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花 第47章 重伤

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还要让人沉默了。

从下面走上来的寻春看着举着火把守在这里的一行五人，面色凝重间不动声色暗暗压上武器，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白林林倒是还在，她被一个青年男子背在背上，像是睡着了。

两方会面，谁都没有准备先开口。

寻春打量了一下他们，五个人着的是统一制式的衣服，与白林林现在的穿着虽然不一样，但身上配的玉佩花纹是一样的，想来应该是同门。他能感觉到那个站在中心位置的老者功力不浅，如果硬要交手他们可能谁都讨不了好，其他人倒是不足为惧，想脱身也是不难。

双方就这样相互沉默了好久，眼神盘旋间就差把对方的衣服扒下来观察清楚了。既不是敌人也不准备动手，那寻春没心情跟他们耗下去。他举步向前，那些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退开为他让开道路。

直至他纵马离开，那群人防备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那背着白林林的青年男子看着寻春的背影不确定的问：“康老，他是不是……？”

那被叫做康老的老人捻着胡子思索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柳氏又非独脉，林林能跟他在一起，可能是旁系的人吧。我等奉命请柳公子回山，不相干的人和事还是少接触，免得引火上身。”

他们自然是看到了下面的尸体，也看到了寻春舞剑似刀，但那跟他们没有关系，寻春是不是凶手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带白林林和柳寒江回去交差就好。

今夜天气不是很好，寻春消耗一天加上身体本就有伤，只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更要命的是他感觉到了脑子逐渐变大的疼痛。

这不是个好兆头，是望春花的毒又开始了。而且这次的感觉比以往更烈！

寻春当即翻出药瓶倒了几颗吃下去，但他知道可能效果不大，因为他吃了太多次，药的效果已经不理想了。所以他想也不想转身往早上吃饭的地方跑去。快下雨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也不怎么好在雨来前找到合适的避雨的地方，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淋了雨会有大问题，不如去赌一把。

一两里路的时间很快，但天变的更快，大雨将倾盆，远处的响动从弱变强逐渐靠近，那种风雨欲摧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连空气仿佛都有了凝滞。

黑暗里的一盏灯是最好的引路，寻春走过去，老板还是今早那个人，收拾好了东西本该关门，此刻却有些焦灼的在门口踱步翘首以盼。

他见有人来，相望了两眼看清了寻春的面相，急切的迎上前来问，“公子，今早带你来的那位小姑娘可知踪迹？”

果然是在等白林林，寻春将所知相告，因为他一会儿也有所求，“她的家里人来接她了，可能不会来了。”

“家里人？那就好那就好。”老板松下一口气，早饭吃了等到下午也不见人影，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知道既是跟家里人走了那就不用担心没法交代了。他又问起寻春，“那您来是？”他又不傻，总不会是特意来给他一个无名小卒报信的。

“要下雨了。我要住一晚。”摊子虽小，但总有一个容身的地方，不必受风吹雨淋。

“这……这不太合规矩啊……”老板犹豫，他让白林林住这里管她一日三餐是收了指令的，不代表外人也可以。

就知道是这样，寻春向他一拱手，语气放软了些，算是求人，“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只求借她一个面子行个方便住一晚避避雨。”这种人用钱是买不通的，只能看能不能借白林林的面子让他网开一面。

“那你先同我说，来接她的都是些什么人？”老板还是不放心，要问个清楚。因为今早他们是一起走的，只有寻春最清楚。

“来的是五人，衣服绣的吉祥长寿纹，颜色有些不同，有一老者拄拐，山云纹间刻红日，一青年男子眉心点朱砂，他带着那姑娘。”

听着寻春将那一行人的衣着描述，老板虽说是边缘人物，但也大概知道来的是谁，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让开身子让寻春进来。“这里面只有一间小床，你需得在天亮之前离开，我就当没看见过你，请你也不要为难我。”

“多谢。”本来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靠人情面子还是更好使些。

寻春道过谢后就缩进了那间屋子里，他听着外面些微的声音，应该是老板也收拾了东西准备休息。

他一直等了很久，久到听见雨声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外面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后连忙盘膝坐下直点周身几处大穴追着毒走，只求能在它们过分翻腾的时候追上并压下。但毒随血走，已然不是可以控制的局势，此刻连手也不可控制的在颤抖，寻春现在又不敢用跟青葙一起时的那种方法处理，毕竟那时青葙把命托在他身上，不敢让他死了。现在外面还有一个完全不可能信任的人在，要是真的失去了知觉等同于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那种发自头颅内侧深处的疼痛剧烈爆炸开来，让人恨不得把头劈开把脑子取出来扔出去缓解一下。寻春浑身青筋暴起，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都挛缩在了一起，他想抱着脑子哀嚎，把头往地上撞，也不止是地上，撞哪里都好，只要外部的痛能盖过里面。但他不敢，不敢出发一点声响惊扰老板，只能缩成一团硬挨。

什么《清心经》《道德经》默念再多遍也没有用，过去也不怎么想回忆，寻春只能空白着脑袋感受着那种尖锐的爆裂疼痛与雨声的节奏完美贴合，落在屋顶的雨滴现在成了放大疼痛的帮凶。

寻春本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什么都会挨着，他在无人时疼的厉害也会哭。此刻的他蜷缩着自己，双臂间的脸庞上全是因疼痛冒出的汗水和泪水，整个人显得狼狈无比，在痛至最巅峰时，他习以为常的将手塞进嘴里，僵硬麻木的咬下去以防止自己不注意间咬到了舌头。

流了多少血没工夫去注意，嘴里的血腥味也没空去评鉴。这场雨一直持续，一点没有减弱的趋势，而这时的毒发已经过去三个时辰，寅时时分寻春已经挨到了望春花消退。他此刻基本已经算得上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睛昏花到就算点着灯也看不见。

再有一个时辰不到就会天亮，他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收拾好自己然后离开。知道时间紧迫，在确定自己身体有知觉后寻春挣扎着爬起来，盘膝调息，将缓慢归一的内力运转，用以恢复体力。

虽然他眼睛还是花的，但眼睛看不见耳朵异常好使。寅时三刻，屋外有一声轻响，寻春听见了，迅速躺下闭眼装睡。然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这一声不是打雷，是内力相撞发出的，有人在这附近动起手来！

听声音离他的位置很近，感觉就像是在屋子的隔板边上。

寻春明确听见了有人在叫骂，但雨声混杂着内力气劲的碰撞，还有屋子的隔音削弱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那老板倒是不出意外的起来了，他是这里的守卫眼线，周边有什么异动都需要上报回去的，不然就是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