本来活的不知年岁的青蛊硬是差点把自己撞死了。刚刚引蛊的正常流程也应该是由玲珑球里的这只去引导出来,而不是摇铃呼唤从伤口处引出来,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这只已经把自己撞的半死不活了。
“道士说会救你的,他可以做到的,你不会死的对吧?”宋阳极其不喜欢木辛,连喊名字都不乐意。他也不想寻春死,如果不是他做不到给寻春续命,那么他现在就会趁着寻春虚弱至极把记忆给重新写过,然后带人远走高飞。可他不敢,连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只有待在能救命的人身边寻春才有机会活。
“那些不是你们该管的事了。”寻春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两人便真的毫无防备的过来了,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他是奈何不了他们,所以敢放心大胆的靠近。
寻春慢慢将手抬起在宋阳脸上摸了一下,对方也极其乖巧的为他附身贴近。指腹抚过稚嫩的脸,触觉告知他那里确实有一条被藏起来的伤口,便又将手收回了。寻春身无长物,但总有一点东西是不会轻易丢下的,他自手腕上取下一根红绳,慢慢将红绳中间的金老虎取了出来递给宋朝,又把红绳慢慢系回去了。
“算是我之前答应的还你们的药,拿着这个东西,去瀛洲不归山上找一个爱穿男装的姑娘,她会安顿好你们的,”他说着顿了一下思考了片刻,考虑了另一只可能性,“要是你们不愿意待在那里,那就跟她要钱要物也行,只要不是要她的命和整个产业,她不会拒绝的。”
宋朝捧着那个金老虎,只觉得那是个要炸的炸弹,他问,“你这是在赶我们走?”
“对啊。”双方心知肚明,但寻春就是要把事说穿,一点余地不留。
“我不!”用力把金老虎塞回去,宋朝坐在床边开始生闷气。可他也知道自己本来也没那个资格,自己不过是个小偷罢了。
“大家萍水相逢,演几天父子情深也就罢了,但,”寻春用了点力把金老虎放在宋朝手里,将之盖住,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却让人遍体生寒。“莫要做戏太深。”
“至于名字不想用以前的也不用改回去,我这人没那么小气,但请你们珍重这个姓氏,因为这是我父亲的姓。”
宋朝明显是两人里感情细腻柔软的一个,他被寻春明确拒绝后撇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泪眼朦胧的望向宋阳,眼神向其求助。
宋阳没和寻春相处几天,不知道宋朝眷恋那种被全身心呵护的温柔。那种三餐有人管,睡觉有人陪,精神上富足的温柔陪伴。但他在昨夜有幸体验过一晚寻春怀里的温度,那种被人关怀的感觉确实很好。他闭了闭眼,咬牙冲寻春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