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李墨才带着人姗姗赶到庙里,昨夜他先去找了人手,那里面有一个善于寻觅踪迹的高手。雨水沁过的泥土失去了很多痕迹,但再干净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路边折断的草丛和马蹄印无不说明有人曾在那里摔倒过,他不认为那是寻春摔在那了。因为马蹄印一路转向山里,按寻春的性格应该会爬起来继续前行,能让他停下来找庇护之地的是那个拖油瓶。
昨夜之后他就知道了那个叫青儿的人的身份,只是李墨不在意,涉及庙堂之事他一向少有沾手,毕竟他对朝廷没什么好印象。但知道身份就意味着知道去向,也知道何处去拦寻春。
“看来你的疯病真的是治好了,又恢复了往昔狡黠……”那堆余烬还带着余温,人早已不知去向。他舔了舔后槽牙被自己的行为蠢笑了,怎么会狂妄的认为自己能追上一个已经离开十三年的人的脚步呢。
“传信出去,发悬赏将人活捉回来……”钱财对于如今的李墨来说是小事,他从那时的小买小卖做起,到后来的八方来财,敛聚的钱说不上是天下第一,但发个悬赏的钱还是有的。
眼下情况倒是说不出的怪异。
青葙是有人悬赏阻他回国,价钱极高且买家数位,只要他死。现在寻春身上也背了个金额巨大的悬赏,但他是活捉安全送到买家手里。
这二者里寻春的悬赏反而棘手许多,因为杀人可以用尽各种手段,不计代价。寻春会武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就很难做到无伤或轻伤,做不到就不能去接榜,但那个金额又着实让人眼馋。
数队人马坠在身后追逐,就好像草原上的猎手围猎两只兔子。但一路向北的寻春可不管这些,一入符辽他们就像两滴水融进了大海,再无人可以寻觅踪迹。
望山跑死马,赶这几百里路不是说笑的,这几天正经算下来青葙就只吃过三顿热乎饭,寻春就更少,他只吃了两顿。剩下的都是一路啃干粮吃野味,餐风露宿凄凄惨惨。
越过边境线进城以后,连马都吭哧吭哧的喘粗气就差口吐白沫了。
高悬的旗杆上书写的两个字就像是救命的稻草,寻春牵马往那里走,将缰绳交由守在门口的人,领着青葙进去,“两间房。”
面目沧桑的老板有双精明的眼睛,笑着迎进了满身风霜的客人,还贴心的问了要不要吃饭和热水。
“热水我晚点要,先给我门牌,剩下的你问他便是。”要走了自己那间房的门牌后寻春自顾自的走了,留下青葙跟老板干瞪眼。
老板仍是客气的笑,“这位客人,您付押金?”
“我付,我不急着上去,先给我来点吃的。”同样很困但饥饿占了上风的青葙选择了解决温饱。
在收到钱后老板很迅速的招呼伙计上菜,毕竟每一位客人都要好好招待。
推开已经有很多年历史的房门,寻春扫视了一圈这不大的房间,他这房间不临街,安静。推开窗是客栈的后院,伙计正来来去去的上菜传菜,还隐隐约约有厨子的骂声。
他脑中的那根神经已经岌岌可危,再不休息就要绷断了,所以他强迫自己停下来找个地方睡觉。锁好门窗后,寻春沾着床就睡死过去。
伙计上菜的速度很快,青葙吃着饭菜感动的几乎流下泪来。他最开始逃离的时候藏在山野间,就算是质子也毕竟是宫里养着的,野外生存这种事是想都没想过,不会生火,渴了喝泉水饿了吃野果,每天行进的距离慢的离谱。跟着寻春不仅有饭吃,还能有床睡,虽然钱是自己掏的。
最好的是他不要命的赶路法拉平了青葙之前落后的那几天,现在看来估计能在接应的人之前到达大澊。只要先一步到达拜见了舅舅,那青葙的命就保下了。
即使再急也吃的细嚼慢咽的青葙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口肉,拍拍手准备去做寻春交代的事。
“掌柜,请问这附近哪里有成衣铺?”
打算盘的手停住,连头也没抬的说,“出门右手边直走有个拐角,拐个弯就是了。”
“多谢。”
等青葙一出门,善于察言观色的伙计凑近老板跟前搓着手跃跃欲试,“他睡死了,要动手吗?”
市侩人都有些消息门路,更何况对门的告示牌上明目张胆的贴着江湖人的悬赏。昨天傍晚时分寻春的画像正正当当的挂在那里,人头攒动堵的水泄不通。
沉思再三老板摇摇头,今早他看热闹的去看了一眼,画像上削去一截的头发的特征过于明显,一进门就被他认出来了。他虽不江湖人,但常跟江湖人打交道,赏金之高代表着风险也高,这个念头在寻春进门时达到巅峰,那感觉就像一个死人悄无声息踏进了店里,那不是跟他们一个层次的人。“我们不做这个生意,老实招待好人,然后送他们走就行了。”
“……行吧。”伙计是老板的亲戚,这么些年这客栈开在这里还不倒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他知道老板不愿意沾手的事很大概率是要出人命的,老老实实收了心思去端盘子去了。只是时不时还是惋惜一下,那个数目这辈子只在那张纸上见过了,银票估计也就几张纸,也不知换成真金白银能堆满多少箱子。
其实青葙寻春二人悬赏不相上下,但青葙的来自朝堂之上,两国之间,不会明目张胆的贴在市井里,只在暗中流通,不然他们就会知道,是两个很值钱的人进了他们的店。
对于这些寻春并不知情,昏暗的房间里光线不济,只能听见绵长的呼吸,代表人正睡的深沉。他的房间也是老板有意安排,靠里僻静,毕竟人多眼杂,要是真的打起来拆了客栈可不划算,不如将人安置个好位置,省去许多麻烦。
出门买衣服的青葙不知道刚刚差点出事,他三两步进了成衣店,走近柜台问正在比对尺寸的婆婆买衣服。
慈眉善目的婆婆抬眼打量他,“身量几何?”
青葙用手比划了一下寻春的身高算了一下,“约有八尺,肩宽腰细,偏瘦,我也要一套。”
也不知寻春点名道姓的说要买衣服做什么,但他这么做总有自己的道理。
按着尺寸买衣服总比不上量身定制,婆婆事先说了寻春那套衣服偏差大了可以退换。打包好后,青葙拎着东西脚步轻快,在即将踏进客栈的时候被告示牌吸引了目光。他不太确定的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快步回了成衣店。
“还缺什么吗?”客人去而复返,要么衣服有问题要么买漏了什么,再无第三种,他理应不该这么快回来退换货物。
“带纱的斗笠有吗?”
钱是想赚,但不能昧着良心胡说,婆婆指着一面墙上挂着的漂亮斗笠说,“我这店里都是女子款式,可能不太合适你的需求。”
青葙指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斗笠,“无妨,能遮住脸就行,劳烦您动动剪子剪两刀。”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遮住寻春的头发,款式什么的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拿着东西再次返回,青葙试着推了一下寻春的门,没推开。他撇撇嘴,自讨没趣的进了隔壁的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