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花 第42章 惊恐

月光透亮下更显漆黑一片的一处山谷阴影里，一个矫健的身影落地后摸索着去找地上的马蹄印。其实他身上有火折子，但他不敢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亮出来，这无异于是黑暗中的活靶子，主动将自己暴露无遗。

寻春早已跑的没了影子，但他不急，毕竟这不是第一次跟丢了，有的是办法追上。

新踏过的马蹄印尚有些松软，在一众已经干硬的来往行迹里很好分辨，摸索着用手掌量出来属于寻春那一匹马的马蹄印确定了方向后，鹞鹰般起跃的身体在跃出数十步，正准备大步流星时，却猛然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向后翻滚了一圈，将自己摔在了地上。

他捂着自己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不住的心惊肉跳，连呼吸也极其不稳。那里刚刚极快的划过了一道剑芒，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影里，哪怕是洁白如栀子的剑也不会有任何光亮显现出来，若不是他太过熟悉静谧的空气中气息的流动，又听见了一声马儿那救命一般的喷响声停了下来，刚刚那一剑就会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他的头分成两半。

寻春隐在月光无法照进的阴影里收回手，这马要是不喘气自己刚刚已经得手了，不过也没办法，畜牲听不懂人话，起码听不懂他的。听着声音是离的挺近，落的也不远，眼前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清，他叹息一声，没个光亮照着这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也正是因为他看不清，所以他未曾看见对面的人惊愕的表情。

两方沉默僵持之下，对方的眼睛显然比寻春好上太多，在短暂的惊恐后快速平复了心绪努力收起自己的气息，脸上的伤口因为划得太快太薄，到现在都没有血流出来，这倒是个好情况，起码不会被寻春闻着味儿找到位置。

他经过刚刚那一剑对寻春的实力有了估算，那是与在千金面前不做抵抗截然不同的蛮横实力，是他绝对打不过的力量，连挑战一下都不敢想。在他隐隐约约可见的黑影中，寻春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挥出了下一剑。

这当头一剑若是中了，自己必定是顷刻毙命！

生的信念使他爆发出巨大的潜力，虽没有将自己挪出寻春的攻击范围，但好在是躲过了这一剑。

还没等他庆幸，就已被第三剑逼着又滚了一圈。

可随后这人便发现了端倪，这第三道剑气落在身侧两尺，就算刚刚自己被砍中，可能也只是断一只手，照寻春这个招招照着人命来的狠厉来说，偏差太大。

这不对劲。

他凝神屏息努力去看清寻春的动作，也试图看清寻春的表情。

这种昏暗程度当然是看不清表情的，连看清身形都是在这里阴沟里待久了才有些勉强能看清了。只能看见寻春一步未动的微微侧着头，显然并没有依靠眼睛，而是靠听觉确定位置。

他看不见！

一种自己又能活了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下不断的摸索着抓了满手的石头，向着自己身后不远处逐步投掷，伪造出一个自己使着轻功飞速仓皇离开的假象。

连空三剑后寻春也未恼怒，听着不算重的一声轻响，心里升起了一点疑惑，随即试探性的出手，毫不意外的又空了一剑。寻春是看不见，但随之而起的一连串的声响更像是一点没有跟他交手的打算，竟是直接选择跑了。

这一点更让寻春意外，在最后一响发出时，他长手掷出手中栀子，呼啸着擦着声音的最后落处插进了一旁的树干里，引得一树枝叶狂抖。

黑暗中再次归于沉寂，寻春不由得赞叹一声这人真是好身手。能在瞬间躲开数次攻击并且全身而退。

他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调虎离山，但这时的山谷里除了马的呼吸，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再没有第三个活物，寻春便真的以为对方跑掉了，他不再掩饰，伸着手慢腾腾摸黑走过去将剑抽回来后，这是有主的剑，扔了断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剑在手中，寻春想了一下将剑持平，随后微微下压，最终定格在自己腰间的高度。刚刚那个人的身高绝不会超过这个高度，若非身材佝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但这个可能又不太可能，宋朝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起码今夜不会，木辛会将他看好的。

树下的残枝败叶被踩的沙沙作响，寻春没有发现其实并没有离开的人就趁着他走这几步路发出的声响悄悄换了位置。

他刚刚的位置离寻春是极近的，一个手臂加剑的长度完全能够着他，如果在这时候寻春折返回来牵马的情况下两人有了碰触，那他敢打包票，自己今天绝对会死在这里。

所以他连呼吸都不敢有，努力控制着心跳声逐渐减弱，只睁着一双眼睛目送寻春离去。等确定了真的走远了，才深深的喘息两口感受着活着的感觉。

但他仍是没有让寻春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没一会儿又开始胆大包天的继续跟着，只是这回更加小心，若是不小心跟丢了也不急着追上，而是任由寻春走远，自己再循着脚印跟着。毕竟他也是怕的，要是刚刚那种事再来第二遍，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够再次逃出生天。

对于身后不死心还在跟着的人，寻春已经懒得管他了，反正自己骑马，他用腿，到时候精力首先被耗光的不是自己，若到了再次交手的地步，吃不了好的人也绝不会是自己就对了。对于这种主动消磨自己实力的人还管他做什么。

这场追逐一直持续到天亮才稍有停歇，不是两人体力不行，而且要开始分路了。

押镖送货的脚程和单独一人的脚程是两种速度，寻春沿途走过很长一条路才看到这条分岔口。

官道通的地方很多，按千瑞云他们的速度要进美人谷要想快就要从官道分出去走岔路，而那个地方又鲜少有人进出，道路就算有养护也多半是长了草的。这一处被人为开拓了一片空地出来，连地面上行人的痕迹都还清晰可见。

寻春模仿着当时在这里休息的人的动作，坐在了一根横倒的树上。这个位置的正前方就是这片空地的中心点，那里应该有个火堆，且他们当时人数也多，这个火堆应该不小。

但现在火堆残骸一点没看见，连地都被树叶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