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的手中拿着一道木质令牌,其后上刻三字——“英雄令”。
十九粗粗打量了一眼,笑了一声,便将那令牌抛了出去,令牌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润的弧度,最终落在了小春手中。
“小春,给你看个新鲜东西。”
小春将令牌翻过来,细细看着其上的字迹——
“奸臣当道,生灵涂炭,我武林中人,豪气之士,当为黎民除害......遂广布英雄令,召集四海英豪,共诛奸贼,其名如下:
傅东海,刘福,道虚,三相,颜风玉......”
“天津五拳门家的张老太爷大寿,我也去凑了个热闹。”十九笑着,说得风轻云淡,可事实上张老太爷乃是假借大寿之名,遍邀群豪共同商讨锄奸之事,十九在江湖中隐姓埋名,自然不在邀请之列,可他却能避开层层耳目混入其中,何等本事。
“江湖里的人,想刺杀他们吗?”小春凝神看着手中的令牌,他摇了摇头。
“咔擦——”,令牌在小春手中裂成了碎片。
十九弯着眼睛,笑着看着小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春你不信仁者无敌吗?”
“我只信我自己。”小春反问道,“你信吗?”
仁者,奸逆,良善,凶徒,统统与他无关。
他此后刀锋所指,路途所向,只有一个万劫不复的终点。
报仇,报仇。
“哈哈。”十九笑道,“我信啊。像我这样的恶人,总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十九站了起来,他手中长刀转了几圈,最终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伸手推开房门,日光洒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天地广大啊,小春。”十九叹道,“江湖中的路,我已走过大半,可朝堂中的路我还没有走过。那条路更险恶,更迂回,更死无葬身之地,人心莫测,狭路相逢,恶者胜——”
“我就是那个恶人。”十九回过头来看着小春,“我知道你苦练武功,是为了给你的恩人报仇。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入宫的机会,以便手刃你的仇敌。”
“可那紫禁城中,不止有你的仇人,还有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富贵、功名、权力、生杀予夺,所有人都为之趋之若鹜。”十九哈哈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也想看看,这万人之上的地方,究竟是何等风景。”
十九对小春眨了眨眼:“小春,你不要急着去送死,这样我们日后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会——”
“尽管再见,可能就是刀剑相向了。”
“倘若那时我还能活着......”小春也露出一个笑来,可那笑意却未直达眼底,反而流露出些冷意来,“那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十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小春,你的笑是跟我学的吗?”
“你笑起来这样漂亮,可惜你不常笑......”十九说着,想要伸手去捏一下小春的脸,小春冷笑着挥刀砍向十九的手腕。
“嘶——”十九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收回了手,他点了点头道,“是了,你是该笑的。你笑着,别人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找不到你的软肋,就没人能伤害到你。”
“所以,小春,你多笑一笑。”十九看着小春,他难得这样认真,“你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可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期盼你能活着。”
小春的眉头似乎挑了一下,但他心中的恨很快就将那么一丁点的感动压了下去,他说:“那我多谢你。”
十九摇着头笑了笑,他转过身去,面向了无垠的苍穹与无尽的前路:“好啦,好啦,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薄幸郎呐......”
他这话说的,好像小春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一般。
小春的嘴角抽了抽。
“我的刀法你已经学会五成了,虽不能说有多精益,但自保也没问题了。”十九摆了摆手,向前走去,“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小春看着十九远去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过往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交易。
小春替他杀了长风门掌门,他教小春武功,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了。
“少年子弟江湖老,多少青山白了头,且趁人间芳菲早,踏马阳关觅封侯......”
十九悠闲哼着曲儿,昂扬阔步,背负长刀,那略带着些沙哑的歌声蜿蜒过山与水,飘荡至小春的耳侧。
“啪嗒。”一阵细小的声音无人听闻,冬日枯树之上绽开了第一朵新芽,它冲破层层桎梏,在寒冷中顽强地挺立。
冬日进入了尾声,春天就要到了。
大寒过后,便是立春。
万物即将苏醒,沉沦的一切将以另一种崭新的姿态回归,新芽将代替枯枝,飞雁将重回温暖的故土。
所有的一切,只等待一声惊醒万物的,轰鸣春雷。
......
公道自在人心。但什么是公道,却是由掌权者所定的。
傅东海亲手制定“奸逆榜”,上撰此次祸事中被牵连的一百一十七人名字,张贴天下,美其名曰“整肃风纪,以儆效尤”。
刘福在此事中低了傅东海一头,为讨永熙帝欢心,特亲自将奸逆榜挂在城门之上,以表忠心。
“都瞧见了吗,这等奸逆之人啊,就是要遗臭万年的。咱们京师百姓,天子近旁,定要安分守己,奉公守法,否则啊,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刘福尖细的声音钻进众人的耳朵里,众人皆跪道:“是。”
刘福满意地点点头,做足了样子,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上。
轿夫抬起轿子,街道旁两侧民众跪地相送,刘福一个太监,威风摆得却这样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朝中重臣,皇亲国戚。
“行了,走吧。”刘福安安生生坐在轿子里,手中揣着暖炉,懒洋洋闭上了眼睛。
四名轿夫抬起轿子,稳稳当当向前走去,神机营的兵士围在刘福轿子四周,车马行人皆为刘福的轿子让路,畏首畏尾地立在两旁,生怕惹了这位大太监的不快。
小春也隐没在两侧的人群中,他的双眼紧盯着刘福的轿子,不动声色地跟随着刘福的轿子向前走去。
盯着刘福的可不止小春一双眼睛。人群中有几人低着头,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眼底闪过一瞬狠厉的光。
一阵不安感与烦躁掠过刘福的心头,他睁开细小的眼睛,撩开轿子的帘子,正想催促轿夫走快些,可刹那之间,一阵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唰!”
刘福何其精明,他肥厚的耳朵一动,下一秒便使出所有的力气将轿夫拉在自己的身前。
“噗嗤!”暗器入体,那轿夫叫也没来得及叫,只见他心口出现五点细小伤口,溢出血液发黑,顷刻之间便倒地不起,命丧当场!
五点伤口,状如梅花,针尖沾毒,这乃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梅花针!
“砰!”轿子轰然落地,刘福如同一个滚圆的皮球,咕噜咕噜滚落在地,四肢匍匐,他一抹脸上溅上的轿夫血迹,大惊失色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神机营众人当即将刘福环绕在内,人群一片惊慌失措,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尖叫、哭泣、嚎啕、吼叫,方才还恭敬肃穆的氛围,顷刻间变成乱哄哄的一团。
江湖刺客隐没在人群中,神机营卫兵难以觅得其踪迹。不见其人只见暗器,暗器接二连三破空而出,围绕在刘福身边的神机营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小春站在原地,他握紧了腰侧的刀。
“唰、唰、唰——”数道身影飞过长空,他们手中刀剑霍霍,飞身袭向刘福,他们皆脸蒙黑巾,一副江湖人士的装扮。
“砰!”“铿锵!”“当!”刀剑相交,刘福连滚带爬匆忙后退,神机营卫兵挡在刘福身前,数招之间,神机营卫兵便已倒下三个。
那些江湖人士对视一眼,他们深知此次行刺当速战速决,于是他们手中刀剑愈舞愈快,顷刻之间便收了数人项上人头。
“砰——”一声巨响响起,火光自一名神机营卫兵手中喷薄而出,一名江湖人士中炮倒地,当即血肉横飞,五脏横流!
那是神机营的火炮!
火炮的碎片袭中流窜的百姓,数名百姓皆被误伤,街巷房屋也被破坏,可刘福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如今一心只有活命。
火炮一出,神机营众人当即反击。那些江湖人士武功再高也不过**凡胎,难敌火炮,他们不住左右躲闪,向后撤去。
“奸贼为祸苍生,岂能饶你性命!”江湖人士中有一豪士双目怒瞪,大吼一声,响天彻地,只见他刀锋一振,提刀向前冲去,竟是不避火炮,直要与刘福同归于尽!
那人轻功极好,已近刘福身侧,火器一出必要伤及刘福,神机营诸人之中谁也没那个胆子,他们一时被吓在原地,有机敏者护在刘福身周,却被那人挥刀荡开。
“刘贼,今日你命休矣!”他暴喝一声,刀锋直挺而出,烈烈风起,刀尖已至刘福身前半丈!
就在此时,一柄长刀不知从何处挺出,横架在刘福身前,那名江湖人士的刀锋来不及收回,与那长刀相撞,当即发出一声金石相撞之声。
“叮当!”那人刀锋一偏,竟刺了个空,他恼怒抬眼望去,执刀之人竟是个少年人!
小春出手了。
他横刀挡在刘福身前,眼底竟是狠绝神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如今情形险而又险,他稍有差错便命丧当场,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
小春抬刀架住那人攻势,那人想必是武林好手,一手刀法使得又重又疾,小春拼尽全力才勉强架下他的一刀,而小春的手腕却被震得发麻。
刀锋擦过小春的脖颈,小春的脖子上当即出现一道血痕,幸亏小春及时偏了半寸,这才没有血溅当场。
血液溅上小春的脸颊,小春手中的刀愈舞愈快,濒临死亡的压迫感促使着小春燃烧着求生的意志。
“噗嗤!”肩膀又中一刀,鲜血淋漓,彻骨的伤痛却使小春愈发凶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然决胜者,唯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又是一声巨响,小春与那人双刀相交,摩擦出一阵火花,那人刀刃向前推进,只差分毫便要砍向小春的脖颈。
“你这少年人,竟也与刘贼同流合污!还不速速让开!”那人的确是正气凛然,他紧咬牙关,誓要取眼前少年与刘福的性命。
小春双手握刀,他额角的伤口溢出血液,滑至眼角、脸颊,终于掉落在地,像是一滴眼泪。
他咬牙道:“对不住。”
“噗嗤、噗嗤、噗嗤!”数柄刀剑从四面八方刺出,直刺进那江湖人士的体内,直将他刺得遍体血窟,无一处完好之处。
神机营的官兵们终于围了上来,挥舞手中刀剑刺向那江湖人士。
喷薄的血液自江湖人士嘴角涌出,他遍体血流不止,竟成了个血人。
“咣当——”他手中刀掉落在地,他身形摇晃几分,却不曾倒下。
濒死之时,他脸上蒙巾落地,露出一张粗犷豪气的脸来。
那是河南风刀门掌门。
他惨然一笑,双目却紧紧怒瞪着小春身后畏缩的刘福:“我平生......提刀纵横......却恨不能、不能斩尽宵小之辈!”
“噗嗤!”又是数柄刀剑入体,他不住单膝跪地,却不曾对刘福真正跪下。
血液不断涌流,他一张嘴便是流溢的血沫,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自己的刀,撑在地上来支持自己摇晃的身躯。
“哈哈哈!”濒死之时,他却大笑出声,“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杀了他,快、快杀了他!”刘福举起手来,颤抖地指着那江湖人,刀锋终于划过他的脖颈,他应声倒地,在一地血泊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剩下几名江湖人士见状,眼中尽是懊恼遗憾之色,可是事已至此,无转圜余地,他们只能飞身向后撤去,躲开神机营的火炮,四散而去。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跑!”刘福尖锐的声音回响在街巷之中,神机营众人领命,纷纷追去。
刘福惊魂未定,他颤颤巍巍、万分感激地拉起了小春的手:“少侠好身手,咱家一条性命,全倚仗少侠才得以保全呐......”
小春身上的伤口也血流不止,尤其是肩膀一伤,那处本就伤过还未好全,如今更添新伤,旧伤复起新伤重叠,痛楚更是百倍。
他脸色苍白,却用最后的力气单膝跪了下来。
他在对刘福下跪。
“刘公公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他一字一句,简直是在将自己的良心挖出来反复折磨,那些他曾经不屑的阿谀话语自他口中涌出,那柄名为良知的利刀不停地切割着他的血肉。
在这一刻,小春几乎在忍受着一场凌迟之刑。
他害死了正道之士,他对刘福下跪阿谀,他背弃自己的良知,嗟磨自己的良心,他把以前的自己一刀一刀地切割、毁去。
他把自己杀死了。
从此他便要以自己从前最不齿的样子苟活于世。
“能为刘公公效力,乃是......无上机缘。”小春抬起头来,他仰视着刘福,他把眼底的愧疚与悔恨都藏起来,他万分恶心地对刘福做出敬仰的神情,“在下愿为刘公公效犬马之劳。”
“哎呀,这真是、真是......”刘福喜形于色,他那双窄小的眼睛都笑成了细缝,“咱家身边能添如此人才,那可真是咱家的福气了。”
小春双膝跪地,他对着刘福,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砰——”尘埃溅起,以前的小春死在了这一跪之中,他就此脱胎换骨。
血液流失太多,小春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就这样倒在了尘埃中。
昭昭天日照在小春的身上,他却抬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他从此再不能,见天光。
......
大太监刘福当街遇刺的消息,不过片刻便遍传京师,同时刻大理寺卿颜风玉也在下朝回府路上遇刺,昏迷不醒,天子震怒,锦衣卫东厂当即倾巢而出,追捕京师中流窜的刺客。
锦衣卫指挥佥事冯默山奉命追捕刺客,他带领手下锦衣卫遍寻半日,却无功而返。东厂提督傅东海可是下了死令,若追捕不得便提头来见,冯默山心中焦急却无办法,不禁暗自咒骂道:“这贼刺客,难不成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而这冯默山口中长了翅膀飞走的刺客,此刻正奔逃于京郊林莽之中。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便能要了刘贼的性命!”一名江湖人士愤慨叹道,“可惜啊,可惜啊!”
“也不知那少年是谁,竟如此为虎作伥,善恶不分!”另有一人骂道。
“如今行刺不成已打草惊蛇,那些狗贼必定有所防备,诸位兄弟姐妹宜收敛锋芒,各自躲避风头,待风头一过,咱们再出江湖,杀他个片甲不留!”这人话说得在理,众人都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这等时局,风头哪里有过去的时候呢?”一道轻狂而散漫的声音从林中传出,这声音显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那些江湖中人当即一凛,拔出手中兵刃,对黑暗处叫道:“来者何人?!”
林中一动,枝桠摇晃,一个人影慢慢悠悠地自树后踱步而出:“来者是陌路人,本在此休息,可你们声音太大,吵着我休息了。”
江湖人点起火折子,照亮了那人的面容。
狐狸眼,琥珀瞳,睫毛浓而密,头发卷而翘,身形高大,皮肤麦色,手执一把长刀,倚着树干懒懒散散,唇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乃是十九!
那些江湖人似乎也察觉到来者不善,他们抬起手中兵刃,狠声道:“速速让开,否则别怪我等手下无情。”
“手下无情,在下也未必有情,只是要论无情,这世间第一等无情之人还要属那个俊俏的小郎君......”十九笑着满嘴胡言,那些江湖人实在看不懂他是什么路子,身后尚有追兵,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江湖规矩,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提兵刃而上,想用武力开路。
十九刀未出鞘,只是连带着刀鞘一起随意挥了几下,便挡住了那些江湖人的攻势,他弯着眼睛笑道:“哎呀,诸位这样着急做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的来意呢。”
那些江湖人一惊,显然眼前此人武功当属世间一流,他们不禁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十九眨了眨眼睛,断愁刀脱鞘而出,凛凛刀刃在黑暗中森寒如雪:“我想请诸位,帮我一个忙——”
“请借诸位项上人头一用,为在下前程,铺路——”
“唰!”
刀锋撕裂黑暗,林中栖鸟齐飞。
......
“怎么样,寻到那些刺客的踪迹了吗?”冯默山焦急询问着派出的锦衣卫,那名锦衣卫有些瑟缩地摇摇头:“回禀大人,还没有......”
冯默山沉了脸色,抬脚踹上那锦衣卫的心窝:“废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浓重,倘若再耽搁上一时半晌,那些刺客当真要跑得无影无踪了。
冯默山如热锅蚂蚁,不停踱步,忽然一名锦衣卫匆忙跑来,气喘吁吁对冯默山禀告道:“回、回禀大人,门外、门外有一人求见,他......”
“不见!”冯默山一口回绝,他此刻哪有闲心去见别人。
“可他说、说为大人带来一份礼物,说和那些刺客有关......”
冯默山脚步登时一顿,他眉头紧皱:“刺客......去叫他进来,同他说要是那礼物不能让本大人满意,便用他的人头作补偿!”
“在下的人头还好好地安在脖子上,暂时也不想摘下来,恐怕要辜负冯大人了。”一道戏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冯默山登时一惊。
他内力深厚,竟未曾听见脚步声。
他转头看向门口,却见一个人跨过门槛,走进房中。
那人正是十九。
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那包袱被染红了一片,还不停地往下滴落着血。
“你是谁?”冯默山警惕道,他握紧了腰侧的绣春刀。
“我是来给大人送礼的人。”十九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的包袱丢给了冯默山。
冯默山将信将疑打开了包袱,一股冲天的血腥气顿时在房中蔓延开来。
那包袱中,赫然是那数个刺客的项上人头!
冯默山不禁一惊,他手一松,包袱掉落在地,人头滚落而出。
“这当真......当真是那些刺客的人头?”喜从天降,冯默山几乎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称心如意的好事。
十九笑了笑,他从怀中掏出几个染血的令牌,抛给了冯默山。
那些令牌的背面都刻着三个字——“英雄令”。
“如假包换。”十九道。
冯默山这才细细打量着十九,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你......很好。”
“你想要什么?金银,官位,还是美人?”
十九笑着指了指冯默山身侧的刀:“我是个使刀的人,天下的刀我都使过,唯独没有使过绣春刀。”
“哦?你想入锦衣卫?”冯默山唇角也弯了起来,“你有如此本事,自然是可行的,我明日便引荐你入锦衣卫,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官职。”
他在试探十九的胃口。
十九数了数地上的人头:“六个人头,换个正六品的百户如何?”
“初入锦衣卫者,最高不过从总旗做起,你初来乍到,开口便要讨百户吗?”冯默山眉头一挑。
“凡入锦衣卫须得投名,可惜在下没有正经名字。”十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我看锦衣卫中有一位大人姓名甚好,我很喜欢。”
“程逍,恰好官居正六品锦衣卫百户。”
冯默山神色变了:“你怎知道?”
锦衣卫百户程逍,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正是在今日被江湖刺客所杀,他的名牌此刻正在冯默山手中。
十九弯了弯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用眼睛看到,用耳朵听到。”
“这样好的耳目,不用便是可惜。”冯默山弯了弯嘴角,他将腰侧程逍的名牌抛给了十九,“京师纷纭,遍地都是秘密,哪里都需要刀来开路,程大人,好好效力,前途——”
“无量啊——”
给各位宝宝避个雷哈,小春和这本书中的角色大多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人物,基本上都有自己的野心、**和阴暗面,都有或浅或深的灰度,如果这章内容不能接受的话就可以及时止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他把自己杀死了。